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夏元帝
岳桥诚已经穿戴整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瞪得滚圆,如一只山林中初见人类的小鹿,眼角泛着薄薄一层粉红,看上去竟快要哭了。
丁芷手足无措,瞬间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你别哭啊,我就是担心你才来找你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是女人,是定国公的二孙女,真名叫丁芷”
“你真是女子?”岳桥诚打断了丁芷的话,语气不善地问。
丁芷立刻郑重地一点头:“如假包换,绝无戏言。”
闻言,岳桥诚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慌乱地挪开视线,轻轻咬住下唇:“那,那你为什么流鼻血?”
“我”
丁芷赶紧抬起手背擦干净鼻子,突然无语凝噎。
这怎么解释?
她在心里把系统骂了一百遍,硬着头皮搜刮出自己那点不太专业的中医知识,心虚道:“这都是巧合,也许,你知道天气干燥的时候有些人就会因为缺水而流鼻血,我最近有点那什么来着阴虚火旺,肺经热盛,对”
“啪。”
话还没说完,手掌与脸颊相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丁芷呆若木鸡,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脸,那小小的力道虽然又软又轻,抚在脸上一点也不疼,但她还是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好似晴空霹雳、当头一击。
刚刚,她是被岳桥诚给打了一巴掌?
“我说你这个人!”丁芷有些愤怒地低下头,却看见岳桥诚浑身轻轻地颤抖,腮边浮现出春桃般的红晕,眼中已经盛满了泪水,盈盈泛着潋滟波光,神情是五分气五分羞,还有一缕不易察觉的幽怨。
然后她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从丁芷身边夺路而逃。
丁芷虽然无比震惊,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她迅速追上前去,一边跑一边喊:“大哥,不是,小岳你回来,我说的全是真话,你实在不信我也可以回营房跟你验明真身啊!”
话音刚落,只听“嗖嗖嗖”地一串破风之声,三支木箭毫不留情地射向丁芷面门、胸口和膝盖三处要害,丁芷反应神速,身形如鬼魅一般腾空而起,一个筋斗躲开了所有箭矢。她足见刚点地,又是三支木剑凌空而来,丁芷提气纵起,再次轻巧利落地躲避开来。
然而这么一耽误,等她再落地时眼前早就不见了岳桥诚的身影。
丁芷对这种“我不听我不听”的小性子无可奈何,她凝望着空无一人的前路,大为无语地一拍脑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天地良心,除了系统相关,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比真金还真的真话!
“系统,看看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弄出的劳什子鼻血,我早就解释清楚了!”眼下丁芷束手无策,只好把气撒在了罪魁祸首系统身上。
【冤枉啊宿主,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早就解释清楚了,只不过有些人掩耳盗铃,自己不愿意相信呢】
“什么?”丁芷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愣。
【害,算了,你这个没有心的宿主,说了你也不懂。】
丁芷无端被骂,冷哼一声:“行,连你也不愿意跟我说明白。”
之后任凭丁芷如何软磨硬泡,危言相逼,系统都打定主意当一只鹌鹑,一声也不吭,她只好作罢,又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营房。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反正岳桥诚是她室友,她就不信逮不到解释的机会。
只不过事情有的时候很难顺着人预料的方向发展。
丁芷在床上枯坐整整一晚都没等到岳桥诚回房间,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两团巨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找到林毅,把人吓了一大跳。
林毅震惊:“你这怎么搞的,半夜做贼殴打赵晔去了?别吓我啊。”
丁芷嘴角一抽,这话倒也没错,她打是打了,但不是半夜去打的,而且现在真正让她焦头烂额的也不是赵晔,丁芷急忙摆了摆手道:“没有的事儿,我就是想问问您看见岳桥诚了没,昨天她一整晚都没回营房。”
“哦你说小岳啊,我正准备告诉你呢,他昨天晚上突然跑到我这儿来说自己要走人了,不在军营里待了。小岳本来就跟你一样,并非正式入籍的士兵,我也没办法拦着,只好答应。怎么,难道他今天就已经走了?”
