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生自有百种苦
范瑞华推开了餐厅的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叮叮“声。
她按着发闷的胸口，连续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抚住自己发软的双脚，摇摇晃晃的走进了餐厅里。
“范妈，你回来了”
厨房传来一声惊呼，假腿的铁鞋碰在地上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少了一条腿的王芳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扶着范瑞华在椅子坐下。
范瑞华喘了好一会才平复过来，她看着王芳：”我不在，餐厅没什么事吧”
“昨天有个大学生来餐厅，像是找人的样子，不过我躲在厨房没有出来，他就走了。”
王芳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留了张纸条，不过上头有很多字我都不认识，就想说等你回来再看……”
王芳只有小学毕业，文化程度不高。
说着，王芳把陈韦陵留下的纸条拿出来给范瑞华，范瑞华看了看，随手揉成一坨纸团，然后说道：”我昨天去后头倒垃圾的时候晕倒了，被一群大学生送到医院去……”
“那你现在没事了吧”王芳紧张的审视着范瑞华的脸，很是紧张。
范瑞华摇了摇头：”人是没事了，不过那群大学生给我垫付了不少钱，我也没钱还他们，才从医院跑出来了。”
王芳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门口传来了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范奶奶，我把皮蛋瘦肉粥买来啦，你人在哪啊”
餐厅的玻璃门推开，许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
谢倾裴是第一次进到这间传说中的鬼餐厅，餐厅里的空间很大，约有4、500平米左右，室内两层，楼上还有一个露天天台，前头是大堂，后面是厨房。
餐厅的桌椅家具的确都很有年头了，空气中有种潮湿发霉的味道，地板还算干净，室内也很整洁，但是日光灯已经有不少是坏的了，所以整个餐厅看起来很阴森，真的有超话里那些人评价”鬼餐厅”的样子。
范瑞华看到许哲脸色一沉：”你们跟过来干嘛”
许哲咧嘴笑道：”来给您送晚餐啊。”
说着，他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范瑞华大声道：“我不吃!你拿回去!!”
许哲大咧咧的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环顾四周。
”这间餐厅很不错啊，这么阴森的样子，拿来做鬼屋应该生意会很好吧。”
范瑞华怒目看着许哲。
王芳在旁边呐呐道：”这位同学…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我这人一向有话好好说，除了跟欠钱还想跑的人没话说之外。”
许哲毫不客气的道。
“我们…我们也不是不还，而且还要感谢你们救了范妈……”
“那好，有想着还钱就行。”许哲从口袋中拿出一张费用单，”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急救加上住院一天，费用总共3，740，不要说我不敬老，抹个零头，算你们3700就好。”
“没钱!!”范瑞华梗着脖子大声道：”不然你把我直接送进太平间也行，反正我现在就是没钱!!”
王芳在旁边还想说话，范瑞华转头瞪了她一眼。
“没事啊，我等等叫人过来把这些桌椅电话什么的拿去卖，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凑一凑应该也够了。”
范瑞华勃然变色：”你敢动餐厅里的东西试试!”
“你这么老了，肾又不值钱，我不卖你的东西，你怎么还我钱”
许哲不耐烦的说道。
范瑞华猛地站起身冲进厨房，过了一会，她拿了把菜刀走出来：”来来来!我看看谁敢动我的东西，老太婆跟他拚了！！”
王芳大惊失色，连忙过去要夺下范瑞华手中的菜刀：”范妈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马的，真是给脸不要。”
许哲笑嘻嘻地啐了一口，扭了扭脖子站起身来。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拉扯，他一转头就看见谢倾裴嘟着小脸。
”不许打架!!”
“你干嘛!这老太婆就是想赖账，你让开，让我好好教训这个老太婆!这3700就当她医药费了!”许哲不耐烦的说道。
“你打架我就告你妈!”
“我是在帮你要钱耶，还有你成天想给我妈打电话是何居心”
“反正你打架我就告你妈!”
