第62章 梁帝的心思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顾天北啊顾天北,朕刚瞌睡你就送枕头来了?
虽然心里很想立刻答应下来,但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慢慢筹划,所以强迫着自己平复下心绪。
他摇摇头,语气坚定:"此事不可,文皇帝御笔亲提赐田云公冠军侯之爵,钦命世袭罔替与国同休,朕身为文皇帝子孙,大梁之主,岂可违背祖训?倘若真应了你,你要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天北勿需再提。"
若是以前的顾天北说不定真会信了梁帝的话,甚至会感动地痛哭流涕生出士为知己者死之心,恨不得豁出性命拼死攻灭天下助其一统以报其信任。
如今吗?
呵呵。
狗都不信。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先祖田云公、德清公、常林公得文皇帝、武皇帝、和皇帝三位陛下赏识,拔为茵席之臣,三位陛下更是对几位先祖谋听计行,方能君臣勠力同心、和衷共济,先祖才能君愿臣行,立下些许功劳,不辱冠军之名。"
"至于天北得陛下知遇之恩拔臣于微末,之后陛下更是对臣信任有加,军机要事、指战方略皆由臣自决,这才侥幸取得些许功绩,不坠冠军之名。"
"冠军冠军取功盖全军之意,只是臣时日无多,臣长子战死沙场, 次子不幸身残,其余顾氏子孙并无可造之材,实在是无颜强留冠军侯之爵。"
冠军侯跪下,说到激动处已是声泪俱下。
"这……"
梁帝有些迟疑。
大梁功臣爵位为公、侯、伯、子、男五等。延续前朝异姓功劳再大也不能封王的旧制,即王爵由宗室专属,因此功臣最高爵位是“公”,与宗室第三等爵位大致相当。
而异姓功臣授爵的主要依据是“叙军功”、“所以隆报功之典”,也就是说一切以军功说话。军功爵中冠军侯是超然物外的存在。
可以这么说,冠军侯虽是侯爵却是除了开国爵位之外最贵重的爵位,而开国冠军侯则是大梁异姓能获得的最高爵位。
冠军侯是无数武将的至高追求,因此世袭冠军侯的顾家才会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顾家能承袭冠军侯两百年而不丢,这一点当时一时口嗨的文皇帝估计也没想到吧?
两百年来不知多少人羡慕嫉妒恨,想着毁掉顾家,诅咒顾家,只要顾家绝嗣了,死光了,没落了,他们才有重拾冠军侯的机会。
这一点顾家明白,梁帝明白,所有人都明白。
而如今,无数人心心念念的那一天终于要来了。
冠军侯要死了,儿子一死一废,诸孙年幼,族人中能上战场的不是战死就是能力平平,这样一算,顾家至少十数年内再无扛鼎之人,那这一次冠军侯爵位还能保得住吗?
保不保得住,陛下说了算。
无数人达成了共识。
陛下说留,那冠军侯爵位自然不会旁落他家,陛下说有德者居之,那,嘿嘿,不好意思,冠军侯真要换个新主人了。
收还是不收?
不得不说,冠军侯一席话说得梁帝都动心了,细细想来,现在收回爵位也未尝不可。
可是……
冠军侯留给顾家虽会给自己添堵,也会留下隐患,但不留也太过无情,有兔死狗烹之嫌,大大影响他的声名。
梁帝纠结起来。
他萧世诚可是立志要超迈父祖做那千古一帝的。
该怎么选?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你上个折子吧。"
梁帝左右为难,索性打算将这个问题抛给群臣。
这样他自己就能摘个干净。
"诺。"
冠军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冠军侯心里有些难受,但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不能讨价还价,以现在的局面,不论梁帝说什么,自己回"啊对对对"就行了。
估计是要搞三辞三让的把戏吧?那自己陪他演一出就行了。
梁帝心中也有些不好受,看着曾经生死相随亲密无间的结拜兄弟,到头来却是如此的生疏、见外,仿佛除了相识一场再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未变,朕亦未变,但你我的地位变了,一切便不一样了。
接下来两人都未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天北,你那儿媳林雨柔很不错,当然朕给你挑的蔡可卿也不遑多让,你说你该如何谢我?"
今天来之前梁帝没想到冠军侯这帮人如此的知情识趣,自己没多费唇舌便圆满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最为重要的,没有武力胁迫,没有言语威胁,一切都是他们自愿的,这敢情好,他们主动请辞,既不会减损自己的威望,还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顾天北啊,顾天北,你早点有此觉悟朕也不会被逼无奈做出那等事,朕也是为祚万年计,不得不为。可朕做错了吗?不,朕没错!要怪只能怪你不知急流勇退,不明白功高震主者身危,名满天下者不赏的道理!
"承蒙陛下恩宠殊遇,数十年如一日,臣感激不尽,只是臣时日无多要先走一步了,陛下的恩情,臣只有来世再报。"
冠军侯以头抢地用尽全身的力气郑重地行了叩礼。
一个叩礼似乎耗光了冠军侯所有的力气,他再也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
梁帝何曾见过顾天北如此狼狈的时候,如今看着气吞万里如虎的他行将就木,眼泪颇有决堤之势。
绝不可以流泪!
他暗暗告诫自己,用了莫大的意志向他仰望45度这才控制住没让眼泪流下来。
"侯爷!"
远处的顾阳、顾达等人想冲过来扶起冠军侯却被梁帝带来的御前侍卫拦住了。
任他们如何挣扎却也挣脱不开,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们恨不得当抽出兵器与梁帝的护卫拼个你死我活。
"放开他们!"
那边动静这么大,梁帝自然也看见了,他皱了皱眉,命令侍卫放开顾阳、顾达。
顾阳、顾达挣开束缚的一瞬间便冲过去扶起趴在地上的冠军侯,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尘,整理好仪容。看着如此狼狈的冠军侯,他们一时间弑君的心都有了。
"不妨事,无需介怀。"
冠军侯轻声安抚了他们一句。
看着侯爷对他们笑,他们也想咧开嘴来,只是双眼被泪水糊住了视线,怎么擦都无济于事 。
"朕听说元洪先生刚刚来过?"
梁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是,先生知臣时日无多,特来见臣最后一面。待了不足半个时辰便离开了。"
"可惜朕无缘得见元洪先生一面。"
梁帝惋惜道。
随即话锋一转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元洪先生近况如何?"
冠军侯闻言心中警兆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