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感情的归宿都是亲情吗？
毕竟有种说法是朋友是自己选择的家人，十几年的相处，早已是溶于骨血，难舍难分。
——小笛随笔
你觉得两个人是靠什么长久地支撑下去？
这是肖笑唯一回答过的年灵的公众号里肖笑一直觉得都是些无病呻吟的问题。
相合的三观，契合的处事态度一定的情绪调节能力和责任心。我觉得一个人的责任心是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人的底线和原则所在。如果把爱情定义为瞬间的心动和激情的话，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长久的爱情。
依赖感是时间形成的，同样也会随着时间消失。双方彼此都有依赖感的时候在一起，只要有一方依赖感消失感情就已经结束了。我觉得这种就像是你把自己付在另一个人背上，当对方想把你甩下来的时候疼的只有你自己。
对于相知相守，我一直不觉得一个人可以完完全全了解另一个人，即便你自己觉得很了解，但那也只是一面通常是对方想让你看到的一面。
于霁晃了晃装着玉米汁的玻璃杯，眼看着肖笑拿筷子帮她把香菜一点点挑出来。
于霁以前没有挑食的毛病。
“我们家宝宝不爱吃呗！”肖笑一边宠溺地看了一眼被碎花上衣覆盖着的高高鼓起的肚皮，一边乐此不疲地挑着香菜碎。
肖笑很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孩子前还要加上定语：白白嫩嫩、乖乖巧巧，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别哭。
你那不是喜欢孩子，就是觉得新鲜好玩，让你整天看着小孩试试！肖母对肖笑母爱泛滥的定义一针见血。
“今天怎么开车来的？”
肖笑小时候晕车，后来自己学了车这毛病慢慢好了，可或许年幼被胃和头部双重不适折磨得太久形成了心理阴影，她总不爱坐私家车出门的。
“下午去见了趟肖天。”
“肖天近来表现不错的。”
肖笑哦了一声没接话，于霁太了解她，既然答应肖天帮他保密，肖笑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出卖队友。何况谈恋爱这件事，或许是因为自己既不是他爸妈也不是他老师的缘故，肖笑并没有苦口婆心劝说费尽心机阻挠的打算。
毕竟谁还没年轻过呢？自己当年还不是……
唯一沾了香菜碎的那道菜此刻顶上半分翠绿都不见了。肖笑这才把盘子放回原处。
“尝尝看，不好吃给我。”于霁是为数不多肖笑不会嫌弃的人了，毕竟当年同吃一盘菜同喝一杯饮料的事又没少做，这么多年，习惯竟成自然。肖笑又开始张罗着剥虾。
“你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和穆示聪呗！”
肖笑看着结婚特别是怀孕后愈发符合一个妇人的行事作风的于霁，笑得无奈。
“就那样呗，也没什么意思。”
“吵架了？”
肖笑剥了个完整的虾壳，捏着虾尾蘸了醋汁塞到了自己嘴里。
“没吧。你别瞪我，你现在可怀着孕呢，可不敢给你吃。”
那就是吵架了。肖笑这种人，遇事情惯擅长冷处理。学生时代两个人第一次吵架，自己气个半死偏生她就像个没事人一般，过了半个小时又笑眯眯地蹭过来细声细语地哄自己。一节自习就这么浪费掉了，关于那次矛盾，于霁脑海中残存的最深刻的印象也不过是最后，晚上十点多，同学们一听到下课铃马上收拾东西走人了，声音一下子从只有耳边的气声骤然喧闹起来，眼睛里的水汽再也忍不住，凝结成泪珠掉落在笔记本上晕开了字迹，还能清晰地听到“啪嗒”一声。眼前深蓝色的袖口模糊又复而清晰，袖口中漏出了一节白色的腕子，腕子轻轻抬起又落下，一张纸巾被糊在自己脸上。
彼时肖笑伸手摸摸于霁的头，叹了口气。于霁终于忍不住抱着肖笑大哭了一场。那晚是肖笑送于霁回家的，尽管两个人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并不顺路。
对于肖笑，于霁总结多年相处日常得出结论：你可以跟她聊天逛街吃饭开玩笑，可以跟她在一张床上睡故意撒娇提一些为难人的要求，可以把很重要的事情拜托她做。但就是不要跟她吵架。
相识相交这么多年，自己和她吵架次数都屈指可数。肖笑的情绪控制能力当真不错，特别是这几年，惹她板着脸都不易，更别说生气了。
一别经年，二人和好还没多久穆示聪就把于霁惹毛了，他还真是个人才。
“跟我说说呗，把你的不开心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肖笑凉凉地瞟了一眼那张赤裸裸幸灾乐祸的小圆脸。“我干儿子或者干女儿的胎教就教这个，亏你还是老师呢，真是有损师德啊！”
言罢塞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入口。
“真挺好吃的，你尝尝！”
见于霁还不动筷子，肖笑只好妥协。
“吃饱才能专心聊天，先吃饭。这要你不好好吃饭掉了一丁点肉，心疼的纪子洋还不拿刀砍了我！”
于霁知道她是为了逗自己开心，顺水推舟每样菜都夹了一点。
穆示聪，该怎么说呢？该从何说起呢？原本自己今天都想要放弃了呀！
手指木然地剥着虾皮，心思却早已不在红白相间爽脆可口的虾肉上了。蓦然想起曾经读过的一个典故：杨修自作聪明，将鸡肋解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当年曹操未必这样想，不过倒是很符合自己如今的心境。
