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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 别离与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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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门的前广场。

    赵玉面色阴沉,心中怒意隐而不发,还在对刚才崇明随意化解自己伎俩的事情耿耿于怀。

    一旁的王慎见状,劝说道,“赵师弟,切莫执念太深。”

    闻言,赵玉紧锁眉头,心里是越想越气。

    “可恶的崇明!”

    一声怒喝,赵玉气息激荡,抬手就向旁边拍出一掌,强横的气血涌动,道术混合着劲风,化作一只丈许的火焰巨掌。

    瞬息间,火焰巨掌呼啸飞出,只听“砰”的一声,猛地拍在一棵粗壮的行道树上。

    刚猛的力道下,树身随即四分五裂,散落的残躯与仅剩的树根上燃起熊熊烈焰。

    看着行道树的惨状,王慎忍不住心疼道,“可惜了,这棵树移植过来的时候,花了好几万啊。”

    一掌泄愤,赵玉的心情好上许多,他拂袖背手,迈步向山门走去,语气倨傲,“师兄我先走一步,这棵树的费用算在我龙门派头上就是。”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快到模糊,几个闪烁之间,便已人去无影。

    王慎看着赵玉消失在山路上,又回头看了眼崇明等人离开的方向,他无奈地叹口气。

    崇明虽心系宗门,但不在乎外物,生性淡漠。赵玉师弟一心想振兴宗门,奈何过于急功近利,两人发生摩擦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王慎作为目前仍然留在山上的首座,被夹在中间,每次都很是头疼。

    希望这次之后,赵玉师弟能收敛几分。大劫将至,宗门上下还需团结一心,联合国家机关,才能共克外敌,护持一方百姓。

    随后,王慎看向旁边的遍地狼藉,无奈地拨通电话,准备联系青城山的相关部门,着手处理被赵玉打坏的这棵树的善后问题。

    ……

    公交车站。

    清晨时分,路上的行人稀少,公交车上剩余着很多空位,刘家人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向着公交站内挥手作别。

    崇明和严空站在公交站内,严空大师面上挂着微笑,崇明依旧是那副面孔,板着脸盯着公交车缓缓驶离。

    两人望着车窗处挥手作别的刘家人,直到公交车走远,他们才慢慢放下手臂,

    “走吧,回去了。”

    崇明说道,率先转身,向来时路走去。

    严空咧咧嘴,淡然一笑,随即跟上崇明的身形。

    “今日可有要事?”

    “礼佛,品茗。”

    ……

    公交车上,冬生收回手臂,脸上是不舍的表情。一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与两位长辈相处融洽。

    此次一别,心中自然难以言喻那份依依不舍之情。

    “呜呜呜……。”

    耳畔传来低声的啜泣,冬生转过头,发现弟弟正埋着脑袋,肩膀不停耸动。

    不知怎么安慰,冬生只得将手掌放在弟弟的背上,轻轻地拍抚,希望等小弟哭够了,兴许便会心情好上一些。

    奈何,还未等他将小弟安抚,身前又传来更加大声的悲鸣。

    正是刘爸难耐别离之情,此刻已经爬在妻子的肩膀,大声呜咽起来。

    见状,冬生和母亲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透出无奈之色。

    此时此刻,比起能够大哭流泪表达自身情绪的刘爸和小竹子,性情木讷的冬生和母亲,只能用同样拍抚后背的方式来安慰父子二人。

    公交车的其他人略微惊讶地看了一眼刘家人,便收回了目光。毕竟悲伤流泪乃是人之常情,只要没有特别影响到他人,一般不会开口喝止。

    看着面前小声啜泣的弟弟,冬生忽然心底感慨,如果是半年前的自己,应该也会如同小竹子这样,安耐不住心中的情绪,面对离别之情泪如雨下。

    但是,如今经历过各种事件之后,他开始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原本就情绪表达木讷的他,看起来更加的麻木。

