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小事
在校门口,李画桥在阳光底下,看着自己的影子,她走一步影子就走一步,身边的阴影如影随形。
她和蓝梦擦肩而过。
蓝梦喊住了她,她不想回头。因为无非是些没有营养的争论,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
陆缨拉住她的手,让她停下,“你再不去正视,她就会一直纠缠着你。”
李画桥停下来,转身。蓝梦握住拳头,叹气,上前走了几步,试图平静地说,“我们都长大了,几年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转学了,你能不能放过我爸爸。”她紧紧握住拳头,握得她生疼。蓝明被辞退之后,其他企业也不敢要他。
李画桥打量着她,上次见面是在餐厅,她咄咄逼人,现在态度大变。
“我和你也不太熟,我为什么帮你,而且你找错人了,我不觉得我能够插手我爸爸的事。”她站在树荫底下,光线穿过绿色的树叶落在她的肩头,白色衬衫过曝,短裙到膝,露出白皙长直的腿,过分耀眼。
“你和你爸爸说几句话,让他去其他公司工作也好啊,看在我爸爸尽心尽力地工作放他一马不可以吗?何必做事做得太绝。”
“这件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这些话应该对我爸爸说,我说过了,你找错人了。”她很冷淡。
陈易在书房里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陈易。”
“有什么事吗?”他声线平淡。
他在电话那头搓了搓手:“你能不能现在先借我们点钱。”
“叔叔,我还是一个学生。”他礼貌拒绝。
“你有多少就给我多少呗。”
“叔叔,我想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你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还是我爸名下的,我现在已经成年,如果你想换房子住可以随时来找我。”陈易把电话挂断,眼眸平静地看向前方。
下午三点,李画桥打开家门。
陈易在书房写作业。她换好拖鞋去房间换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裙。
出来的时候路过阳台,发现阳台里的花居然都被人浇了水,是浇了很多水,都要溢出来的那种。李画桥很生气,张妈都会在晚上浇水,如今在家的只有陈易,她二话不说就开他房间门,发现人不在,转身去了书房。
陈易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门的声音。他一抬头,李画桥就站在他面前,颇有些咬牙切齿,“你中午浇了阳台上的花?”
陈易转着笔,目光掠过她的脸,“有些无聊就浇了一些。”
李画桥上前,手里还捧着“罪状”,“这叫一些?花都快被你淋死了。”
陈易从她手里拿住花盆:“别生气。”
“以后不许碰我的花。”她偏头。
“好。”陈易嗓音带着磁性。
“你说你是不是记恨我上回看见陆缨就喊你走,今天还放你鸽子的事情。”李画桥仰着头。
陈易足够坦然的否认,“没有。”
“我怎么觉得你在撒谎。”李画桥眯起眼睛。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里,节奏舒缓微凉,“如果我真的记恨的话,不会淋你的花,而是在叔叔和叶姨面前说你为了练习跳舞翘了好几节课的事情。”
李画桥背脊凉了一下。“你不许这样做。”
“当然。”他很快的肯定。
“你要是这样做,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李画桥撇着他。
陈易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嗓音莫名的好听,“静候佳音。”
“我是认真的,我要问一下你。”李画桥摆足认真的姿态,
陈易清俊温和,语气平稳,“你说。”
“你是不是天蝎座?”
“不是。”
李画桥睡在床上和陆缨打电话,陆缨问陈易在家里有没有学习。李画桥翻身卧在床上,“他和你不是天天都在学习?”
