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冬猎
“张手搏忠义，令人佩服！”昭子春道：“听说成君文才惊人，张手搏想必文才也不弱。今日大享礼，张手搏技压群雄，所谓无诗不成礼，请张手搏赋诗一首，各位以为如何？”
“理当如此！”大司马昭瑕附和道。
张云见大部分人附和，小部分人默不做声，已知昭氏势力确实惊人。
平舆君昭成，令尹昭子春也是封君，为郚公，大司马昭瑕是昭成之子，加上今天没有露面的大宗师南蛟昭腾，昭氏在朝堂上的势力，可见一斑。
昭成是第二代平舆君。第一代平舆君王子文，是楚昭王之子，为其兄楚惠王所封，封地平舆邑，就在以被楚国所灭的陈国以南的汝水流域，与上蔡相邻，是原来的蔡国领地。
昭氏家族主要布防于晋楚交接处。平舆，蔡县，圉邑，东陵都是汝水与潕水之间，进可攻三晋，退可守楚，现在晋楚争霸，楚王对昭氏非常倚重。
阳铭欲为张云说话，看了一下父亲，却见阳城君对他瞪了一下眼，明白父亲不让他出头，心中虽然不满，却不敢违抗。
楚王中微笑道：“张卿武功高强，寡人已知，若能为今日之盛会赋诗一首，寡人必有封赏！”
这话就好听很多，可见楚王熊中倒是一个仁厚的君主。
张云起身，拱手道：“大王有命，外臣焉敢不从？愿为此盛会助兴！”
“好！”楚王中欣然道：“来人，为张卿斟酒！”
张云端酒在手，一饮而尽，扬声道：
“大风辞。
大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汉江，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豪情多。中流击水兮射白鹭！”
“壮哉！”楚王中赞道：“张卿之文采豪情，寡人知矣！”
阳铭为之喝彩，阳城君面色轻松，众人对张云纷纷侧目，而表情各异。
宴会继续进行，至午时尽欢而散。
张云又得到赏赐，却是一枚玉如意，他拿在手中观看，有些不解，怎么会赏赐这个？
旁边阳铭却很高兴，道：“大王有一个习惯，如果想重用那个人，必先赏其玉如意，可见大王非常欣赏你呢！”
他叹口气道：“可惜你要离开楚国，要不然，凭你的本事和大王的信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张云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楚国前期，依靠重用公族，国土得到了极大的扩张，但是进入战国之大国争霸的时代，各国都在通过变法进行制度转型升级，破旧立新，强干弱枝，确立新的中央集权制度。
今天所见，楚王中虽然仁厚，但是显然威权不足，对昭子春这样根基太深的封君重臣难以如臂使指，变法更是难以进行，看来楚国争不过三晋不是偶然因素，而是有深层次的制度原因。
下午的冬猎开始了，一行人整装待发，往西苑的丽山而去。
阳钧的妹妹芈彤和公主芈萱也一身劲装，英姿飒爽。
张云看到她俩，有点诧异。
芈萱朝他眨眨眼，扬起手中的玈弓，道：“去年我随父王围猎，射杀了一只彩雏，父王赏了我一张玈弓呢！”
“噢？原来公主是女中豪杰，失敬失敬！”张云拱手道。
芈萱妩媚一笑。
几人随着一百多人的车队，很快到达丽山。
这次围猎是阳钧和景述发起的。
景述是析君景启之嫡长子，他看着阳钧，道：“上次你吹嘘箭术如何，今日我们猎场上见真章，如何？”
“正合我意！”阳钧振奋道，他手持父亲的铜钺，开始指挥车队。
“家司马，听我号令，重新列阵。我为中军，陈柯为右矩，张手搏请为左矩。
此时，后面的芈彤和公主
已经过来了，芈彤兴奋道：“张手搏，你看我二兄指挥得怎样？”
“不错，”张云点头，“围猎就是战场演习，指挥调度，临机布阵，均可体现一个人的用兵能力。”
几人说了几句，一同进入猎场。
景述昨日已经得到楚王准许围猎的许可，他让管理猎场的虞人，以牛、羊、猪三牲祭祀此地的山神水主，然后吹响鹿笛，开始狩猎。
那虞人道：“景少来的正巧，近日仆见到一只白色麋鹿跑进了猎场，可惜几次追捕都没有抓获。”
白色的麋鹿？景述大喜：“此为世所罕见的瑞兽！若能捕之，献于大王，大王必大悦也！”
寒风乍起，初冬时节，气温清凉，大地一片枯黄肃杀。