两人正在争执的时候，就听到地板上重重的“喀跶”一声，许哲跟谢倾裴扭头一看，王芳居然双膝触地的跪了下来。
“同学…同学拜托你们，再给我们一点时间，钱我们一定会还…拜托……”
谢倾裴连忙过去扶住王芳：”阿姨您这是干什么啊，赶紧起来，有话好好说啊!“
范瑞华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眼眶泛红没有说话。王芳抬起粗糙的双手掩住了脸，泣不成声。
生活的压力，成了压垮她们情绪的最后一根线。
许哲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跪在地上掩面痛哭的王芳，没有出声。
-------------------------------------
接下来，许哲和谢倾裴断断续续的从王芳口中听说了她们的故事。
范瑞华原本是个北方的农村妇女，很早的时候丈夫就去世了，她跟她的儿子范海正相依为命。
范海正从小就是亲戚朋友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聪明伶俐，学习优异。高考考上了京大的金融系，毕业后在一家大型企业工作，几年后因为表现优异升为财务主管，前途远大。
工作了几年后，范海正跟几个朋友开始投资股市，刚开始赚了不少钱。
但范海正越玩越大，刚好遇上了股市暴跌，为了填窟窿，范海正铤而走险挪用了一笔公款，结果被发现了，人也就进去了。
范海正挪用的公款数额不小，虽然他后面已经填补回去了，但依然被判了五年徒刑。
关了几年出来后，范海正原本想要重新开始，但是社会上对于坐过牢的人并不友善，范海正找不到任何工作，一个京大毕业的高材生沦落到只能在建筑工地打工，还患上了抑郁症。
范瑞华心疼儿子，于是把乡下的房子跟地全部卖掉后，搬到魔都顶下了这间餐厅。
她的本意原本是想要跟儿子一起重新创业，让儿子重新站起来。可惜范海正抑郁症太严重，餐厅还没装修好的时候，范海正就跳楼自杀死了。
范海正死后，范瑞华独自撑起这间餐厅，不过餐厅的生意一直没有起色，现在只剩范瑞华带着王芳苦苦的支撑着。
“我的儿子也在坐牢，他还有两年才会出来。我没什么文化，只会做一些粗活，范妈看我这个残疾人可怜，让我在厨房里头帮忙，有口饭吃，有地方睡觉。”
王芳低头拿着纸巾擦着眼角的泪水。
”这些年餐厅的生意不好，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跟范妈两个人撑着，我们就像是家人一样，所以小哥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人洗衣服打扫……我打个借条给你，欠的钱我肯定能给你还上!”
许哲靠在椅背上，大咧咧的抽着烟，谢倾裴也红了眼眶，眼中有潋滟的泪光在隐隐闪动着。
范瑞华看到许哲手上的烟灰到处乱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去柜台上拿了个烟灰缸，”砰”的一声甩在许哲面前的桌上。
许哲叼着烟蒂，有些好笑，这个小老太太理直气壮欠钱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
“听起来是蛮感人的，感觉演个晨间剧都可以拍个50集了。”
许哲将剩下的烟熄灭在烟灰缸里笑道：”但是那又不关我的事情，不管你死了儿子还是死了孙子，欠我的钱都是要还的。”
范瑞华一拍桌子，瞪眼道：”我有说不还吗!”
“有这个自觉挺好的。”
许哲走到柜台自顾自地打开抽屉，找出一张纸跟笔，然后开始刷刷刷的写字，写完之后把纸条跟笔”啪”的一声拍在范瑞华面前：”签字吧。”
范瑞华拿起来看，许哲的字歪歪扭扭的很丑，不过范瑞华也没什么文化。
纸条就是一张借据，借款人是谢倾裴，欠款人是范瑞华，金额是3700元，欠款人同意借款人按照银行利率5收取利息，按日计息，每月收取一次，以此为据…云云。
“快签吧，我们还要赶回学校，等等宿舍关门了，我就只能跟我的好朋友睡酒店了。“许哲催促道。
范瑞华看金额没错，利息也说明了是按照银行利率，就很干脆的签了字盖了手印。
许哲拿过欠条，看都没看就往谢倾裴包里一塞：”那就这样，给你一个月时间，准备好利息，月底我会过来收。”
范瑞华”哼”的冷笑一声：”还不快滚，我这里不欢迎你。”
许哲无所谓地站起身笑道：”你欢不欢迎月底我都会来的，把钱准备好哈。”
-------------------------------------
今晚的天气很好。
许哲和谢倾裴一前一后的走在石板路上，许哲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双手插兜走在前头，谢倾裴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
“喂!你为什么要在借条上写我的名字你不是刚刚在医院就把3700塞给我了吗”
许哲没有停下脚步，语气充满了漫不经心。
“才这么几毛钱的借据就写上朕的名字，太掉价了。”
谢倾裴展颜一笑。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对范奶奶她们这么凶我感觉你根本没有要她们还钱啊。”
许哲嗤笑一声：”你感觉错了，谁敢坑我的钱我就打死谁，要不是因为她们太老了器官没人买，我现在就让她们去卖肾还钱。”
“喔”
谢倾裴迈开纤细白皙的长腿，加快了两步，咚咚咚的绕到许哲的面前。
“干嘛”被挡路的许哲有些不太耐烦。
晕黄的路灯下，少女的倾国倾城的容颜娇媚，她双手背在背后，眸色如水：”你说你，你明明就很善良，为什么老是要装做一副很凶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