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季书言像是被她吓了一跳，半晌后，突然笑了，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没问题，但是你觉得有用吗？除了把你自己的身体饿坏之外，恐怕一点用都没有吧，你妈真的在乎过你吗？”
程嘉仪气得两眼发黑，她站起来，恶狠狠地说：“关你屁事！我不要吃你的东西，你也少假惺惺的！”
她起身准备回房，然而可能是因为饿久了，猛地站起来后，眼前一阵发黑。
她双手按住桌子，缓了好久，季书言始终安静地盯着她看。
等她缓过来后，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季书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启薄唇，一字一字地说：“傻子。”
程嘉仪气得手都在发抖，季书言继续说：“你把自己折腾病了，高考发挥不好，考不上一个好大学，到最后吃亏的是谁？”
说完，他并不给程嘉仪反驳的机会，直接起身，从她身边走过，又轻飘飘说一句：“有些人是不配做父母的，你也不用强求。”
说完，他从玄关处拿了钥匙，推门走了。
程嘉仪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她坐回椅子上，低头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晚餐。
那是一份红烧茄子盖饭，上面还有几块排骨，其实很好吃，她刚刚饿的不得了，只觉得面前这份饭简直就是珍馐美味。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她也觉得刚才自己有些失控，季书言是好心，比她妈对她都好，还能记得她没有吃晚餐。
这个世界上还能记得她没有吃晚餐的人，恐怕只有季书言一个了。
可她却无缘无故对他发脾气，细细想来，他说的又有什么不对呢？
她只是始终不想承认这个现实，她一点都不想承认，她妈其实并不爱她。
一想到这个事实，她就要发疯。
第二天下午，她趁着晚自习之前吃晚餐的那会儿功夫，走到季书言超市门口，季书言当时正在柜台内坐着，见她来了，好奇地抬眼看她：“怎么了？”
她捏捏衣角，小声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季书言笑了下，“不用。”
她还是小声说：“对不起，还有，饭很好吃。”
说完，她转身想要离开，季书言却站了起来，手放在裤子口袋里，懒懒散散地问她：“要不要一块儿吃晚饭？”
她回身看着季书言，季书言脸色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你不是说那个饭好吃吗？我再给你点一份。”
她留了下来，跟季书言挤在柜台后边，一人抱一个盒饭。
吃完后，程嘉仪想帮忙收拾，季书言对她摆摆手：“你赶紧走吧，好好学习。”
程嘉仪觉得有点好笑，季书言也不过比她大两岁，却老神在在的，跟他们班主任似的。
她跟季书言道别后，才刚走到门口，季书言又说：“以后都可以来我这儿吃晚饭。”
程嘉仪笑了笑，回头看他，“不用了，我得节省点时间，好好学习。”
季书言嘴角勾了勾，“随你便。”
——
季书言做好了饭，两菜一汤，荤素搭配。
两个人对坐着，程嘉仪拿起筷子，夹一块鸡腿肉，见季书言不动筷子，问他：“怎么不吃？”
季书言看她，“你吃。”
程嘉仪把鸡肉放在面前的碟子里，问：“到底怎么了？”
她心里很忐忑。
季书言摇摇头，面色疲惫：“没什么，论文写不出来。”
程嘉仪一下子笑了，“原来就这……”
季书言像是有些恼怒：“什么叫就这？”
程嘉仪耸耸肩：“你吃饱之后，说不定就想起来了呢？”
季书言依旧愁眉苦脸。
程嘉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可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好好吃饭。
她深吸一口气，哄小孩一样：“你之前不老是跟我说，无论怎么样都要先填饱肚子吗？怎么到你自己这儿就不一样了？”
季书言随口问：“我什么时候……”
瞬间，他停了下来。
那是程嘉仪高三时候的事。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拿起筷子，总算开始吃了。
第二天一早，程嘉仪准时自然醒。
季书言睡在她旁边，被她起床的动作吵醒，哼哼唧唧的不想睁开眼睛。
程嘉仪低头看他：“你再睡一会儿吧。”
季书言闭着眼睛抱紧她的腰，不肯松开：“怎么起那么早啊，今天可是周末。”
昨天晚上，他们吃过饭不久就洗澡睡觉了，时隔八年又躺在一起，他们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季书言忍得难受，却一动不动，紧紧地抱着程嘉仪，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任凭程嘉仪怎么说都不肯放手。