随着鹿笛吹响，丽山猎苑中的那些野兔、彩雏、花鹿、麋子、雁鹅等动物，开始在稀疏的草丛间跳跃逃命。
围猎的车阵从后方徐徐展开。
围猎的技巧在于围，将猎物驱赶到预定的狩猎场，不仅可以提高狩猎的效率，还有着浓厚的军事训练意义。
每年春蒐、夏苗、秋狝、冬狩都是挑着农闲时进行，这是贵族们训练弓马车驾的方式，并且有许多规矩：不违农时，不采鸟卵，不杀有孕母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围猎时要网开一面，留有余地等等。
猎场上最先动的是阳钧的中军，他手把铜钺，指挥着车队，通过变换队形，将猎物驱赶到林间空地去捕杀。
右矩陈柯也发动了，他扶着车栏让御手加速，暗道，为二少爷争位失败了，若是能够捕获那只白色麋鹿，也算是一大功劳。
御手执辔猛抖，马儿吃痛，拉着笨重的战车狂奔前行。
家司马也催促着车右奋力猎杀，谁都不愿意落后于人。
左矩也发动了，张云站在一辆战车上，御手催马踏入猎场。战车之后是挥舞着青铜短剑驱赶野兽的三十多名徒卒，以及预备装载猎物的数辆辎车。
此时的战车还是战场决胜的主力军，而战车以右为尊，左矩则地位略低。
张云拿起楚王中赏赐的雕漆玈弓，战车上搭弓射箭，箭无虚发，不过前面多数是些小型猎物。很快，后面的辎车上就挂了不少野兔和彩雏。
此刻，寒风乍起，风吹草低，一只极为罕见的白色麋鹿出现在众人眼前，引起一片惊呼。
年轻人喜欢刺激，芈萱和芈彤坐在一辆华丽的战车跟在后面，芈彤连声催促御手快点，御手只能执辔抖绳，战马扬蹄加速，旁边的护卫急得满头大汗，连声道：“公主，慢点！”
“鹿！白麋鹿！”此时有人高声喊道。
白麋鹿？芈萱大声道：
“获白麋鹿者，赐玈弓！”
“公主有令，获白鹿者，赐玈弓！”
虞人将公主芈萱的命令传达下去，大家顿时情绪高涨，纷纷加快了速度，开始三面合围。
白麋鹿飞快地在草丛中跳跃奔走，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阳钧的战车冲在了车队最前方，阳钧毫不犹豫地对着白鹿引弓射击。
白鹿朝侧面一蹦，灵巧的躲开箭矢，转了一个圈，后面芈萱的战车赶上，她拉弓搭箭一箭射出。
那白天鹿极为灵敏，身子一侧，再次躲过，接着撒蹄飞奔，跳上一个小丘陵，朝着林中奔去。
芈萱从来没有见过白鹿，刚才一箭差点射中，却是挑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她如同着魔般，没有丝毫犹豫的跳下战车，往小丘陵发足追赶。
“公主，里面危险！”芈彤和护卫拦之不及，只能下车跟着进去。
后面赶来的人望着坎坷不平的丘陵和灌木丛生的树林，战车无法过去，只能停住。
张云也刚到了，看了眼芈萱的马车，吃惊道：“公主呢？”
“公主进去追白鹿，君女和侍卫也进去了。”御手道。
刚赶过来的阳钧闻言大惊失色，“快进去找到公主，否则麻烦了！”
张云道：“景少留在这里守候，我和二少爷去找公主，你们跟着来十个人就行了！”
“行！”景述点头。
十多人下了战车，在张云的带领下，走过小丘陵，进入树林。
里面树枝和棘从众生，哪里有他们的影子？满地的枯黄落叶掩盖了他们的足迹。
张云扩大了搜索范围，终于在树林的另一边，找到了芈彤和那名倒在血泊中的护卫。
“公主呢？”张云心里一沉。
“她……她被一个中年男子抓走了……”芈彤抽泣道。
“往哪边走的？”张云问。
“这边，”芈彤道。张云随着她手指的方向，身子一弹，迅疾而追去。
此刻，在令尹府的书房里，昭腾正在和一人说话。
“不知昭宗师把我绑过来，是什么意思？”章戴道。
竟然是玄墨门章济的弟弟章戴。
“章兄弟别误会，”昭腾微笑道：“想不到你在蓝郢还有一位红颜知己，不过这女子好像是你一个有远亲关系的长辈吧，嗯，如果你兄长知道，恐怕会不高兴啊！”
章戴冷冷的看着他：“堂堂的大宗师，还喜欢以这种隐私来要挟他人吗？”
“不是要挟，是合作，”昭腾对他的冷淡毫不在意，笑眯眯的道：“只要你能够回答出我一个问题，我不但将你的红颜知己送回给你，我还要向我的二兄举荐你为官，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