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禾欢（2）

    多余的爹娘对孩子的省心很是满意，

    可却也不曾放弃过传宗接代的念头，不过一直不如愿罢了。

    至于我为何注意到了多余，

    不过是因为她的不一般。

    凡间有种雀鸟，名曰杜鹃，

    会将自己的蛋产在别类雀鸟的窝里，与别族的鸟蛋混在一起，

    便是旁的雀鸟为自己孵蛋喂养，

    而自己则逍遥快活，一劳永逸。

    而灵界，也有这样的存在，

    有种精灵唤邈邈，和凡间的杜鹃很像，

    邈邈的身量很小，灵力承担有限，但却是极其喜欢灵力充沛的地方，

    当周身灵力达到自己不能承担的极限时，

    邈邈就会寻找一些“载体”来将自己多余的灵力释放出去，

    和体内有浊气，或是需要灵力渗透，徐徐图之的凡人来说，

    凡胎便是很好的选择。

    邈邈的便会将自己无法承受的灵力注入凡胎，

    以此来给自己腾出空缺，去灵力充沛之处逍遥。

    而受了灵力的凡胎亦是有好有坏，

    好的，便是生来带了些许的灵力，

    自幼便能看到些精灵、魂魄，

    总归是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若是灵力融合的好，甚至还能走上修仙的路子，除个祟气冤魂自不在话下，

    若是融的不好的，虽明面上没什么两样，可也会比寻常的孩子聪明些，伶俐些；

    但不是所有凡胎都是如此，

    也有的无法融合，亦或是排斥的，便会伤了神智，痴痴傻傻的度过一生。

    不过这些到底还是少数。

    可多余，便是被邈邈注入灵力的凡胎，

    兴许那个注灵的邈邈实在匆忙，择选人家之时并没有关注这家人的品行如何，

    是以就算多余聪明机灵，投到这样的人家，都是白费。

    不过多余身上的灵力还是有作用的，

    便是在那样恶劣的条件之下，硬是活了下来。

    冬日里，别的孩童将白雪堆起，插上木板堆起了各式各样的小人，

    或是捏成了雪团嬉闹追逐。

    欢快的童声下，我一面吸食着孩童们愉悦的情绪，

    一面看着另一处角落边，那个狼吞虎咽的吃着雪和淤泥的多余，

    我能看的出来，多余身上有邈邈的灵气，

    也是这股灵气，让多余在寒冬腊月里，衣衫单薄，甚至连个鞋子都没有的境况之下，还能有气力自己找吃的。

    多余的手脚上，都是冻疮，脸上甚至还带着被殴打后的淤紫，

    足以可见，多余的日子并不好过。

    在灵族里有个说法，身负灵力者，在寿命结束之后，那股灵力便会飘散回归凡间，

    被凡体承载过的灵力，要么纯粹至极，要么浑浊不堪，

    而纯粹的那一种，对于灵族而言，就是极好的滋补佳品。

    多余身上的灵力，便是前者。

    在我们这样，依靠吸食凡人情绪过活的灵族，多余身上的灵力便足矣抵上我们在游走人间三五年。

    所以，我被多余吸引了过去，

    跟着她回到了那个家里。

    她家看着不像是一贫如洗的，

    至少房梁上还挂着腊肉，厨房后面，还有好几袋米面。

    正门口，一个粗布衣衫的妇人懒懒的倚在门口，

    一面嚼着红薯干，一面和过路的妇人扯闲，无非是什么：

    今日逢集，看到一支银钗很是好看，

    今年的冬日实在冷的慌，回来还要去换些棉花，给自己缝上一件新袄子。

    妇人的余光里瞥见一身单薄的多余从后门绕进去，

    一改闲聊时的和颜悦色，眼神登时变得刻薄起来：

    “个赔钱货！又去哪里浪去了，家里的活干完没有，柴火搬完没有？一天天就知道往外跑，养你这么个玩意儿有什么用？！”

    妇人的声音很大，

    大到路过的人都不免抬眼看过来，

    妇人好似很威风一般，抖了抖肩膀：

    “快滚回去干活，若是后院里柴火不搬完，今日也别睡了，去门口跪着去！”

    正与她说话的人面露不忍：

    “这样冷的天气，这么大点的孩子，跪一夜可还有命留？”

    妇人得意极了：

    “怕什么，又不是一两日了，这死丫头命硬的很，死不了。”

    周围的人无一不皱眉，却也是见惯不惯的样子，显然妇人已经不止一次如此了。

    多余在娘亲的责骂里，走到了后院，

    所谓的柴火，也不过是早前积压下的，受潮的受潮，发霉的发霉，

    每每用在灶膛里，都会散出呛人的浓烟，连眼睛都睁不开。

    不过是趁着今天日头还算好，便拿出来晒一晒，

    再挑拣出好用的，晚上暖炕用。

    多余的爹娘皆是懒骨头，

    以前多余的奶奶在世之时，有人压制着，多余的娘亲也会不情不愿的做些，

    去年多余的奶奶去世了，

    多余的娘亲便彻底没人压在头上，

    简直懒出了天际，

    只差一日三餐都要人喂了才好。

    不过多余的娘亲没个听话的丈夫，每日只知晓喝酒，

    有钱便去馆子里点上两个菜，

    没钱就去打些散酒来在家里窝着喝。

    夫妻二人整日靠着祖上的些许薄产度日，

    至于其他，便只靠着方才六岁的多余。

    多余很小的时候，便会洗衣做饭，洒扫杂务皆是她一人，

    起初家中还算有些家底，吃食剩下来了，倒也能有两口进了多余的肚子。

    后来，随着多余的爹娘懒惰，

    家中的银钱越来越少，

    日子肉眼可见的拘谨了起来。

    后来家中的采买用度皆是缩了水，

    烧饭的米粮也有了规矩。

    夫妻二人饭桌上只会一扫而空，便是汤汁都要沾了饼子吃完，

    丝毫不顾多余在旁边看的直咽口水，

    后来还嫌多余在旁边看着碍眼，便是连饭桌便都不许待着，

    将孩子撵回柴房，直到吃完饭才会骂骂咧咧的将多余喊回来收拾。

    风卷残云之后的碗碟很是干净，

    多余能吃到剩饭的时候很少很少，

    很长时间，都是靠着烂菜叶子和刷碗汤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