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暴雨
“轰隆！”br/>
夜空骤然炸响雷声,半敞的窗间同时灌入风，索沛奶奶的笔记被吹得不住哗响，时岑探身去关窗时,瞧见被阴云搅碎的月光。br/>
暴雨将至。br/>
时岑正要阖窗的手一顿。br/>
——雨季已经过去，秋日该有这样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雨吗？br/>
但来不得等他细想,电闪雷鸣中,外城的一切已经被雨淹没，街道间或传来尖声叫骂，又很快被闷雷盖住。br/>
雨线遽然扑到时岑脸上，自眼睫湿淋淋地滴下来，洇湿了桌面。br/>
哗响震慑着整个乐园,水珠浸透钢筋管道，又迅速冲落至地面，灌入下水道中，泥泞坑洼的一切都被冲刷,时岑刚刚擦干脸,就接到索沛的通讯。br/>
“老大！”索沛的声音被扯碎了，飘在风雨里,“雨太大了——不是，怎么这么倒霉啊！哎哟我天！”br/>
“你家住一楼,”时岑倚到窗边,看见街道间已经汇聚起薄薄一层积水，“多往楼道口堆点防洪沙袋。”br/>
“我正要说这事！”索沛声音苦闷，在接天连幕的雨线中,他蹲身又站起，费劲地将地面杂物往高处搬，“怎么突然就下这么大的雨！我刚出门那会儿还毫无征兆,老大，刚从你家出来就开始打雷刮风雨季不是已经结束了吗？”br/>
“极端天气难以避免，今晚别再来了，注意安全。但找到笔记的第一时间，记得一页页拍给我。”时岑抬指，挂断了电话。br/>
可神经并未因此松懈——他擦净雨水回到桌前，继续梳理方才中断的思考。br/>
如果“永恒的应许之地”当真意味着陷落地，那么灾厄中失踪的人，都被带去过陷落地吗？br/>
顺着思路继续往下——那些灾厄中的入侵异变生物，究竟以什么样的标准选中他们？又为什么要这样做？br/>
幸存者最终，能以何种方式成功离开险象丛生的陷落地呢？br/>
谜团如此庞杂，像缠绕蔓生的藤叶，线索却少得可怜。br/>
但时岑必须强迫自己推导下去——为了28号见面时，他尽可能多地在那位“侍者”面前掌握话语主动权，甚至反过来给对方下套。br/>
嘈杂雨声间，时岑指腹在平板上滑动的速度很快，他思索关于陷落地的有限记忆，可惜实在无法大致定位时明煦记忆闪回时，安德烈所展示的丛林景观。br/>
那些植被在陷落地中都很常见，硬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看见一丁点人类活动或探索的标记。br/>
这大概率意味着，那地方已经靠近陷落地中心区域——就连时岑也不曾涉足过的腹地。br/>
这真的可能吗？br/>
陷落地中心从未有过任何记录在案的幸存者，就连科考队或军方进入，也都无一例外。br/>
从地面进行勘探，会发现中心区域被强腐蚀性剧毒动植物团团包围。而从高处自航天器上俯瞰，中心区域则更是只能看见水汽常年积累所致的厚厚云雾，间或露出树冠—br/>
—几l十米高的树木()，用密不透风的枝叶充当着第一层防护()，甚至连有翼类也不会涉足这片区域。br/>
它像在拒绝一切动物入内。br/>
时岑的思绪漫漶到这里时，已经同步从数据库中搜索到有关陷落地中心的相关记录，只有零星的几l条。br/>
它们大多聚集在灾厄前后，其上某条显示，人类曾经尝试自悬停的直升机上跳伞进入陷落地中心，结果飞机也失灵坠毁，包括五名科学家、十名调查团军方成员与两名驾驶员在内无人生还。br/>
乐园方面为减小损失及时损止，甚至没有最终派出救援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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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记录的时间显示为乐园历120年，也即四十年前。br/>
自那以后，人类再也不敢贸然探索陷落地中心区域了，数据库也许久未曾更新过相关条目。br/>
陷落地中心，绝对的人类禁区。br/>
可此刻，它对时岑产生一种近乎磁石的吸引力，时岑看着那张拍摄于四十年前的照片，轻叩着指节。br/>
178号也来自陷落地，虽然是在外围的a-159号城市遗迹——但或许，祂并非诞生自那座城市遗址呢？br/>
陷落地，实在隐藏了太多秘密。br/>
流风不止，乱雨将窗面拍得砰砰作响，就在嘈杂里，时岑听见楼下传来人声。br/>
是一群叫嚷着的少年少女。br/>
其中一个男生高声喊：“都怪你！都说了早点回家啦，非要玩那个破游戏，这下好了吧，水都淹过脚踝了！”br/>
“你当时也没反对啊，玩儿完了才说？”另一个男生立刻反唇相讥，“输了就怨这怨那，逊啦！”br/>
雨中立刻爆发出小范围哄笑，一个少女出声制止：“都少说两句，不许吵了！雨下成这个鬼样子，明天恐怕出不了门啊！”br/>
她的话就在惊愕中戛然而止。br/>
时岑立刻推窗探出去，在余下众人的尖叫中，他看见血色顺雨水扩散开来，惨白路灯下坍塌着人形肉块——可少女的死亡并非出于基因链断裂。br/>
因为很快，血肉间抽搐中涌出无数藤蔓，窸窸窣窣的拱动间，脚步与惊呼四下乱溅，被风雨扯得稀碎。br/>
惊恐的哭腔回荡在街道上。br/>
“植物异变植物入侵外城！”br/>
“都往楼梯间跑！”时岑立刻自墙上取下微型便携式镁热弹，呼唤幸存者，“远离积水区域！”br/>
余下五六人立刻做鸟兽散，各自往建筑内部跑去，在最后一人跑入楼道五秒后，时岑瞄准仍在吸食血肉的藤蔓，叩动了扳机。br/>
轰！br/>
微型镁热弹剧烈反应间，白光乍现、水雾蒸腾，藤蔓残骸炸得四溅时，时岑认出了它。br/>
这株藤蔓属于b-110号城市遗迹，曾在自己追踪178号时发动过袭击。br/>
