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界方(3)
精灵骂了一天了,却也是有些累,
但今日月色正好,它必须要修炼吐纳才行,
只好认命的爬到油布顶上,正要吐纳,却见墙角有个人影,
竟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悄无声息。
“嚯!哪来的孤魂野鬼!吓我一跳!”
禹绪有些哭笑不得,不由端详自身,怎么也没个孤魂野鬼的样子吧
可那精灵却也没等他解释:
“你就算有天大的冤屈也没用,老老实实在凡间游荡几年投胎去吧,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要不是我,他早去见阎王了”
“你消耗自己的灵力去吊着他的命?”禹绪问道。
“不然呢?看他白白去死啊。”
“他过的这样惨,还不如早些投胎重活一世了”
精灵闻言,确实愣住,随即看着油布底下冻得打哆嗦的周康:
“他啊这一世都没活明白,还下一世呢,这个榆木脑袋”
到底是酒馆里出来的,禹绪敏锐的发觉,眼前的精灵和男子估摸着不这么简单,
便也凑近了些:
“你跟我说说,他是怎么个榆木脑袋?”
精灵看着禹绪有些不解:
“你这野鬼,好奇心怎么这般旺盛呢?我看你穿戴也不差,身上也没什么伤?也不像是枉死之人啊,在这杵着做什么?”
禹绪指了指自己:
“我看起来像孤魂野鬼?”
那精灵有些狐疑:
“不是?”
“还真不是。”禹绪凑近了些,故作高深道:“我也是有些灵力在身的,时不时的还能给凡人改个命数”
“改命数?”精灵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了下去:
“他那稀碎的命数,改不改都那样了”
“那可说不准,万一改成了呢,不然你这点子灵元哪够他消耗的。”
“你你说的可当真?”精灵有些犹豫。
“当真当真,可太当真了”
精灵顿了顿,看着油布下只三两件衣裳盖着取暖的男人:
“他啊是我见过最傻的人了。”
---------------------------------------------------------------
我是界方,木灵。
在凡间里,又唤作惊堂木,
显威或震慑之用。
我记不清自己从何而来,
只知晓自开智那日起,便是官案上一方惊堂木,
我栖身于官衙,
历经好几任官身,
也见过了太多高堂之下的生死离别,冤屈不满,
亦是从最初的感同身受,
到后来的麻木不仁。
倒是因为木灵无情,不过是高位之上的人,更冷心冷情罢了。
我不过是个界方,
亦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干看着,
无数个喊屈叫冤之人,被棍棒夹击着拖出去。
原以为,凡间的官身,
大致都是这样罢了,空担一句为国为民,
直到,我遇到了他
--------------------------------------------------------
上一任县令走的时候,是满面红光的 。
搜刮了许多民脂民膏,折算了成箱成箱的现银给上司给送了过去,
没过几日,便收到了调令,意料之中的升迁,
随即便欢天喜地的收拾东西,
带上一屋子的妻妾子嗣走马上任,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让手下之人再去各个商铺里收了一波“管理费”,
只赚的口袋鼓鼓方才离开。
百姓们对这个“吸血虫”的离开并未有多开心,
因为他们知晓,走了一个,还会再来一个,
周而复始,只会变本加厉。
他们的日子,从来都不会好过
我亦是如此觉得,
是以在上一任走后没几日的午后,
看到那个年轻的男子自己背着行囊走进官衙之时,
差点以为他是登门喊冤的外乡人。
衙门里是没有官差的,
前任县令在的时候,时不时的还会做做样子,在门口站上一站,
如今走了,官差们便各自逍遥去了,
反正也不会有百姓登门叫冤的。
只因为镇上的官衙里,不知何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凡是登门喊冤,需要官衙辨是非断对错的,
必须要交上一贯钱的“官堂”费。
且这一贯钱,不过是个敲门砖罢了,
且来断案的,只是官衙里的师爷文书,是见不到县令的。
若是想请县令亲自判案,须得交上三贯钱才可以。
寻常百姓家,一贯钱便能抵上家中好些时候的家用,
何来有那闲钱再去官衙呢。
那些个家长里短,小打小闹的争执,若是闹大了,还不够一次的官堂费,任谁都不会花那个钱去。
可真遇上需要官衙出面调解的,那也是实在万不得已,且只三贯钱也是万万不够的,
断案之前状书写的不合意,要钱,
断案之中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扰了公堂清肃,要钱,
断案之后县令责罚,若是想免了或是减轻皮肉之苦,还得药钱,
是以百姓都说,能自己解决的,尽量莫要去官府了,
不然好好的一身衣裳进去,怕不是得被扒的连条裤子都不剩的出来。
且那案子断的好与坏,对和错,全看给县令塞的红封够不够多,
譬如之前有个商户想将自己的铺子往外拓上几丈,
奈何隔壁的铺子不依,双方争执不下便闹到了官府,
几番激辩之下,只看自己胜算无多,
那商户便私下给县令多多了又塞了好些银钱,
登时间公堂之上便转了风向,劣势急转,
最后那不讲理的商户便赢了官司,
回去高高兴兴的掀了隔壁的摊子,将自己的商铺硬生生的拓宽了去。
败了官司的那家只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看着官衙之上白纸黑字的判书,也无可奈何,只好低头。
渐渐的,官堂里便成了黑心商户的绝佳去处,
强占田地也好,霸抢民女也罢,
只要钱给足了,哪怕是黑的都能给你判成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