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忠犬侍卫·13
慌乱中，玄轲只来得及把易萌抱在怀里，自己替她承受滚动中凹凸不平石壁的撞击。
滚了许多圈后，两人落进了一个潮湿阴暗的石穴，摔倒一堆腐烂的软叶里。
突然掉入黑暗易萌什么也看不见，她被从玄轲的怀里摔了出来，打了两个滚才停下，晕头转向的她一时连左右都分不清。
她用手去摸索玄轲的所在，却摸到了一个让她惊惧的东西：“玄轲？你没事吧？我怎么摸到硬邦邦的像是骨头的东西？你不会把骨头摔出来了吧！”
她的声音很是惊恐，听着像快要哭出来。
接着，玄轲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二小姐，我没事，那不是我的。”
易萌一下没了声音，听到玄轲安然无恙放心的同时，一些被暂时忽视的“华点”也开始被察觉：她手里的“东西”是谁的？
易萌的手开始发软，感觉手里的骨头仿佛有了意志，此刻正用一双冰冷的眼睛打量着她这个惊扰它安眠的人。
她手一抖将骨头丢飞出去，扭头就朝玄轲的方向跑，直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才停下来。
一钻进玄轲的怀抱易萌就哭嚎了起来：“有鬼啊！”
玄轲将易萌的头摁在自己胸膛里，摸着她的后脑勺到脖颈的位置安慰道：“二小姐别怕，只是一只摔死的鹿。”
他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姿势安慰人，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的这么“下意识”，这么自然。
他的夜视能力比易萌强，在易萌四处找他的时候他就先一步看到了易萌，而易萌能这么顺利地扑到他身上而不是撞到墙上自然也是玄轲先一步站到了易萌的移动路径上。
听到是只鹿易萌不哭了，死人她怕，但死鹿她可不怕。
但恐惧消失后被吓得躲到人怀里大哭的窘迫就涌上来了，易萌简直想做个鸵鸟，把玄轲的胸口当做沙坑，不要起来。
玄轲见易萌没了动静，疑惑唤道：“二小姐？”
易萌这只“鸵鸟”躲不下去了。
“一只鹿骨头长得那么像人干嘛？”她这样抱怨着从玄轲地怀里钻出来，站到另一边。
被甩锅的鹿表示很冤枉，易萌拿走了它的腿骨，它还没表示不满啊！
镇定下来后易萌发现自己的双眼已经开始习惯这个昏暗的洞穴，借着微弱的光线，他开始打量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天然蚀刻出来的洞穴，从洞穴深处那些大小不一、不知通往何处的缝隙看来，这些石壁后面应该还有不少这样的空间，头顶是一个有一定斜坡的洞口，便是易萌他们刚才掉下来的地方了。
洞口很高，也没有攀援物，玄轲试了试没办法上去。
易萌把目光放到洞穴内一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暗道上——不知道这个洞有没有和刚才他们发现滑落痕迹的洞口相通。
易萌看这这个幽黑的洞穴通道，扭头抓住了玄轲的袖子，咽了一口口水：“要不我们去里面看看吧，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洞穴。”
玄轲同意了易萌的提议，但他没有立即行动，而是从自己的衣服下摆扯下一块布，说了一句：“冒犯了，二小姐。”
然后将布叠起来绑到易萌脸上，遮住她的口鼻。
随后他又如法炮制，给自己弄了一个“口罩”。
最后玄轲又用山洞里堆积的枯枝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点燃，才重新将自己的袖子递给易萌：“里面道路复杂，二小姐抓紧我，尽量不要去碰石壁，否则可能会有石土块掉下来。”
看着这一系列准备易萌再一次感到了玄轲的“专业”。
“你以前做什么的？”易萌问道。
她以前也随口问过，但玄轲含糊其辞，只说是“侍卫”，但一个侍卫需要懂那么多吗？
易萌不知道玄轲还会多少技能，但已经隐隐察觉，他目前展现的很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
果然，玄轲这次回答得也很含糊：“也是做侍卫，侍奉主人罢了。”
知道这个问题一般好感度可能问不到答案，于是易萌选择了另一个更浅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流落到姐姐身边？”
玄轲语气犹疑：“主家……没落了，走投无路。”
易萌听出他并不太乐意提及，并意识到那可能是一段不好的回忆，于是没有急着追问下去——如果玄轲想说，迟早会说的。
山洞里的枝叶都很潮湿，火把能点燃便是不易，只不过是用来探测氧气浓度，并没有多少照明作用。
刚入洞走了没多远便惊动了一群蝙蝠，易萌吓得贴紧了玄轲。
她看着黑黢黢的前路，越走心底越发毛，忍不住说道：“你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玄轲诧异：“什么？”他并没有和易萌讲过故事啊。
易萌突然想起玄轲并没有狗子的记忆，心情一下低落下来：“我记错了。”
玄轲心底有些在意：二小姐记错的是事还是人？
易萌心底怕得不行，她攥住了玄轲的手掌：“算了，我还是牵着你的手吧。我怕抓着袖子一会儿牵着的换成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牵着手的人变成脏东西难道不会更可怕？全部大脑都被手里温软的触感占据的玄轲，没有多少脑力去过滤自己的语言，他这样想着，也说了出来。
突然，易萌不动了。
玄轲想偏头去看她的情况，便猛然听到“哇”的一声哭喊，接着一个“树袋熊”爬到了他身上。
易萌挂在玄轲身上大喊：“玄轲，我讨厌你！”
以前晚上回家的时候狗子就是给她讲这个故事把她吓得走都走不动，最后她丢人地被狗子半拖半抱带回去的。
玄轲也慌了，他忙道：“二小姐——”
易萌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再说我揍你！”
