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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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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弯道,老孟才缓缓开口,吊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三百里路柏和廊,十万棵树翠与云。”老孟优哉游哉地说着,“到了,下车看看吧。”

    “到了?到哪了?”

    杨维先听得一脸迷茫。

    “剑门关。”

    宋其蓁替老孟回答了杨维先的问题。

    “其蓁同学,你来过吗?”

    许正之惊讶,还以为宋其蓁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先前来过。川大美术类的同班同学寒暑假都会进行写生活动,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在川市周边的县城罢了,宋其蓁家世不差,走得远些游学也不是不可能。

    老孟被人提前答了题,悬念一下子没有了,也不脑,看着宋其蓁的目光带上了欣赏,“女娃子不错。”

    宋其蓁对上老孟打量的目光,“没有,只是看了几本杂书。”

    车停下的路段,公路劈山而成,山前开阔,地势急转陡峭,公路蜿蜒盘旋。过了剑门关往回看,剑门关犹如刀斧劈开出的一条山间缝隙,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山脉横亘东西千里,形若利剑,直插云霄,俨然是川北的一道天然屏障。

    黄馥玉跟着在赵新德、杨维先的后面,眼前的风景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杨维先往公路边上走了几步,没走多远,感叹于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下第一雄关名不虚传。”

    短暂的停留过后,老孟吆喝着几人上车,已经浪费掉一部分时间了,接下来的路程要抓点紧才行。

    老孟开车很稳,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讲点他送件途中遇到过的奇闻轶事,几人中杨维先最是爱听,时而插上几句嘴将老孟的话打断,惹得老孟每每将故事说了一半就没了下文,想听还得等下次不知什么时候。

    但大多时候都是杨维先不着调地带着赵新德自娱自乐,黄馥玉和许正之则是附和,宋其蓁就在一旁看着,这车上的时光倒也显得不烦闷。

    暮霭沉沉,还未到广元,天色渐暗。

    前方传来流水声,老孟把车停下熄火,打着昏黄的车灯下车向前去查看。

    车子停下,许正之不放心地喊着几人一起下车看看什么情况。

    一条小河拦住了去路,这几日没有下雨,但是石桥上已被浑浊的水面覆盖,河水不明不白突然涨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为了安全起见,老孟当下就做了决断。

    “涨水了,今晚走不了,只能在车中过夜了。”

    前方黑灯瞎火的,仅凭车灯根本不足以探明小河的情况,老孟脸上严肃跟几人道,边说着边往车上去,准备把过夜的物资翻出来。

    宋其蓁等人就跟着老孟后边,也看到了小河的情况,对于路上的事情,他们几个不具备发言权,听着老孟说完,就各自做着准备。

    原先摆好的行李被翻乱开来,干粮、手电,还有防御用的小刀,大家都在默默地忙活。

    堆积在最里面的行李被挪到了外边,堵住了敞开的车尾。

    黄馥玉紧挨着宋其蓁在最里面的位置,赵新德几个男同志们守在外面的位置。

    第一次在野外过夜,所有人都不敢睡太熟,谨防不测。

    到了下半夜,滴滴答答的雨声吵得人不得安宁。前后敞开的车里给了蚊虫可乘之机,看着外面的天色,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反正也睡不着了,车内窸窸窣窣有了动静。

    车头的老孟,双手抱胸,脚随意地搭在了方向盘上,用着平时擦汗毛巾往脸上挡着光亮,头倒在车门上还睡得香着。

    等雨停后,几人自觉地轻手轻脚下了车活动活动,一晚上都蜷缩的狭小的空间里,手脚都僵硬麻木了。

    宋其蓁走到昨晚挡住去路的小河边,水势已经褪去,借着天边那抹曙光,总算是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河边的平地上,栽种着大片苞米,绿油油的,长势良好,看得出主人家有在精心打理。宋其蓁在周围转了一圈,不敢走太远,忽而看到苞米地尽头那边好似有农家烟火。

    老孟这一睡就睡到了天光大亮,昨夜睡得不踏实,到了天亮才沉沉睡去。

    “老孟,早啊。”

    “早。”

    车门一开,离得最近的许正之转头打着招呼。

    “老孟醒了,你可真能睡。”杨维先拿着本子对着苞米地的方向在写写画画的,“我一个年轻人都起得比你早。”

    “去去去,没大没小的。”老孟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地找了块杨维先边上的石块坐下,大口啃着米面做成的饼子,眼睛盯着看他本子上的画,“画得不错。”

    “那当然了,老孟你故事讲得不行,唯独这眼光不差。”

    杨维先对自己的画工还是很有自信的,不是他夸自己,虽然比不上第一的宋其蓁,但他也在班内中上游。

    “年轻人觉少可不行,身体比我这个老年人还要差,啧啧!”