“走了?!”信息量太大,丁芷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头涌起一丝说不出的怅然。
人生如逆旅,百代皆过客。
岳桥诚确实是干脆利落地卷铺盖走人了,然而丁芷的日子照样还得过。
接下来的四天,为了迎接圣上亲临,马球队的二十人每天都在紧锣密鼓地加练,丁芷也暂时把岳桥诚的不辞而别抛于脑后,渐渐把注意力放回了不久之后的马球比赛上,毕竟见到皇帝是她一切行动的基础,不然她连对付赵东堂的资格都没有。
令人意外的是,这几天赵晔出奇的老实,他吃了丁芷那么大一个暗亏,居然不声不响,沉默得如同一潭不可见底的死水,不知是终于被打服了还是又在琢磨什么坏心思。
时间过得飞快,到了第五天,终于到了皇帝亲临校场的日子。
当天凌晨,天还黑着,马球队的二十人就被从床上薅起来穿衣洗脸,作为皇家禁卫军三万将士的门面,他们必须体现出良好的精神风貌。丁芷被发到一整套精美的锦制马球服,一身团花青色窄袖锦衫,拦腰系一条白色宝带,脚蹬黑缎白底长马靴,头戴青色武生帽,衬得整个人眉清目俊,卖相是相当的好。
丁芷还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皇帝出巡,那排场盛大得惊人。前有四十名锦衣侍卫,每两人一排,腰配长刀,头戴帷帽,威风凛凛地在前头开路;再有六名太监,手执雉尾扇、障扇、金顶华盖、万民伞,为皇帝遮阳;另有八人抬着装饰精美,刻有龙纹的玉辇;此后又缀着四十名带刀侍卫
而那为身着金色龙袍,端坐于步辇之上被万众簇拥的老者,正是当朝的开国皇帝——夏元帝。
他约莫花甲之年,须发尽白,一直慈祥和蔼地眯着笑眼,眼角深深的皱纹让他看上去如同一个普通的邻家老人。
然而谁要是真的敢因此轻视他,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系统轻轻在丁芷耳边介绍着昭帝的事迹:【宿主,你要是想跟皇帝打交道可千万要小心,前朝末年,诸侯割据,群雄逐鹿,战火四起,元帝起于微末之时,手下有定国公丁五虎、镇远侯慕容英、康王李绍云三元猛将,宰相赵齐贤一名谋士,十年征战,统领四国,最终登基为皇,手段残酷,心思缜密,绝非易与之辈。】
“这么牛?”丁芷暗暗记在心里,打起十二分精神,但一时间还是没法把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老人跟传说中铁血手腕的元帝联系在一起。
“你再跟我说说老爷子和康王的事吧”刚刚听到那四个名字,丁芷有太多想问的,她刚准备开口,就在此时,皇帝的玉辇行到近处,高高在上的元帝突然心有所感一般,微微偏过头,目光越过无数挤挤挨挨的人群,直射到丁芷脸上。
丁芷猝不及防地和他目光交汇,心头骤然一肃,如同从头到脚被人浇了一盆凉水。
不知是不是错觉,丁芷总感觉元帝虽笑着,但眼底却仿佛藏着两口深不见底的黑井,一旦稍有不慎就会栽进井里,摔个粉身碎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身边的将士们皆俯首叩拜,丁芷连忙收回视线,跟着众人行礼,默默为自己敲响了警钟。
切不可倚仗时代优势,而小觑天下英雄。
今天除了皇帝本人来看马球,陪同的还有以赵东堂为首的一众文武官员和一些女眷,丁芷低着头,听他们一群人“皇上英明”“皇上福泽万民”地说了好些奉承话,皇帝又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发表了一通激励之言,丁芷他们则高呼“万岁”跪了好几次,比赛才终于拉开帷幕。
一场淋漓尽致的马球赛,二十个队员都卯足了劲儿各显神通,阵阵马蹄杂落,战局焦灼激烈,看得围观者大呼过瘾,酣畅淋漓,叫好声和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
赵东堂瞥了一眼元帝脸色,指向场中笑着开口:“陛下您瞧,我大夏将士如此神勇,士气难当,大夏朝必可百代千秋,绵延万世!”
皇帝受用地眯起眼睛,点了点头:“东堂,你侄儿赵晔也在其中吧,可是这一位?”
“承蒙陛下关照,此人正是小侄赵晔。”
“嗯,不错。”皇帝呷了口茶,淡淡开口,赵东堂忙诚惶诚恐地低下头,脸上一片谦虚,只不过他的唇角却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林毅。
林毅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看不见。
而此时,丁芷抢到一球,一人一骑风回电激,左冲右突,所到之处无人能敌,只听“砰”地一声,她已经挥杆击球,正中对方球门,场中响起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叫好。
皇帝眼神一亮:“场中这位少年将士倒是走马如电,矫健飒爽,叫什么名字?”
林毅道:“回陛下,这位是定国公的徒弟丁志,两月前来校场里锻炼的。”
“原是丁家吗,确实很好。”皇帝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一眼丁芷,点头赞叹,而赵东堂只觉得自己被抢了风头,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大家一边谈话,一边观看比赛,眼下两方比分焦灼不下,又有一球被传至丁芷身前,她一拉缰绳,荡开阵角,拍马迎上,高高挥起球杆,眼看就要一球定胜负。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