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刘氏
如果是个中年妇人还好，如此年轻的女人，自己单独和她见面，若是传出去，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呐！
张云踌躇一下，有点进退两难的感觉。
如果贸然离去，虽然这妇人不敢说什么，但还是觉得抹不开面子——毕竟张云前世一向很尊重女人，尤其是这样孤苦伶仃的女子。
算了，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坐一会罢！
张云稍微侧目看了一眼敞开的木门，深吸一口气，在木塌上跪坐下来。
他看这妇人一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道：“你住在这里还好吧？”
刘氏低头道：“生活还过得去，就是有点枯燥。”
张云：“……”
刘氏小心的看他一眼，说道：“刚沏了一壶茶，君上稍坐，妾身去取来。”
张云点头：“好！”
看她脚步匆匆的进了里间，张云便隐隐感觉这妇人说是在清修，看起来很淡然的样子，内心却并不能做到清心寡欲，似乎有点不安于现状。
刘氏很快出来了，把两个青瓷杯摆在案上，然后提起一只青瓷茶壶倒茶。
张云注意到这是原始青瓷，颜色青中带黄，这个时代，以越国出品的最好。
这种原始青瓷的出现是华夏陶瓷发展史上的一次飞跃，它与陶器逐渐拉开了差别，是华夏瓷器的始祖。
刘氏注意到张云观察瓷杯的眼神，道：“妾身是越国人，所以从娘家带了几样瓷器过来。”
“哦！”张云点点头。
刘氏端起茶杯送到张云面前，温婉的道：“君上请！”
张云伸手接过，不小心手指尖触碰到刘氏的手心，她手一颤，连忙缩回手，脸一下红了。
张云尴尬道：“抱歉！”
刘氏看一眼张云，轻抿一下嘴唇：“是妾身不小心，怎能怪君上！”
“嗯！”张云含糊道，不想在这事上纠缠，看她低眉顺眼的很拘谨的样子，把茶杯放案上，说道：“你坐下说话吧！”
“谢君上！”刘氏在案侧坐下，轻声道：“君上进门时非常诧异，是不是开始以为妾身是一个老妇？”
张云尴尬一笑，道：“是的，孤一直忙于国事，也没来过这里。”
他又道：“虽然郕伯不在了，但他的妻妾，孤不会为难你们的，不必担心！”
刘氏听罢神色微微一变，“唉……”她幽幽叹口气，转头看着窗外的夕阳，默然无语。
张云感觉到刘氏情绪的低落，但还是说道：“只要大家都安分守己，孤会善待每一个人。”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以表达自己的善意。
自己入主郕国，接管了郕国臣民，能对他们这些旧臣、妃子宽容以待，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张云放下茶杯，道：“你在此清修，孤不便叨扰太久，这就告辞了。”
刘氏此时一声不吭，动也不动，似乎心情很不好。
张云站起声，看她一眼，转身便走。
“君上稍等！”刘氏忽然开口道。
“还有事？”张云回头。
只见刘氏脸上神情变幻，忧郁、哀伤、无奈夹杂着一丝不甘心的表情，她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又忍住了，然后低下头，轻声说道：“妾身很久没有对弈了，君上能否下一局？”
张云看她从墙角的黑漆木柜子里拿出两个瓷盅，知道是围棋。
下围棋太耗时间了，最少也要半小时，在这里呆太久是不合适的。
他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心里寻思怎样找个借口婉拒。
刘氏好像觉察到成君的心思，看着他的脸，她的语气中充满哀求：“君上就当可怜妾身，好吗？”
“好罢！”张云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怜悯。
他返身坐回到木塌之上。
刘氏见状松了一口气，拿出棋盘放案上，问道：“君上执黑子还是白子？”
张云看着棋盘，道：“随意吧。”
刘氏将装黑子的瓷蛊递过来，柔声道：“黑子先走，君上请！”
两人在棋盘上下了几手，刘氏低声说道：“让君上为难，是妾身失礼了！可是平时见到君上太难了，或许几年，也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
张云便觉得这妇人颇有心机，正欲说她两句，又听到她哀怨的声音道：“君上会觉得妾身不耻吗？”
张云抬头看她，见刘氏一副楚楚可怜之状。
这里的陈设极为简朴，她穿的也是普通的棉麻布袍。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她清秀白净的脸和上身被阳光映照得很清晰，其他地方却有点黯淡，在光线明暗的反衬中，如同一副静止的素描图景。
张云忽然觉得，如此年轻的女子，就这样孤独的在清冷的宫中度过余生，确实太寂寞，她心有不甘也是情有可原。
如此一想，张云心中的不快就消散了，安慰她道：“不会，孤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张云见她落落寡欢的样子，又问道：“孤见你并不想清修，是不是？”
刘氏苦笑一下：“妾身这样的身份，早就心如止水，可是人活于世，难免牵扯到一些恩怨。”
张云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和卜梁倚结仇，觉得这话有道理，便点头道：“不错！”
刘氏低垂的目光飞快地从他脸上扫过，轻叹一声：“一个人的命运是不是真的早就注定？就像妾身的身份，无法摆脱，只能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
张云不好说什么，想了想，只能道：“人言可畏，很多事情，孤也只能让别人来处理，不便插手。”
“妾身明白。”张氏道。
二人沉默下来，张云下了几手，刘氏应对吃力，惊异道：“想不到君上棋艺高超，妾身却是不敌了。”
张云笑一下，道：“孤很少下棋，平时也没时间。”
刘氏道：“君上是乐律大家，可惜妾身不会乐器。”
两人边聊边下棋，渐渐地屋子里气氛好了许多，刘氏脸上的愁绪也淡了。
刘氏的棋艺差许多，很快就输了，但她觉得很高兴，因为成君在认真陪她下围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