这是易萌能想到的最有力的威胁，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肉又小的拳头根本没有什么攻击力，不过好在这个威胁对玄轲有用。
玄轲不再说话，“拖”着易萌继续向前。
……
此刻，另一个石洞里，易若华和李元毅面面相觑。
易若华的确如易萌所猜想掉进了洞里，她所在的洞穴没有易萌她们掉入的深与阴暗，她顺着山洞小心摸索，却发现了李元毅。
易若华真的想感叹一句“无巧不成书”，但她并不想与李元毅成就什么“书”，她语气无奈地询问：“李公子怎么在这里？”
李元毅摸了摸鼻子：“说来惭愧，追猎物入深林，不慎掉了进来。”
他是从另一边掉下来的，不过他那个洞与易若华掉进来的那个相连，于是他们便在这个中间的大山洞相遇了。
易若华暗自感叹：幸好这次不是被追杀了。
好几次遇见他，他不是正在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或者刚被追杀完，连带着她也要吃不少苦头。
李元毅看向头顶上被枝叶掩盖的口子：“我的侍卫们应该很快就会找来。”
刚才易若华也听到了易萌的声音，但等她折回去再去听时就没了，不过她想如果易萌经过过这里，那么下人们很快也会找到这里吧。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两人依旧没听到任何动静，李元毅侍卫的没有，易家下人的也没有。
洞中阴暗又冰冷，易若华抱着手臂打了一个喷嚏，李元毅见状开始解自己的腰封。
易若华惊惶地退了两步：“李公子你做什么？”
李元毅把解下来的衣衫递给易若华，并笑着调侃道：“难道我在易姑娘眼中就是在危难时刻也想着占便宜的下作小人吗？”
误会了李元毅易若华有些窘迫，她摇了摇头：“我没关系，李公子别为了照顾我勉强自己。”
李元毅走上前把衣服披到易若华身上：“不勉强，再冷时候我也熬过来了。”
两人分坐两边，山洞中的阴冷渐渐由身体表面侵蚀到内心，李元毅开口挑起话头：
“很小的时候，我家里很冷，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好多好多碳火，这样身体不好娘亲在冬天就不用受苦了。后来，我终于有了用不完的碳火，穿不完的绫罗，但代价是再也没有人能让我躺在她怀里安睡……”
母妃逝世的他被接出了冷宫，被送到了一个没有子嗣的妃子那里，但那个妃子并不关心他，只是把他养着而已。
易若华低叹：“如果能父母健康恩爱、兄弟和睦同心，就算没有权势富贵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在缅怀自己的前世，但并没有什么深入的内容，所以李元毅只以为她说的只是“易若华”的情况。
李元毅叹了一口气：“我其实是三皇子。”
易若华有猜到，所以并不意外，她问：“身为皇子，被人如此放肆迫害，你就不打算反击吗？”
李元毅反问：“你如何知道我没有反击呢？”
易若华也反问：“那你如何反击的？”
李元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感叹：“她也只是一个为孩子考虑的娘亲。我曾经很喜欢过她，喜欢她看孩子的温柔，直到她把冰冷的目光放到我身上……”
他的声音低落脆弱，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遗憾，低层是隐约闪动着的狠戾的光。
然而易若华只看到李元毅孤独的背影，以为他在失落与悲戚。
李元毅的话深深触动了她的内心。
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与自己相似的灵魂：出身煊赫的家族却缺少心灵上的温暖，所以如此卑微地渴求爱，哪怕对方是别人的母亲也可以……
如此孤独、不安……她想给这个灵魂慰藉，就像她小时候深切地渴望有一个人来爱自己。
不过易若华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强迫自己移开脸——一个自己都孤独的人怎么给另一个温暖？
……
另一边的山洞里，易萌放弃了探索看不到头反而越来越难走山洞，她与玄轲折回了洞穴中。
易萌也觉得冷，但玄轲只穿了单衣，可不像李元毅穿得那样繁复华丽，有足够的衣服可以脱给姑娘。
何况易萌也舍不得玄轲脱，便忍着没有说。
她坐在玄轲身边，缩成一团。她似乎能隐约感到少年滚烫的体温，很像以前，但却不是以前。
若是狗子，易萌早就不害臊地缩到他怀里去了，但如今玄轲心里揣了另一个人，怀里就不能揣她了。
女主现在不见了，玄轲有一定很担心吧。易萌压抑着难过小声安慰道：“你放心，大姐姐会没事的。”
易萌压抑着哭腔的声音听得玄轲很难受，他抬起手想摸易萌的脑袋，但终究没敢落下，只隔着一小段距离轻轻地滑下。
他轻声道：“二小姐如果怕就靠着我吧，我不会乱动的。”
接着一个软软的身体靠了上来，玄轲浑身紧绷了起来，他遵守着自己的承诺，一动不动。
黑暗中易萌低声道：“回去后我继续教你怎么讨大姐姐欢心吧。”
玄轲低声回道：“我对大小姐没有非分之想。”
易萌只以为他敢想不敢做，恨铁不成钢，低骂一声：“怂包。”
玄轲低下头不应声：他的确怂，喜欢二小姐也不敢吱声。
就这样，两个人在静默中不知等了多久，忽然听到隐约的呼唤从头顶的洞口传来：“小姐！小姐！”
由远及近，渐渐变强。
是新月的声音！
易萌眼冒亮光，站起来跑到洞口：“新月！新月！”
新月听到了易萌的声音快步朝易萌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来。
易萌提醒新月：“新月！这里有坑，你小心——”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尖叫，她眼睁睁看着新月咕噜噜滚下来，在自己面前摔成狗吃屎。
易萌一脸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