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两军的最高统帅
横断山脉，飞花谷，一座雄关耸立在千花之前。
雄关连贯横绝山脉，恐有千丈宽，更有百丈高，通体由漆黑的黑色矿石打造。矿石表面，黯淡的铭文混着血渍缓缓流淌，更为这座天堑添上几分凄厉的色彩。
落月时分，是整个东临大陆最为晦暗的时刻。
月色化成月牙，隐于遥远天际，这座雄关就被厚重的夜色完全吞没。仿佛一头狰狞的满脸血纹的黑色老虎，潜藏在夜色之中，无声凝望着飞花谷。
谷内千花，此刻已成枯枝败叶。
抵死的攻伐战争曾数次在谷内爆发，那些嘶吼的战兽和杀至疯狂的恐怖直立生灵，早就把这片美丽的净土踏裂，只留下一地的血水和尸骨。
“战场的情况远比本帅预料的还要差很多！”
在这个拂晓，新晋的三军大元帅与天一军团的统帅战南天以及阵前都军指挥使剑岚共同登上这座雄关的城墙，眺望着隐在薄雾里的飞花谷，心情沉重。
战南天立在两位绝殊之畔，体态癯瘦，毛发灰白。稀疏且凌乱的长发掩住老者锐利的眼睛，只留那一具近乎病态的枯瘦躯体深藏在粗布麻衣之中。
仿佛凛冬的寒风一吹，就会栽倒在这座雄关的冰冷城墙之上。
“这一次，怕是天不助我人族。”
“大后方有邪魔歪道数次违逆至尊之命，甚至不惜背上祸乱种族的骂名抢走原属于天道军的战马。而战场前线，又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瘴雾，极大的压制了我方军士的视野和作战能力。”
“人族，原本在先天力量之上就弱于蛮族。现在作战感知也受到限制，无法提前结阵应对蛮族冲击，导致伤亡率直线上升。”
“我方指挥官也因这场瘴雾，失去对战场的把控。所幸有都军指挥使三次杀入敌阵，带回极为重要的信息，我军才能坚守到此刻。”
说这些话时，战南天的眸色里有深沉到极致的忧愁，那具苍老的躯壳愈发的佝偻，好像就要融进风里。
“老朽实在是能力有限，大元帅若有破敌良策，老朽必定全力支持。”
年轻时曾叱咤风云的军神，此刻半只脚业已踏进棺材里。
“瘴雾来得突然，且毒性极大，不是空冥境下的修士可以抵挡。此乃天灾，非战帅之过。”
“战帅在围猎计划失败后立刻反应，集结剩余部队建立起此座雄关，顶挡住蛮族主力的冲杀，挫其锋芒，已是有至功于人族。”
“战帅若是体乏神寂，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与琼瑜便好。”
地尊亦是点头，同意君兰的看法，“本尊既敢继任三军大元帅，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
“南疆蛮子想要飞越临雪关，攻进天道学院，掳掠我人族的土地，就必须先踏过本帅的尸体！”
“诸位尽可放心，本帅誓与临雪关共存亡！”
临雪关，便是这一座铁血雄关的名字。
地尊的话里藏着惊世的风雷，引得天地共吟，风云激荡。那些陨落在旷古时代的古老战魂，似乎也在回应着大元帅的誓言！
就连百丈之外的剧毒瘴雾，都翻滚着沸腾着，藏在雾里的野兽似乎受不得她的挑衅，欲要破笼而出。
“据险而守，加上我天道军团上万年的积累，人族至少还有七成的胜算。更何况，远在后方的世家大族也认识到了此一战的凶险，正源源不断将战争资源和族中精英遣送到南线助阵。”
战南天的眼珠里爆出精芒。
按照之前的战场经验来看，蛮族大军的整体实力虽略强于人族，但绝未达到碾压级别。蛮族军不过是凭借悍不畏死的勇士，加上不宣而战突然袭击，才导致人族小败。
若是后方军备全数抵达，两军拉开阵势对垒，胜负之数，尚不可量！
唯一的问题是，蛮军会给你摆开阵势的机会么？
彼时的蛮军阵中，最高统帅就站在剧毒的瘴雾里，站在所有蛮族勇士的最前方。那双虎目始终注视着临雪关，注视着临雪关之后人族的一举一动。
这头苍老的雄狮，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着剧毒的颜色！
蛮军阵中，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军营。
蛮族人尽是枕石而眠，茹毛饮血。至于那些受伤不治的蛮勇，就自觉的离开编制，头也不回的向南疆山林之中走去。
他们有的或许能回到家乡，有的或许不能，没有人在乎。
蛮族人只在乎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击败人族！
“本帅誓与临雪关共存亡！”
当三军大元帅的咆哮传达到蛮族的军阵之中，正在休养的蛮族勇士纷纷睁开眼睛，如狼般的眼睛里都流露出残忍的凶光。
立在所有蛮勇最前方的蛮王塞绝，凶威更甚！
“我王，是不是立刻集结军队，给这群狂妄的猪人致命一击？”
塞绝侧翼，有另一蛮人站出，向塞绝提议。
蛮人脸上白骨一样面具和身上镌刻的蛮族祖文，均是蛮族祭司最为重要的标志。
“何须如此着急？”
尽管塞绝心中亦是十分不爽，恨不得立刻把这个疯言疯语的小北娘撕成碎片，却还是压制着怒气，理智命令道：“传本王军令，我军战法不变，继续派出小股部队翻过横绝山脉，袭击人族军的后勤补给线。”
“同时，派出一支精英战队，不间断的袭扰临雪关！”