肖笑还爱着他，却又痛恨自己不争气地还爱着他。被肖笑视若珍宝的残缺的玻璃珠子，说到底，也只是个玻璃珠子而已。肖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门心思撞南墙的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如今已经快而立了，这么多年习惯性的用脑子决定事情早已习惯成自然。穆示聪突然回来又释放好意，肖笑有一瞬间的确被胸口溢上了的某些东西冲昏头脑，但当激情褪去，肖笑当然知道那也只是颗玻璃珠子而已。
“你说，什么算作是喜欢呢？当年的我的确喜欢当年的他，可现在的我呢？”
于霁被突然开始的姐妹谈心生生噎住，用水顺了气开口便爆了句粗口：“你他妈的搞什么形而上学呢？一次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现在人民教师都这么奔放了嘛？”肖笑愣了愣，过了十秒才把悬在空中的筷子伸向左手边的土豆丝。
“该不会这次是你变心了吧？等了人家那么久，好不容易在一块了又觉得这么多年他变了，没有当年的感觉了？你丫就是犯贱。”
于霁拿筷子头将一块鱼片捣成了烂泥，嘴上也没停对肖笑的指指点点。
还真是一针见血，不过孕妇情绪还真是……令人不适啊！以前我温温柔柔细声细语的软妹子呢？
于霁当然不是软妹子，就像肖笑也的确没有变了心一样。
“或许我只是一个人太久还不习惯吧。”肖笑叹了口气。
“笑笑，你有时候就是太较真了。可生活不是工作或者什么别的，日子不能太较真的过的。”
肖笑抬头看她，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当年自己分手后再没找过男朋友时妈妈也是这么说的，感情有时候不能太较真的。
可如果不在开始较真，那余生路漫漫，岂不是要几十年如一日的麻痹自己：我现在日子过得已经不错了。可自己真的忍得了这一生困于一座婚姻的囚牢吗？
没有答案的。肖笑一直知道，没有明确对错的问题永远最艰难。她心事重重的进了餐厅又眉头紧锁地出去，看得于霁一阵揪心，窝在副驾上不断对着纪子洋碎碎念。
“我总觉得笑笑这样不太好，真的感觉不好。”
纪子洋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着：“肖笑是个聪明人，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开，等她过段时间想开了就好了，你也别多费神了，再累着自己。”
爸妈睡了，客厅留了灯。聪明人肖笑同学回了家里自己一个人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聪明人日子过得容易，心思重的人日子过得疲惫，而两者兼而有之的人日子过得尤为艰难。偏生肖笑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敏锐地感知到对方释放的积极信号，随即做出反应温柔附和，好像从开始默认自己依旧深爱他。可或许真的是一个人太久了，现在的肖笑并不敢说喜欢如今的穆示聪。她甚至都不了解他。
或许爱可以抵抗时间，但人不能。
“时移世易，原来是这个意思。”
面颊痒痒的，肖笑伸手抚去，指尖湿意一片。
“笑笑。”
笑笑抬头，是妈妈。
“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肖母递了张纸巾给她，肖笑伸手接了拭干净眼泪。
“妈……”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一句：“没什么，去睡吧。”
肖母没离开，顺势坐到了肖笑身边。
“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跟人聊天，心里藏不住事。这一天怎么过的，自己开口嘚吧嘚吧全说了。后来大一些觉得让人看不透特别酷，可撑不长，话堆在心里，自己先忍不住招了。妈妈一直觉得自己挺了解你的。可这几年你一个人在外边，咱们娘俩说话说的越来越少了，妈妈有时候看你都觉得你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妈妈现在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一席话毕，肖笑眼前彻底水雾模糊成一片。
“妈，以前我问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你告诉我没有，我还不信。我那个时候觉得我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会一辈子喜欢他。”
“后来发现自己不喜欢了？”
“不是，我还喜欢他，可他不是他了。人变得太快了，真的太快了。我也是，别人也是。”
肖笑续续说着，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向妈妈倾诉。
“人都是这样的，只要不守着，都觉得变得飞快。”
“在一起就不会变吗？”
“至少你的眼睛可以看到，会好一点。”
肖笑点点头，拖沓着拖鞋回了卧室，只留下一句：我先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