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离魄（12）
只不过，我们高估了自己，
亦低估了盛家学堂。
只因再到后来，层层包围我们的，不是学堂里的护卫，
亦不是管事。
而是，密密麻麻的官兵。
火把映照之下，是冰凉的寒刃刺入身体里的钝声，
是衣衫的撕裂声，
是女子的尖叫、求饶、哭泣和呻吟，
是男人的淫笑、
是血腥，荒诞，淫乱，
是无助，和绝望。
那晚的盛家学堂，宛若炼狱。
我看到了青茴，浑身赤裸的躺在鲜血里；
我看到了阿罗，一次次想朝着青茴爬过去，又一次次被男人拖走；
我看到了阿姐，被绑在了木桩上，衣衫尽褪；
我看到了菊娘，在这荒诞的世界里，面无血色。
我身前的男人，亦是一脸的肆意和满足。
而他的手边，是一柄长刀，
我努力的想将手探过去，
却在刚要够到的时候，被那个男人一脚踹开：
“想死？没那么容易！”
渐渐的，我的意识模糊了…
带着满腔的恨意，不甘，和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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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意识的时候，自己仿佛是飘着的…
睁眼之时，入目的是那个熟悉的尸坑，
与初见时不同，眼前的地方，大了三倍不止，
目之所及，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横七竖八，支离破碎的散落着，
相同的，她们都是女子，衣不蔽体，死不瞑目。
我好像看到了一股黑色的气雾，
在上空渐渐凝起，
越来越大，越来越浓，且在四散着蔓延着，
不远处，是一处只六七处猎户人家的破落庄子，
我在此地等候阿姐之时，曾饿极了晕了过去，
是这个庄子上一个婶子给我留了两个野菜团子，
才得以苟活。
而那股黑气，正慢慢的朝着那个庄子袭去，
我下意识的想要去阻拦，
可是我看不到自己的双手，
我与那股黑气一般，没有半分实体。
眼看着，那股黑气将村庄覆盖，连着猎犬的吠叫声都消失殆尽，
却见一股白光自黑气中溢出，
紧接着，上方的黑气，像是被凝集了一般。
我想去看看，那户曾施舍于我的婶子家中可是安恙，
却在耳边听到一句女声：
“修郎，这有个怨灵，和那些不一样！”
随即，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自半空沉了下去，
我看到了一个女子，峨眉粉黛，眼尾之处尽是无边的魅意，
却魅而不俗，魅的惊心动魄，
便是上善时，姿容最艳的女子，都比不得半分。
或者我是在看，那个女子身后的垂着的，两只狐尾，
我 有些不解…人，为什么会有狐尾？
便是传言里说的，狐仙？
正疑惑着，那女子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子，却看不清面容，
将女子拢在怀中：
“不是让你呆在家中，你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尾巴还想不想要了？”
“这么大的怨气，你一个人顶着我不放心。”
“无碍，这股怨气确实不寻常，你先回去，我等会就回来。”
话毕，男子抬手朝我虚虚一指，我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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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吞下的那数百离魄，兴许便是那个学堂里枉死的魂灵吧。”连鲛喃喃道。
“不过，她最后的记忆，不是在金城么，怎么来了朝都？”小环不解。
却见锦昭抬眼看向后院入口处，对身边的凤玹说道：
“放进来吧，你适才下的结界，他们进不来。”
凤玹这才点头，随手一挥，
便见入口处，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女子娇媚，唯两只尾巴，
身后的男子，非人非灵，非仙非魂。
“恩人？”娇媚女子本面露急色，想寻些什么，却见锦昭之后，惊呼出声。
见身旁的男子不解，连忙解释：
“我曾因寻不到你，便想去不生涯了结残生，谁知误打误撞进了一处神秘之地，之前与你说过很多次，便是一线渊的往生酒馆，是这位恩人，让我避雨，还说我身上附有一缕生魂，便是在那出来之后不久，便遇上了你爷爷曾救下的大灵，方才将你救下凝形。”
男子闻言，恍然大悟，对着锦昭深深一拜：
“多谢恩人。”
凤玹抵了抵锦昭：
“你在一线渊到底救了多少，这都能遇上？”
锦昭方才想起 ，自己曾经顺手留下一只玄狐避雨，隐约记得，似唤郁芙，只初见时，那郁芙痛失挚爱，找寻无果，自己不过顺手帮个忙罢了，却没想她运气却是不错，还真让她寻到了救人的法子，而她自己也从起先的半尾残狐到如今，已修为两尾了。
不过，这救人的法子…
锦昭看深拜不起的男子，便是玄狐郁芙好不容易寻到的那个叫祁修之人了，一缕残魂修炼成离魄，还是只有点修为的离魄，倒也是另辟蹊径。
“她怎么吞了那么多冤魂？”
祁修方才起身：
“金城周边怨气不散，恰逢疫症四侵，若任由怨气弥漫，那周遭百姓必有大劫。我本想以本力将怨气消散，奈何其怨极重，又因痛恨男子，无法引渡黄泉，原本想着强制驱散，却不想误打误撞让一个有意识的魂灵吸纳了我的灵力修成离魄，冤魂强制驱散即灰飞烟灭，许是被她探知，竟吞进半数之后逃离。：
祁修言语里自责难掩：
“余留的怨气不散，我只好先行集纳，阿芙又刚刚修尾，尚在恢复无法相助，一路追着过来不敢停歇，直至于此…若不是恩人相助，此番因我疏忽，定然酿成大错。”
锦昭摆摆手：“另半数怨气在何处？”
却见祁修自胸口凝出一团黑气，汩汩之余，与适才槐娘身上的并无二致。
锦昭抬手将黑气收起，连带着槐娘都无影无踪。
只对面前的祁修道：
“你说，你之前一直留在金城？”
祁修点头称是。
“那正好，你可愿帮我些忙？”锦昭又道。
“恩人但说无妨。”
“我要你回去金城，查当地是否有疫鬼。”
祁修想了想：“之前疫情四散时，我也曾想过是否有疫鬼作乱，查探过几次，却没有发现。”
“寻常疫鬼是好寻些，若是那些被当作仙灵受供奉的，香火之下，掩盖行踪便不难。”
“是。”
待祁修和郁芙都走了，
锦昭方才将那离魄放出，
她正承受着体内怨灵的冲撞和撕扯，眼下似是极力的在克制着什么，
适才听说，她是叫槐娘。
也是难为了她，
若是任由这些怨灵分散离开，伤了人命，
就算是到了地府来世亦不得一个圆满。
锦昭叹了一口气，
抬手间，叫嚣着的怨灵们悉数安静了下来。
前段时间的俍渑也被悉数褪去了身上的疫鬼之症，
如此，便一起去往黄泉吧。
锦昭让小环带路，将一众亡灵渡往黄泉，
小环乃是神器之身，自凝智之初便在未苍域，通身神力所在，
便能将众数亡灵安安稳稳的送过去，
相渡忘川之时，再帮上一把，
这些惨死的亡灵们，在未来的三生三世，
都能有个良善和美的结局。
神不能参与凡间因果，
力所能及的，便是给她们重启一次开端，
愿她们再生之时，都能过上自己曾经梦之所及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