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沧海
今日是袁沧蛟三才榜的第四场比试。
此时此刻，她的名次已经挤进了人榜的前十。能否更进一步，就看明日。
袁沧蛟一夜没睡，如往常那样打坐，于清晨睁眼，练功，整理着装，接着独自前往比试场地。
对面站着一个熟人。
师尊在时短暂当过同窗的、丹霞峰的尉迟音师叔。
她恭敬向对方抱拳：“尉迟师叔。”
尉迟音下巴微微扬起，仍是那副有些骄纵的模样，却也对她回了一礼：“使出全力吧。”
袁沧蛟点头：“是。”
如此简单的三句话后，一场比试便已开始。
袁沧蛟知道面前这位尉迟师叔已经准备冲击金丹，更知道她的资质原本就高于自己。
拔剑的时候，袁沧蛟察觉到自己的手有微微的颤抖。
起初，她以为自己这是怯场了。
直到尉迟音的弦音割破了她的脸颊，让她闻到血的味道，袁沧蛟才突然意识到——
这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她以为自己这数十年的苦修，几乎已经摒弃了许多不必要的情感，但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里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平静。
一个外门弟子，撞了大运进入内门，还成了剑道启蒙那位前辈的亲传弟子，如今更是已跻身三才榜人榜前十。
个中滋味，旁人又如何能够体会得到。
袁沧蛟深吸一口气，借着后撤躲避的时间匆忙调整心境，以恢复平常的状态。
尉迟音的琵琶声又凌厉了一些。
袁沧蛟看到她又一次微微扬起了下巴，双眸微微眯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上的犀利。
“你在小瞧我吗？”她听到尉迟音说，“我让你使出全力，让我赢个痛快！”
女子话音落下，那音波仿佛凝聚成了尖刺，猛地朝着袁沧蛟射出！
袁沧蛟后腿蹬地，手腕微微一转，然后猛地朝下一劈——
远山开！
那一剑如同破开巨浪，登时就有无数晶莹碎屑自两边溅起，将那音波凝成的尖刺震得粉碎！
尉迟音琵琶声一顿，眼里的战意却愈发旺盛。
袁沧蛟感觉自己浑身都开始发抖了。
但她的手稳稳握着剑柄，没有丝毫颤抖。
失了分寸又如何，此时此刻，便跟随心中战意，疯狂一回——
剑与琵琶交织在一起，两位女修却斗出了一柔一刚的架势，让围观众人赞叹不已，目不暇接。
直到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只听得“铮”一声刺耳巨响，万籁俱寂。
有人小声说了句：“弦……弦断了？那胜者是……”
此时，又听到了“当啷”一声清响。
擂台周围扰动的灵力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众人才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尉迟音怀里抱着断了一根弦的琵琶，指尖流出了一点鲜血。
她袍袖一挥，将琵琶收起，对着对面拱了拱手，随后勾起一抹笑，转身离开。
而她对面，袁沧蛟仍是那副防御的架势，手里握着的剑，却已然只剩下一半。
她输了。
虽然剑断了，但……不是剑的错。
袁沧蛟也收了断剑，转身阔步离开擂台。
金石开就在一边等待他的下一轮比试，与袁沧蛟目光相接时，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
袁沧蛟对他点了下头，抬头看了一眼那高耸石柱上人榜的排名，离开了比武场。
她……该回去完成自己的晚课了。
袁沧蛟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着，脚步却一顿。
面前，一个熟悉的背影就站在路中间，修长而挺拔的影子一直拖到了她脚尖。
袁沧蛟今天第二次感觉到了自己在颤抖。
“师……”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师尊？”
青衣的女人转过身，容貌与记忆中的有所不同，怀里的木剑却是十分熟悉。
她眯着眼笑得愉悦：“人榜第六，做得很好。”
袁沧蛟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只吐出来一句：“本轮尚有两组并未决出胜负，排名……还没定。”
“我说第六就是第六，你莫不是怀疑为师的眼睛？”
袁沧蛟露出一点笑容：“弟子不敢。”
李月红缓缓上前几步，看着已经快和她一样高的徒弟。
先前丛云说，沧蛟如今是个彻头彻尾的剑修，她还有些担心。
从前袁沧蛟就稍有些不知变通，她怕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手底下出了一个翻版的天罡剑宗的小剑修。
……还好，这二徒弟于剑道上的天分很高，虽然心里想的不多，但她的剑已经先一步帮她指明了方向。
李月红温和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
一道冷光闪过，一把泛着幽幽冷蓝色光华的长剑出现在了她手中。
“名剑沧海，曾位于名剑谱第五十位……”她垂眸看着手里的长剑，然后将目光移向怔怔注视着长剑的袁沧蛟。
“……从此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袁沧蛟惊愕抬头：“师尊，这……这太贵重了！”
李月红挑眉：“那你接不接？”
袁沧蛟立刻垂首，双掌向上：“弟子定不负师尊厚爱！”
李月红笑了起来：“此剑是一位故人所赠，本希望我能将他的遗作带入名剑榜前十。只是那时我已有太阴，无奈使名剑蒙尘，辜负了故人的期盼。如今交给你，也是觉得你是更适合它的人……带着它走得更远些吧。”
袁沧蛟低头看着这把剑——比她原本的遥天仙宗弟子佩剑重上许多，更长，也更宽一些。
她试着挥了一下：跟惯用的剑不同，并不十分顺手，却觉得手和剑柄接触的地方有一种莫名的联系。
李月红已经笑眯眯搂过了徒弟的脖颈。
“此剑更适合你的臂长和剑法，不过若是我在这场比赛前给你，恐怕你还没法将沧海的威力发挥出一成。”
“弟子明白。”
“走吧走吧，今日就别练剑了，”李月红带着袁沧蛟又回往看台那边走去，“你师弟师妹们也在，难得出来放松和交流，当然是要趁此机会好好观摩一二！”
说着又神秘一笑：“这回可是有个专业的先生在，能蹭到他这一课，可是比你自己练两个时辰有用多了！”
袁沧蛟并不知道专业先生是谁，也并不十分感兴趣。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收起佩剑，被师尊推着返回比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