    老孟挺直腰身,扫了杨维先一眼,眼里直白之意在说着嫌弃。

    “你这是人身攻击,再说了,我这是文人之气。”

    杨维先用力合上本子,不想给老孟看了,还险些夹到了手指,可见是气得不轻。

    “行了,你继续吧。”

    老孟不听,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子。

    该干活喽!

    “老孟早。”

    “早,女娃子。”

    对五人中唯二的女同志,老孟德态度可以说是天壤之别,细语轻声,春风拂面。

    “我叫宋其蓁。”

    “我知道,女娃子。”

    老孟肯定点头,疑惑看向宋其蓁,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个,他老孟也还没到记性不好的时候吧?

    一切照旧。

    宋其蓁:……罢了。

    “水已经退了。”

    看着老孟过来,估计也是要去查看小河的情况,宋其蓁提醒道。

    “行,吃了吗?”

    老孟表示知道了。

    “吃了。”

    话题跳得突然,宋其蓁还没跟上节奏,愣了几秒,“吃了。”

    “上车了,天也不早了。”

    老孟慢步走向车边,喊着那几个沉迷画画的。

    “来了,来了。”

    收拾妥当,行李再次被搬回到车厢里面,麻烦是麻烦了点,这样就算遇到颠簸也不会被甩了出去。

    过了小河,向着广元进发。短短两天时间,最活泼的杨维先都已经开始萎靡,车身摇摇晃晃,再加上昨晚没睡好,车子刚走不久几人就开始频繁点头,上下眼皮子不断打架,没过

    一会儿就相继地睡着。

    广元毗邻三省,素有“川北门户,蜀道咽喉”之称。要到广元,还需过嘉陵江。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车里突然没了吵吵闹闹的声音,安静的老孟还有点不习惯,老孟暗自嘲笑自己矫情,以前自己一个人出车也没觉得。

    快到嘉陵江时,宋其蓁先醒了。

    黄馥玉将身子靠在宋其蓁的肩膀上睡着,宋其蓁看了一眼还在睡的四人,再转头看了看外面越来越近的嘉陵江渡口。

    广元就在嘉陵江右岸,《水经注》二十有载:“汉水南入嘉陵,道而为嘉陵水”,发源于秦岭北麓,孕育出四季斑斓的陇南山川。

    过嘉陵江需要坐渡船,往来于两地之间的货车、公交车、小车都需要乘车渡而过。这个时间点渡口处已经开始排队,还没到发船时间,好几辆车在等着上渡船。

    老孟没有像其他车辆那样在边上排队,直接开到了岸边停着,邮政车是有优先过渡的权利,以往他也是直接这样做,谁知今天却来了个意外。

    “同志,你们怎么插队呢?”

    一辆小汽车的司机见状不满道。

    气势如虹的嗓音把附近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同志,我们是邮政车,送件的,有规定,过渡过桥可以优先。”

    老孟不想多事,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其他人听了也就把好事的脑袋缩了回去,那大声质问的大哥被下了面子,开始不依不饶起来。

    “我管你什么车,什么规定,要插队就是不行。”

    车里的几人被这大嗓门从梦里惊醒,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杨维先和赵新德大胆地从车尾探出头来,一看外面那架势,好家伙,又神同步地缩了回去。

    后来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又伸了出来。

    “同志,人家都说了有规定,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算了算了。”

    大哥附近的人都热心肠地帮忙劝着。

    “是啊,这位同志说得有道理。”

    “同志,别耽误时间了,该上渡船了。”

    宋其蓁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气定神闲地坐在车上,两日的观察,在宋其蓁的心里,老孟不简单,完全相信他能处理好。

    可是杨维先和赵新德几人不知道啊,杨维先又是个心直口快的,听着周围的人说着话,拼拼凑凑大家也就知道了个大概了。

    “不知道什么是规定吗?不是谁高声、嗓门大就有理的,邮政车就是有优先过渡、过桥的权利,你如果不服气,你可以去相关部门投诉反馈,而不是阻挠大家上渡船,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浪费别人的生命。”

    “就是就是。”

    杨维先和老孟之前就爱怼怼,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维护老孟的是看起来不着调的他,赵新德也在边上附和着杨维先德话。

    此话一出,老孟在驾驶室里小声地骂着“臭小子”,可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

    本来打算以静制动的老孟顿然改变了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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