    当然,这也并非坏事,用眼哥的话说:当一个人学会压抑情绪的时候,那他就正在慢慢成长。

    人生就是这样,很少人有谋而后动,步步为营的开始,大多都始于一腔热血,只是在一腔热血后,有的人深思熟虑,选择及时止损,有的人痴心依旧,选择贯彻到底。

    冬生像后者,又亦如前者。离奇的遭遇,让他经历了诡谲的事件和奇幻的梦境。

    在无能为力的时刻,他以一腔热血选择踏入修行之中,然而修行途中遇到的种种事件,又让他明白,哪怕是超越常人的修行者也有难以改变之事。

    这也让他开始深思,开始学着去理解这里面的道理。

    而学会理解与思考,便是少年走向成熟的伊始。

    一系列的长考思虑后,少年虽然也会有些许气馁,但最后仍然坚定本心,明悟这世间,唯有让自身不断地强大起来,强大到任何腌臜之事都无法撼动自己。

    届时,就算再次事不可为,也能做到护持身边的家人与朋友。

    踏入修行,可能是少年心性,一时冲动。但那颗渴望变强,渴望守护的心,始终如一。

    ……

    公交车载着刘家人行驶至灌县的客运站。

    一家人在客运站买票后,换乘上流水班车,前往川省的省会城市“锦城”。

    经过一段时间的平复,刘爸和小竹子的心情恢复正常,此刻正看着穿在沿途的风景,口中滔滔不绝地向两个儿子介绍锦官城的风土人情。

    上次来的时候,冬生就听父亲讲过,不过那次他们只是匆匆路过,便换乘去往灌县,并没有如同这一次一样,需要逗留一天时间。

    他们现在需要去往锦官城的火车站,提前买好去往白马寺所在省份的火车票,这种跨省的火车票,听刘爸的意思,都需要提前预定。

    因为像这种长途的火车班次,一天也就那么一趟。当天的票早就被人买走了,甚至还有一种叫黄牛的人,专门囤票,高价兜售。

    抵达锦城车站的时候,时间接近晌午。

    刘爸便带着一家人走到远离火车站数里外的地方,才找了一家旅馆,放置好行李以后。

    一家人这才到附近的饭馆,准备解决午饭。

    坐在餐桌上等待上菜的时候,小竹子好奇地询问刘爸,为何不就在火车站找住的地方。

    因为他刚到火车站时,就看到周围有很多招牌写着住宿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些举着牌子,让出站乘客去住宿吃饭的人。

    所以他有些疑惑,为何刘爸要专门远离那些人和住宿地方,挑选现在这个位置住宿吃饭。

    闻言,冬生也是露出好奇的目光,虽然知道父亲此举定有深意,但他社会经验尚浅,还无法看透其中的道理。

    看着两个小子好奇的目光,刘爸与妻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气风发之色,笑道,“嘿嘿,其中的道理,可是你爸我吃亏吃出来的。”

    “瞧给你得意的。”刘妈无奈地瞪了一眼刘爸,“第一次听人讲自己吃亏,还这么高兴的睡不着。”

    “这不是给孩子们讲我以前的事迹嘛。”刘爸语气无辜地回道。

    “什么亏?”小竹子问道,打断父母的对话。

    “是这样的。”刘爸揉揉小竹子的脑袋,讲道,“以前我和你妈不是初来锦城乍到嘛,后来没钱流落到灌县,还是遇见你们崇明道长,才不至于流落街头,差点饿死。其中的缘由,就和我现在要讲的事情有关系。”

    刘爸也不卖关子,直言道,“那时候我和你妈兜里只有仅存的几百块钱,想着来锦城找个工作,打一段时间的工,就能存下些许积蓄。”

    “毕竟,从城里打工回乡下的人,都说在城里好挣钱。”

    “那会,我俩刚走出锦城火车站,看什么都新奇玩意儿,看谁都觉得亲切,哪里知道人心险恶,隔着肚皮。”

    “遇到一个举牌子的人,说是介绍我们住宿,那人许是看我们面嫩,像才出门务工的人,于是一直缠着我们,给我们讲些锦官城的风土人情,一来二去就攀谈上。”

    “感觉有点像骗子。”小竹子插嘴道。

    刘爸抿嘴一笑,接着道。

    “那会又怎会多想,也没有如你们现在这样见识途径多样,只觉得这人和蔼可亲,待人热络,便信了他的鬼话,跟着他前去住店。”

    “哪知道竟然是黑店。”刘爸自嘲道,“当时那人还说,这就是锦官城的正常物价,让我们安心住着便是。”

    “三十块钱的店子,住我们的时候要一百块,还必须三天起住。漏水断电不说,还隔音极差。”

    “只怪我们太过天真,最后被骗得身无分文,无法支付住宿的费用,还被他们赶了出来。”

    刘爸讲完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饭馆已经将点好的菜端上餐桌。

    一家人随即打上米饭吃了起来。

    小竹子边扒拉碗里的饭菜,边义愤填膺地说道,“要我说,老爸就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这种骗子活该被人打死!”

