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不恨你
凌晨一点零三分,阮柠坐车到达了西区的一幢复式别墅前。
孙希瑞言简意赅的告诉她,让她直接来这边就行,他马上要坐飞机去外地拍摄了,于是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虽然隐约猜到了几分,可阮柠一心想要求证,还是不带疑虑的直接过来了。
她刚下车,别墅门口果然有个人在等她,阮柠走过去,礼貌地和她打招呼,“沈老师。”
沈诀一身轻便装扮,显然后面的别墅就是他的家,男人这时戴了副眼镜,看上去更加斯文儒雅了,他对阮柠淡淡一笑,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说:“进来吧。”
进屋后,阮柠发现了几双眼熟的鞋子,其实从她接到孙希瑞那通电话之后,她就觉得不必盲目着急了,肯定有答案在等着她。现在她整个人也逐渐冷静下来,脱鞋的时候多看了几眼那些鞋子,心里暗道孙希瑞原来已经搬过来和沈诀一起住了。
沈诀给她盛了一杯热水,彬彬有礼地说:“听说你刚从家里那边过来,肯定很累吧,歇一歇,在这里不用担心和着急。”
阮柠闻言,也干脆坐了下来,她喝了一口水,然后抬起眼,认真地看向沈诀,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沈诀笑笑,答道:“温明轩吧,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还好现在没睡,正好也要送希瑞走。”
阮柠顿了一下,提到孙希瑞她不由自主有些尴尬,沈诀不以为意,向她坦白道:“如你所见,小语基本上都是住这边。”
“嗯,”阮柠答了一声,准备不跟他周旋,直接步入正题,她问:“贺时卿他…究竟怎么回事?”
沈诀推了推眼镜,说:“不要相信网上那些新闻写的,今天一天我们得到消息后也知道了事情经过,贺时卿也托人转告我们不用担心。”
阮柠皱起眉头,话说到这地步了沈诀还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她心里有些烦,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再问了一遍,“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鸣出事的那条高速其实是老路,这些年只有两种人会经过那里。”
阮柠看向沈诀。
沈诀说:“第一种,回家的人,第二种,在违法边缘踩线的人。”
阮柠似有疑虑地问出口,“你是说,飙车?”
沈诀抿嘴一笑,点了点头,他继续道:“那边的监控出了点问题,所以人出事后根本找不到原因,但可惜就可惜在,韩鸣开车回家之前,是在外面吃饭,晚上刚好和贺时卿有点过节。”
阮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惊讶道:“所以这就把他抓了?”
沈诀说:“闹得挺大的,就当时半个圈都知道了吧,贺时卿那阵势,按他们的说法,是差点把他往死里打。”
“个人恩怨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贺时卿有点吃亏,可是谁能想到没以伤人的罪名抓进去,韩鸣晚上就出事故死了。”
阮柠脑袋有些昏,但她还是没有理解,她说:“可是,那里没有监控啊,为什么也要抓他?”
沈诀抬起眼,看向阮柠,他说:“不是以程序命令进去的,他那个朋友,你知道吧,叫陆海的……”
听到这儿,阮柠瞪大了眼睛,他没等沈诀说完,一下子激动的站了起来,激烈地辩驳道:“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他!”
瞧着面前人真实的生气和怒火,沈诀沉稳有力的声音开口安抚她道:“所以,放心吧,应该只是给他一点教训,这事现在还在被压,爆出来的消息也是被偷跑出去的。”
阮柠想到刚才沈诀说贺时卿托人转告过他们,她静静地看了沈诀良久,最后才问道:“所以,他是心甘情愿想进去待两天的,对吗?”
沈诀笑笑,“嗯,是的。”
阮柠静静站在原地,隔了半晌后慢慢地捏紧了拳头。
偌大的空间内,年轻人身形单薄的骨架子被映照在暖黄灯光下,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见人脸上的表情,却听见她开口问沈诀,“我可以去见见他么?”
沈诀也站了起来,他吐了一口气,说:“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把你找来的原因了,贺时卿他,不愿意见任何人。”
说了这么多话,沈诀很贴心的留阮柠先好好静一静捋一捋,离开之前阮柠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来找她,沈诀很聪明的没有回答,岔开话题留了另外一句。
“看贺时卿可怜兮兮的,对了,我还没跟你提起过吧,贺时卿的妈妈是我的老师。”
阮柠最后还是在沈诀家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沈诀没什么事,问需不需要送阮柠回去,至于回哪儿,等阮柠给他地址。
可是阮柠站在玄关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对他说,“我想去见他。”
沈诀没想到阮柠还是这么坚持不懈,虽然现在彼此也知道这纯粹就是几个朋友间闹掰后的玩笑事,等各自气了消,说不定都会冰释前嫌。
拗不过对方的执着,沈诀最后举手投降,他说:“行吧,我找人问问。”
阮柠这天穿的很简朴,上面一件白色的纯棉t恤,下面一条水洗的蓝色牛仔裤。她回家这趟瘦了不少,裤子都松垮了许多。
来之前都没认真细想过再次见到贺时卿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忘记了具体是有多少天没见,按大概的来算,三个月足足有余。
被领着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每近一步,阮柠这才惊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是有多激烈。
但她依旧面无表情的走着。
哗啦一声,门被打开,里面有点黑,旁边的工作人员对她说,“进去吧。”
阮柠睁着大大的眼睛,她终于见到了贺时卿。
男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的那一秒,瞳孔里闪现过无法捕捉的惊讶,但他很快收敛住,同阮柠一样,淡漠着表情,两人彼此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凌乱的头发,青涩的胡渣,佝偻的身躯。
如同丧家之犬,只一眼,足够让阮柠心里捣腾起排山倒海的难过。
阮柠不知道自己已经红了眼,她走过去,坐在了贺时卿对面,然后过了很久,才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重新看向贺时卿的眼睛。
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流动的只有眼神的交流,还有那无处躲藏的悲伤。
喉咙不知什么时候干涩到仿佛硬嚼了苦咖啡,只要一开口,就有大片大片的苦味席卷口腔。
阮柠问不出一句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画面安静到一如是谁按了静止键。
阮柠的眼睛里满布不忍和血丝,看向对方的时候里面藏有太多复杂的感情了,而贺时卿呢?平静、冷漠。
“为什么要回来?”
诡异的宁静终究被打破,贺时卿用低沉到沙哑的嗓音问她。
“为什么要回来,我给了你机会离开的。”
阮柠一怔,她的表情终于有些收不住,眼角的晶莹也在充沛和颤抖,慌乱之间只好急忙垂下头,藏好一切。
过了良久,贺时卿不再问她,而阮柠已经捡回了镇定。
“我不恨你。”
阮柠重新抬起头,看向贺时卿,对方依旧那样冷淡的看着她,可是她却这样说道。
“你能听明白吗,我不恨你,也不怪你,贺时卿。”
“我只说一次。”
“我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