“他一来学校我的第一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陆缨在书桌上写着作业。
“你基础好,他刚刚转学还不适应。”
“倒是罕见你没有站在我这边。”陆缨淡淡的,李画桥可以想象到她坐在凳子上,放下笔,撑着下巴拿着手机听她说话。
李画桥把被子慢慢拉上来,从被子里可以听到闷闷的声音,“两个我都站。”
“陈易呢,他看起来不是像我那么好敷衍的人。”陆缨调侃。
“他就是一天蝎座的!我昨天爽他的约,他中午把我阳台的花全部浇满水,花都快被浇死了,他说他一个人无聊,我觉着他说这话的时候在抱怨。”李画桥一下子就把被子掀开了。
“你怎么这么惯着他,这种人你退他一尺,他就进一丈。你让他把花赔给你。”
“额,他答应我以后不碰我的花了。”李画桥慢吞吞地说。
“姐妹,听着听着,我怎么觉得你是个恋爱脑。他都在几乎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了,你就应该直接回应他。”
“我回应了啊。”李画桥傻傻地说。
默了几秒,陆缨叹气,“算了,我只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罢了。”
李画桥一早上就和陈易带九九去医院打预防针。打完之后,李画桥和他在外面吃了饭。他们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边吃边聊天。
去吃的餐厅很有格调,颇有些中世纪城堡的韵调,洁白的餐布和耳边悠扬的音乐,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点餐之后,李画桥安静地坐在对面,“我昨天回初中看我们的班主任,我和陆缨的班主任,她要退休了。”
陈易静静的注视着她。
“有些伤感,我想起我在初中的时候,她在我和蓝梦的事情上,很开始就选择了我。噢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李画桥轻缓的说话。
“我已经知道了。”陈易嗓音清淡,李画桥的事情各种渠道足以拼凑出完整的答案。
李画桥左手撑起脸,“刚开始我和她之间的冲突,她打了我一巴掌,班主任拉住了她,我一直记得,她第一反应就看了我的脸,紧张地问我,你还好吗?后来我才知道,我爸爸已经打点好一切,所有的一切,但我还是很感激她。”
“我一直在说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不会。”
“我现在想听你说。”
“你想了解我什么事?”陈易淡淡的。
“比如,你的趣事。”
“我的生活向来很无聊。”
李画桥发现和陈易聊天随时能堵死她。
“我适合当你的倾听者。”他随后补充。
于是,她继续分享她的事情。在他身边,她总是很有分享欲,在学校餐厅外面吃饭,旁边的树叶落在她的饭里。她在外面遇上蒲公英,每个都要吹一遍。他总是很认真听,偶尔发表一些他的想法,偶尔就静静地看着她,他注视着她脸上的每个表情。
树荫斑驳,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语调慢慢低了下来,在她说自己不应该在初中一直为难自己,强逼自己,她以为自己是正确的,但那段时间实在愚蠢,她总是在自责,她说她也是帮凶,为此她去看了两年的心理医生。
陈易像陈述事实一般,声线干净有节奏,“你没有任何错,你在你生活的环境里形成了最佳适应以前环境的性格,只不过你在长大,需要调整,你不需要责怪自己,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的眼睛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在模糊间,她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以前窝在被子哭泣自责的自己,以前在被别人欺负的自己,她想抱抱她和她说这些事不是你的错,你不用为此自责。
她压住情绪,继而很平静地告诉他,“我以前经常会闪现以前的事情,不过现在很少了,我想以后会更少。”
他们吃完之后,打算在街上散散步。
李画桥买了一支冰淇淋,暖风很惬意,身边陈易不紧不慢地跟着。
李画桥想问问陈易,他想考什么大学,但她转念一想,到了高三她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他们路过一家diy蛋糕店。她指着上面的招牌,“我想进去玩。”
店内的工作人员来迎接他们,笑意盈盈道,“两位是情侣吗?真是郎才女貌,我们这里有个情侣的模板,做蛋糕很有纪念意义哟。”
李画桥侧头看着他,陈易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的解释,“我们不是情侣。”
李画桥拿到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要了两个简单的蛋糕。
店里人很多,李画桥面前有一块奶油胚蛋糕。什么样式都没有,她手边是奶油材料。旁边是陈易的蛋糕。
李画桥兴致勃勃,想要大展宏图把自己的想法画在蛋糕上,但一开局就夭折,她蛋糕的花边弄成了香蕉形状。李画桥明智地选择停下来,习惯性的看向旁边的陈易,陈易一开始就挤奶油在蛋糕上,勾勒出一朵粉色的荷花。
李画桥也不说话,直直地盯着他,眼睛眨了眨。
她什么也不干,就看着陈易画着他的蛋糕,单纯的夸奖,痴痴地笑着,“陈易,你画的这个荷花惟妙惟肖,比我的蛋糕气质好多了。”
“陈易,我发现你的手和你的蛋糕一样好看…”
“陈易,你好有艺术细胞。”
李画桥疯狂暗示,陈易停下手上的动作,侧头看她,“好了,等我画完这块蛋糕我再画你那块。”
“陈易,你真好。”她又补上一句。
他在弄着奶油材料的间隙,李画桥正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蛋糕。
忽然长久以来的虚空感终于落地,他把凳子又再挪一下,靠近她。
李画桥拍了照发朋友圈,一如既往截掉陈易的位置。陈易低头看到了她的屏幕,神色淡了下来。
“为什么要截掉我?”他问。
“啊?”
“为什么发朋友圈要截掉我的照片?”他重复了一遍。随后他又移开视线又带着随意的语气,“我只是好奇。”
“我的习惯是不发别人的照片,只发自己的自拍,我还以为你不看我的朋友圈。”
陈易低头重新弄着蛋糕,毫无波澜道,“很少看。”
“哦,知道了。”她低头又重新把屏幕往上滑更新朋友圈,发现什么也没有,有些小失落。
陈易低头望着她垂下来的眼睫毛,想说什么却又始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