程嘉仪最后就放弃了，想抱就由着他抱，反正他的怀抱也很舒服。
季书言最终还是起来了，他的论文还没写完，吃过早餐后，板着脸去了书房，程嘉仪没事可做，在门口晒了会儿太阳，回屋后，突发奇想，准备做点饭给季书言吃。
每次两个人在一起都是季书言做饭，今天她就是想主动一次。
冰箱里食材不多，她拿了两块牛排，两个鸡蛋，几个口蘑和几根芦笋，又觉得好笑，这还不是有手都能做的饭。
这种饭她还算在行，因为她基本上都是这么吃，等季书言推门出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牛排的香气。
他快步下楼，看到程嘉仪系着围裙，正全神贯注地煎着牛排。
她不施粉黛，长而柔软的头发简单束成一个低马尾，脸颊两侧的碎发掉下来，又被她捋到了耳后。
安静美好。
季书言觉得，她跟八年前真的没什么变化。
听到声音，她转头，对着季书言笑了笑：“写好了吗？”
季书言走过去，在她身旁站定，想要接过锅铲，程嘉仪不给他：“干嘛，想要窃取我的劳动果实？”
季书言后退一步，抱臂看她：“做的不错。”
程嘉仪有些得意：“要是这个都做不好，那我这几年就白待了。”
牛排做好后，两个人一人一份，程嘉仪切了一块，拿叉子叉起来，晃了晃：“看，这才叫刚刚好。”
季书言笑了，就见程嘉仪吃进了嘴巴里，眯了眯眼，“很不错。”
一个牛排嘚瑟成这样。
不知怎地，季书言看她高兴的样子，心情也变得不错。
下午两个人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后，又在外边吃了晚餐，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程嘉仪依旧起了个大早，季书言还没醒，她悄咪咪起床，蹑手蹑脚走进卫生间，刚洗漱好，回卧室准备换衣服，就见季书言已经坐了起来，正目光呆滞地看着她。
她觉得有点好笑：“还没醒？”
季书言揉揉眼睛，“你怎么起那么早？”
程嘉仪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我习惯了。”
季书言伸手抱住她，将头放在她肩膀上：“我还困。”
程嘉仪笑了：“那就再睡会儿，反正还早，我去做早餐。”
季书言像是一下子清醒了，“不用。”
程嘉仪推开他，站起来说：“这有什么的，以后你做晚餐，我做早餐。”
季书言靠在枕头上，懒洋洋看她：“随便你吧。”
程嘉仪准备换衣服，可是季书言并没有挪开眼睛的意思。
程嘉仪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她回头看他，声音低低的：“我要换衣服。”
季书言嘴角一勾：“换啊。”
程嘉仪心想，又不是没见过。
她把睡衣脱下来，换好内衣，又套上羊绒衫。
最后穿上牛仔裤。
回头看，季书言依旧看着她，目光平和，深邃。
程嘉仪咬着下唇，“你还不起？我先下楼了。”
“嗯。”季书言说。
程嘉仪下楼的时候，腿还有点软。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难以言说。
总觉得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层玻璃。
看得见，摸不着。
一上午，她都心神不宁。
中午去吃饭，回来的路上又看到那只小猫。
她蹲下身子，对着它“喵喵”叫了两声。
小猫不理她，拿爪子清理毛发。
她就蹲着看，午后的阳光打在身上，晒得她有些犯困。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猫突然“喵”地一声，跑了，她随着小猫看过去，就看到李新然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猫粮。
见她看过来了，他走过来，问她：“吃过饭了？”
程嘉仪点点头。
李新然把猫粮放在地上，一边喂猫一边说：“得偿所愿了？”
程嘉仪脸有些发烫，这几天她始终沉浸在和季书言复合的不安中，忘记了跟这些人回个消息。
她点点头：“嗯，算是吧。”
李新然笑了：“我就说，他很明显吧。”
程嘉仪真心实意说了句：“谢谢你们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李新然伸手，摸摸猫头，语气淡淡的：“不用了，免得季学长吃醋。”
程嘉仪干巴巴笑了笑：“不会的。”
李新然嗤笑一声，似乎不认同。
程嘉仪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该回办公室了，就站起身子，说：“改天见吧。”
李新然没看她，点点头。
程嘉仪走出老远了，回头看，见他依然蹲在原地，金色的阳光铺满他的后背。
背影虔诚而专注。
她觉得李新然有故事，但这个故事会不会跟季书言有关……
她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