但彼时，它完全不如现在强壮，枝蔓的结构也没有如此庞杂——时岑记得它能够屏蔽生物密度检测仪，于是他立刻摁上通讯器，联系了城防所。br/>
“兰斯，”时br/>
()岑长话短说，“之前你们筛查过屏蔽型异变植株，我这里出现漏网之鱼，造成一人死”()br/>
时岑。兰斯打断他，截至你的通讯，今晚已经发生三十起袭击事件，共造成七十六人死亡，区域覆盖极广，横跨十余城域——城防所怀疑，屏蔽型异变植株已经入侵地下排水系统，并成功完成一次异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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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深吸一口气：“但暴雨导致排水系统无法立刻进行高温消杀外城即将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军方各部都在行动，你也注意安全。”br/>
他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泼天雨幕中，时岑通讯器的柔光逐渐微弱下去。br/>
但与此同时，另一世界。br/>
时明煦的通讯器光芒亮了很久，白光开始闪烁，竟然变更出前所未有的红色，温度也随之升高，就在烫得耳廓绯红之时——br/>
“52号！”br/>
时明煦自床上猛然坐起，举着缩起脖子的猫咪，对方爪子尽数蹬空，挣扎未果，颇为不满地骂了几l声。br/>
时明煦空不出手，只好呸掉嘴边的猫毛：“知道自己有多重吗？你快把我闷死了。”br/>
52号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又往他脸上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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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没有你的早饭。”时明煦正欲下床，将半夜扰人清梦的坏猫塞回窝里，就被震耳嗡雷吸引了注意力。br/>
他抬眼望向窗外时，破空闪电近在咫尺，映出根根纤垂的眼睫。br/>
害怕打雷的52号立刻拱着腰往他怀里缩去，猫咪很会审时夺度，叫声立刻转向凄软，试图彰显它的无辜。br/>
幸运的是，时明煦这回也没戳穿它拙劣的把戏——因为就在此刻，链接感重新贯通他的神经。br/>
“小时，”时岑已经关上窗，正擦拭被飘湿的屋内，“怎么醒了？”br/>
时明煦抱着猫坐回床上，瞥见窗外时，仍没来由地有些沉郁。br/>
他沉默须臾，只说：“下雨了。”br/>
“你世界也在下暴雨？”时岑微微一怔，没料想到连偶发性极端天气也全然一致，他不自觉放缓声音，“是被雷声吵醒的？”br/>
时明煦面无表情：“不是。”br/>
他将怀中装乖的某只猫咪推进被褥间，52号一时天旋地转找不着北，翻开肚皮滚了两圈，悲愤地控诉起来。br/>
“原来是你的猫。”时岑想了想，“它把你弄醒的？”br/>
时明煦不说话。br/>
时岑立刻猜了个七七八八，失笑道：“那我自己猜猜小时，刚睡得很沉吧，既然雷声吵不醒你，52号的叫声大概率也不行——它压你胸口了？还是说干脆盖你脸上了？”br/>
时明煦：“”br/>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时岑和52号一样可恶。br/>
但时岑这会儿似乎并无乘胜追击的打算，时明煦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反常，于是他问：“时岑，发生什么事了吗？”br/>
“暴雨唤醒了此前未探测到的屏蔽型异变植株，袭击事件再起，城防所进入警戒br/>
()状态。”时岑说，“小时，内外城排水系统间管道为单向，内城应当暂时安全，但雨势实在太大，如果连下几l天，乐园排水系统就会彻底陷入瘫痪你要有所准备。”br/>
“你的意思是，此次屏蔽型异变植株很可能会波及内城？”时明煦愣了愣，“我马上联系城防所，报告此事。”br/>
时岑与他同步联络自己世界的兰斯，就在同步挂断通讯器后，时岑瞥了眼楼下。br/>
以路灯作标杆，降雨才刚一小时，外城道路间积水已经将近30厘米。br/>
他呼出一口气，正欲开口时，听见时明煦问：“时岑，你在写什么？”br/>
通感的链接变得鲜明可感——这意味着，时明煦闭上了眼。br/>
“关于陷落地中心的推理。”时岑将今晚的一切和盘托出，在简要转述中拉□□板，坐回桌前他问，“小时，你跟‘白日’打过交道吗？”br/>
“跟‘侍者’没有，但和白日的成员打过交道。”时明煦重新睁眼，在与时岑交谈的同时，利用更高权限检索白日与侍者的交叉情报。br/>
“之前陪杜升去报社请假那次，碰见一个小男孩，似乎叫阿阿什利，杜升说那孩子就属于白日。”时明煦关注着平板，清晰感知到时岑闭目后，同自己意识紧密相连的依偎状态。br/>
时明煦想了想：“陪杜升一起回城后，我们又一块儿去了移动黑市，我当时还听到过相关信息，知道白日活跃于外城七十三区。”br/>
扩大筛选范围后，检索结果还没出，时明煦在平板屏幕笼罩间，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点不对劲。br/>
他下意识开口：“时岑？”br/>
“你短短两句话，提了三次杜升，又一起经历这么多。”时岑声音淡淡的，无法辨别喜怒，“小时，就这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