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忠犬侍卫·08
易萌拉着玄轲七拐八拐来到永州有名的医馆“回春堂”前,用力地砸起门:“开门!看诊!”
玄轲不想让易萌为他惊扰旁人,但刚要开口劝阻就对上易萌凉凉地眼神,于是老实闭嘴了。
易萌回过头继续砸了好半天才听到里面有应门的动静。
来开门的伙计刚要发火,便被易萌塞到怀里的沉甸甸的银子堵住了嘴,掂了掂分量后乐呵呵地地帮易萌叫大夫去了。
大夫刚睡下,听到有人看诊便又立即穿衣起身。
在易萌的催促下,大夫点燃烛火,拿起剪刀,剪开玄轲的衣服衣服查看起伤口。
然后他沉默了。
见小姑娘火急火燎的样子他还以为是什么致命伤,在发现伤口只是一条匕首刺出的口子时,他一时无语。
老大夫无奈地看了玄轲一眼:现在的少年人,这么娇气可不行。想当年他在军营里当军医的时候那些兵可是……
大夫的过往压下不提,玄轲被盯了一眼觉得很茫然,为什么这个老人家会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他做了什么吗?
看完伤口之后大夫表示这伤口没有大碍,清理、上药,再包扎一下就行了。
虽然听到大夫说没有事,但在玄轲脱下衣服,露出手臂上那条外翻的伤口的时候易萌还是红了眼。
泪花在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打转,没有掉下来。
玄轲看到了易萌含泪的双瞳在烛火下泛出的光彩。
二小姐似乎总是这样,看起来娇滴滴,也很爱红眼睛,但不肯让自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再难受也憋着不肯哭,只躲起来不说话,等到好些了便剥一颗糖含在嘴里,再度笑盈盈地面对其他人。
玄轲的心仿佛被谁捏了一下,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扭头对大夫道:“大夫,我家小姐牙疼,先给她看牙吧。”
没错,玄轲以为易萌是牙病又犯了,所以才疼红了眼。
反正,总不可能是因为心疼他吧。
“我不疼!”易萌矢口否认,并拒绝大夫给她看牙。
玄轲不信:“二小姐别逞强。”
易萌没想到最怕惹她生气的玄轲在这件事上居然固执得让人恼火。
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住。
在大夫走到面前的时候,从小到大养成的“听医生的话”的习惯让易萌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
“我看看,我看看。”
借着烛火看到易萌嘴里的牙时,连见多识广的老大夫都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哎呦,这烂牙。”
易萌不满地看了大夫一眼:注意措辞!
看过易萌的情况,大夫放下灯台,转身鼓捣什么去了。
他回过身来的时候,说了一句“张嘴”,然后在易萌下意识张开嘴巴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将一包东西塞进了她嘴里。
易萌被吓了一跳,随即,她瞪大了双眼:好麻!
大夫塞到她嘴里的是一包花椒!
易萌想吐出来,大夫捏住了她的嘴:“咬住,不能吐。”
她向玄轲看去,但他的表情坚定地表明他站在大夫一边,于是易萌只能一脸懵逼地继续咬着花椒,弱小、可怜,又无助。
易萌被麻得口水与眼泪齐流,同时她看玄轲的眼神更哀怨了:
狗子,你说我牙疼的样子,真像高中你给老师打小报告断送我“初恋”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玄轲没有感受到易萌泪花里的“控诉”,只觉得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于是强摁下心疼挪开了眼。
虽然大夫说得简单,但处理玄轲的伤口还是花了不少时间,远远超过了易萌睡觉的点。
来这个世界后她起居一直很规律,导致现在一过点就犯困。
包好后大夫又开了一副药方,并叮嘱了一串注意事项。
易萌困得要死,根本记不住大夫说了什么,只能跟着大夫说话的节奏点头。
最后还是玄轲自己记下了这些注意事项,又在易萌迷糊的时候问了大夫一些关于牙病的注意事项。
等付了钱从医馆出来街上已经彻底寂静下来,只剩下一地的花灯残骸。
易萌很想睡觉。
方才在医馆时她已经差点睡过去了,出门时被凉风一吹清醒了些,但凉风一过,浓厚的困意很快又聚拢。
她不得不攥住玄轲的袖子,一边走路,一边小鸡啄米。
玄轲蹲了下来:“我背二小姐回去。”
易萌迷茫地看了玄轲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也没和玄轲客气,迟钝地点了点头,爬上了玄轲的背,没忘了避开玄轲受伤的手。
相较于成年男子,不到十七岁的玄轲身板有些单薄,但好在足够结实,给娇小的易萌安全感的同时又不显得有侵略性。
易萌将脸在玄轲的背上蹭了蹭,放心地睡了过去。
回家的路上易萌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读高中的时候。
晚自习后回家的路很长,也很黑,但易萌没怕过,因为不管是满天星辰,还是乌云蔽空,狗子都会刻意压着修长的双腿,与她并肩走过一条又一条小巷。
有一次她脚崴了,只能由狗子背着她回去,那时狗子的背趴着也是这样的感觉。
记忆里那晚银月如霜,狗子背着她,她举着手电给他读英文单词。
空荡荡的路上回荡着她的声音,与狗子规律的脚步声。
那时候回家的路一点也不累,总是不知不觉就到家门口了。
那时候的狗子也似乎总在她身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易萌有需要他便会突然出现。
但是……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
狗子说过要罩着她的。
他骗人。
她想揪着记忆里那个少年的衣襟问他为什么变了。
但其实她很清楚原因,因为快穿世界的不可抗力,因为狗子忘了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在任务世界里保持记忆,但很明显这样的幸运没有再度发生在狗子身上。
谁都没有变,只是世界变了。
因为狗子曾经的一句话,她咬牙挺过一世又一世的女配宿命,只为了某一天的再相逢。
狗子对她说:他抽到了男主牌,以后他罩她。
易萌一直以为他过得呼风唤雨,每次觉得难受的时候便自我安慰地想着他好就好,结果重逢后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
狗子根本没有抽到男主牌,他只是注定一无所有的“深情男配”,他为什么骗她?