    “傻小子。”刘爸笑道,“你老爸和妈妈当时势单力薄,对方还有其他人守在旅馆。”

    “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先交钱住下了。”

    听到这话,小竹子自然明白过来,父母又不是修行者,对方人多势众,只能被迫听话。

    但他还是很生气,只能闷头扒拉饭菜,将一肚子气都发泄在吃饭上。

    冬生则是心底好奇之余,也有一点疑惑。说生气那倒不至于,毕竟都是父母的曾年往事,父母说出来也是为了给他和小竹子解惑,增加社会经验。

    于是,他有些不解的问道,“爸,你和妈当时没有选择报警吗?”

    刘爸摇头,解释道,“那些人长期盘踞在火车站,早就把行里行外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哪怕是报警,他们也有恃无恐,最多让我们提前离开,但交出去的钱却是要不回来了。”

    闻言,冬生忍不住皱眉,这些人简直就像脓疮一般,寄居在火车站附近,不仅败坏城市的形象,甚至影响其他正常做生意的人。

    瞧着两个儿子都闷闷不乐的样子。

    刘爸笑着开导道,“哈哈,你们也别这样,比起以前这里已经好很多了,政府早就出台相关的政策对那些人进行约束。”

    “虽然火车站附近的住宿还是挺贵的,但至少他们不敢再像曾经那样强买强卖了。”

    听到那些人被政府整治,小竹子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但语气里仍然带着些许愤懑,“哼!算他们运气好,要是遇到我肯定没他们好果子吃!”

    对此,冬生略微汗颜,小竹子是真的虎,修行者对常人动手可是大忌。

    冬生之前听李方禺讲,哪怕是常人有错在先,修行者也不能随便动手。就算修行者正当防卫,也不能使用任何的攻击手段,明文规定修士不得伤及常人。

    虽然冬生对此表示费解,但想来应该有政府的多方面考量,对此他毕竟阅历尚浅无法细想。

    一顿饭后,刘妈让小竹子陪着一起返回房间,一上午的颠簸,刘妈准备小睡一会。

    而刘爸则是打算去火车站购买明天出发的车票。

    冬生不放心刘爸一个人去买票,便执意要跟在身边。

    瞧着大儿子不放心的表情,刘爸即感动又颇为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几岁的孩子,怎么就你一个初中的娃娃放心不下呐。

    不过,拗不过冬生执意跟着,刘爸只好带着大儿子一同前往火车站,全当是吃完午饭,出去散散步了。

    住宿的地方距离火车站大概有五六里路,父子两人走了大约十多分钟的样子,这还是冬生迁就刘爸的脚力,按照他平常健步如飞的速度,只怕这点路程,两三分钟足以。

    当然,冬生虽然迁就着刘爸,奈何刘爸还是走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口中直呼自己可能已经老了。

    走到火车站,刘爸宛若看到救星一般。走进售票厅就径直坐到公共长椅上,瘫倒在上面,上气不接下气地休息着。

    冬生只好跟着坐在旁边,等待这父亲休息完毕。目光落在气喘吁吁的刘爸身上,看着他一身赘肉,挺着一个啤酒肚,外加略微谢顶的头部。冬生很是怀疑,爷爷曾说的那位十里八乡的俊秀书生,到底是不是真的。

    注意到儿子扫过自己头顶,刘爸仿佛应激了一般。

    用大汗淋漓的手掌抓住儿子的肩膀,在冬生嫌弃的目光下,认真地解释道,“冬生啊,爸爸这是遗传的问题,以前爸爸也有一头浓密的秀发。”

    “那为啥爷爷没有秃顶?”冬生问道,面无表情。

    “肯定是你奶奶的原因,你奶奶早年就已离世。”刘爸脸上露出追思,“也许秃顶便是你奶奶留给为父在人世间的一份念想吧。”

    “你放心。”刘爸拍着儿子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以后你和小竹子都会秃顶的,这是奶奶对你们的思念。”

    冬生哑口无言,如果奶奶在世,不知听到父亲如此言语,又会是何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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