“我倒要看看，天道学院猫生们研发的那些大枪大炮，会不会浪费在这些小股部队身上。”
“告诉他们，本王就镇守在临雪关之前，一旦有尊主级的强者分心前去追杀他们，本王立刻率主力叩关！”
蛮王塞绝极为聪明，他所派出的小股部队，皆是蛮族精锐之中的精锐。通常由一位天阳境的蛮族大修带队，配置三到四位玄阴境，加上十五六位空冥境。
这样一支部队，若对上没有天阳境坐镇的人族后勤人员，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即便是碰上有天阳境护卫的人族后勤部队，以蛮族小队的凶悍，也能造成巨大的损失！
特别是遇见那些运输大型军备的人族后勤人员，纵使是有半尊坐镇，这些蛮族勇士们依旧是悍不畏死的冲上去厮杀，甚至不惜自爆。
只为摧毁人族的红龙大炮和黑渊巨弩！
“据本帅调查，蛮族人最近一直采用麻雀战术，不断袭击我军的后勤部队。特别是红龙大炮和黑渊巨弩，由于目标巨大且难以放进储物空间，导致其成为蛮族游勇的首要打击目标。”
“对此，不知战帅有何良策？”
两军最高统帅好似隔着雾霭对话。
“蛮族人此举，无非是想摧毁我军的后勤补给线，然后逼我军出关与之决战。”
战帅判断道，“依末将看来，我军现在虽然损失惨重，但有源源不断的后继部队正在赶来，且有天阳境之上的数十位强者也正在驰援南线。再拖下去，于我军有利！”
“时间确实有利于我军，但是人心却未必！”
剑岚紧握着狂蛇长剑，目色坚锐。
“天一军团主力，在不断分兵对抗敌军的麻雀战术过程中，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且每次迎击都十分的被动，必须保证后勤军备的安全，投鼠忌器。将士们处在神经紧绷的生死线上挣扎，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崩溃！”
“我王，依您的的智计，这群猪人还有多久就会支持不住、哭着喊着冲出临雪关与我军决战？”
这不知来自何处的白雾，淡薄，却有着压制一切感知的力量。蛮族祭司和蛮王塞绝明明就站在雾中不远处，人族的强者却难以发觉。
“本王倒希望这群人永远也不要冲出临雪关与我蛮族勇士交战，那样反而会造成我蛮族六部不小的损失。”
“他们若是就这样不知不觉溺亡在本王的温水计中，待到死亡降临时才发觉，岂不更完美？”
塞绝微笑。
笑里藏着嗜血的意味。
俄而他却又长叹，如刀般的两道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忧心忡忡的道，“最近本王总是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虞之事发生。”
“你且代本王修书一封去往圣兰州城交给吾儿。命其返回前线时取道各座要城一趟，看看有无变故。”
“君兰，你说……大哥的计划有可能成功么？”
临雪关上，三军统帅傅曼瑜突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末将这就前去传命，催促各方援军加速赶往南部战线集结！”
战南天识趣的寻由告退。
凛冽的风里，绝代双姝在铁血雄关上再携手，凤与凰在两女的玉耳上起舞。
“老实说，这一次我对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倒是雪凝对自家道侣有十足的信心，不断鼓舞我要相信他。”
“但那可是蛮族圣城，是整个蛮族的信仰之地！”
“天道学院与蛮族相斗了这么久，也只留下关于那座城池只言片语的信息。他就算有双尊的守护，可要从那座城里全身而退，也不太容易！”
“君兰，你说，还有多久天道军的军心会彻底崩溃，在无一丝战斗意志？”
“天道学院收藏的战争典籍超过一千卷，翻遍这些典籍，也找不出一例典范——全军主将能在部队伤亡六成以上时，依旧可以收拢军心反败为胜。”
“六成，是一支部队的极限。”
“而按照我的估计，天道军两大军团，伤亡率超过五成就会崩散！”
“交战十余天，人族军队的伤亡率已接近三成。若是大后方没有祸端，本王有信心，再有十天！”
迷雾里，有蛮王塞绝狠厉的声音响起。
“十天之后，当猪人军队的伤亡率达到五成时，就可兴兵一举将其全部击溃！”
战与不战。
这是摆在每一代战场指挥官面前的绝世难题。
就像是某个清晨，一个凡人站在青石板街的岔路口，只能从两条路选择一条走下去。不论选择哪一条，当她回忆起这个清晨，都将有悔意攀上心头。
“或许那条未曾选择的路上的风景更加美丽。”
未选之迷途，或许那个凡人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但是对于傅曼瑜，对于这位三军大元帅，每一个错误都有可能导致军队惨败，她也将成为人族的千古罪人，再无翻盘的可能！
“十日！”
君兰掌心里的那只小手骤然攥紧，“十日之后，所有世家大族的支援必可抵达。我军将以青龙战团为先锋，中军用红龙大炮开路，再以黑渊巨弩掠阵，与蛮族军队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