睡梦中的易萌忍不住哭问了出来:“狗子,你不是做男主去了吗?”为什么最后做了女主的舔狗?
二小姐的哭声让玄轲慌了一下,他放下易萌将其抱到怀里查看,确认她只是在做梦后才放下心来。
担忧的潮水褪去后,其它情绪却露了出来。
他不知道二小姐叫的“狗子”是谁,也不知道二小姐说的“男主”是什么,但是能让她在睡梦中产生情绪波动的人一定对她很重要。
是表公子吗?
听起来不像。
玄轲筛选过自己来易府后认识的所有人也没想到合适的。
他忽然意识到虽然二小姐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只过了十六年,但对于只与之相识了一个多月的他来说还是有太多太多的未知。
这很逾越,但他想知道二小姐的过去,想知道每一个在二小姐心里占有分量的人,更想知道那个让二小姐在梦中失声痛哭的人是谁……
这个“狗子”,虽然还未相识,但玄轲已经对他生出一股恼恨。
——被二小姐记挂着还伤她的心,简直罪大恶极。
伸手擦去易萌眼角泪水的同时玄轲的心里也涌出一股不甘。
二小姐,为什么要为了那个不值得的人哭?
明明是他在为二小姐心疼。
长夜寂寂,冷月如霜,清寒的月光在空荡的街道上拉出两人依偎的影子。
……
等玄轲背着易萌走到易府地界的时候天上只剩下一轮明月作陪,豪门高宅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幽寂。
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悠悠驶来,玄轲下意识躲到了暗处。
马车在易府前停了下来,李元毅先下车,然后将易若华扶了下来,最后下来的是赵安澜。
李元毅似乎说了什么,赵安澜脸色不是很好看,张口回了李元毅两句,李元毅收起了笑……
气氛看着有些尴尬,然后易若华开口了,化解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李元毅又寒暄了两句,上车走了,易府门前只剩下易若华与赵安澜。
玄轲犹豫了一下,走了出来。
易若华先看到了玄轲:“玄轲!你怎么才回来?还有小妹……怎么只有你们两人?”
玄轲此时摘了面具,身上也因落水而显得狼狈,月白的衣衫又破又皱看不出原样,所以她并未认出玄轲就是今晚的少年武魁。
赵安澜也注意到了玄轲与他背上的易萌:“二表妹!”
他刚才还遣了小厮去接易萌,看来是要扑空了,不过平安回来就是好事。
放心之后赵安澜又板起脸质问玄轲:“玄轲你本该将二小姐送回易府,缘何我一个时辰前见到她的时候她一人在街上?”
赵安澜见过二小姐?
那他为何不把二小姐送回来?
答案玄轲其实明了——因为赵安澜急着找易若华。
但玄轲还是忍不住怨怼,明明二小姐那么喜欢表公子,为什么表公子却不肯回应二小姐的期待?
但玄轲没有立场也没有底气质问赵安澜,只能低下眼,回道:“我有事离开了一下。”
赵安澜还想斥责玄轲两句,易若华打断了他:“小妹没事吧。”
玄轲摇头:“二小姐没事,只是困了,睡着了。”
易若华点了点头,放心下来。
虽然不想责备玄轲,但有些事她还是要过问一下:“这么晚回来,发生了什么吗?”
玄轲不知如何解释此事。
今晚的事很明显不适合向易若华坦白。
所幸易若华自己为玄轲解了围,她莞尔一笑:“想来是小妹玩心重拉着你去逛灯会了吧,既然平安无事就好了。若夫人问起今晚的事,你也不必慌张,如实说就是,我会给你作证。”
她此番话很明显在帮玄轲为今晚的失职找借口。
人有亲疏,易萌与易若华不亲近,所以她对易萌的关心只到平安无事,而玄轲一直尽忠职守地守护她,她自然也要护着玄轲。
可惜这份情谊也仅止于维护为止了。
玄轲垂头,低声道:“谢大小姐关心,但今晚我的确有失职。”
易若华没想到自己会被玄轲噎了一下,她无奈地看了玄轲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和这个榆木疙瘩一样的少年解释好。
赵安澜觉得易若华在这个木讷的侍卫上费的心够了,便插话道:“若华,你今晚受了惊吓,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易若华看了赵安澜一眼,点了点头,与玄轲告别后进了府。
到易萌院子的时候,玄轲还没敲门新月便把门打开了,看来是早就等候在那里。
她从玄轲手里抢过易萌,上下检查了一边确认完好后,眉一挑眼一竖,叮嘱玄轲道:“要是夫人问起你就说你是酉时把小姐送回来的,知道了没有?”
玄轲点头:“知道了。”
新月不是很放心,再度叮嘱道:“别说错了,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小姐这么晚才回来,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玄轲再次郑重点了点头。
新月没好气地瞪了玄轲一眼:这么闷,真不知道小姐喜欢他哪里。
玄轲莫名其妙地吃了新月一记眼刀,觉得很无辜。
他再度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否则怎么连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都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