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街
微风酥软，已是仲春，空气中的缕缕寒气已越来越淡，被晨间暖融融的春阳一照便轻纱一般飘散，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清晨，小桃蹲靠在门边眯瞪着眼，百无聊赖地看自家小姐铁打不动地扎桩，不多时便白眼直翻，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通乱点，仿佛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一连半个月小桃每天定时定点看丁芷练功，就算再新奇她也看都看腻了，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但其实学武就是这样一件枯燥的事，没有什么眼花缭乱的招式套路，没有什么出尘脱俗的翩翩白衣，只有日复一日、从无间断的练习。拿扎桩来说，只需两膝外撑，腿与地平这么简简单单一蹲，再纹丝不动地坚持一个钟头，就是练习的全部，别的花头一盖没有。
那些大显神威、英姿焕发的瞬间只是学武的彩头，枯燥、无聊、艰辛和寂寞才是它彩衣下的真实面貌。
练武先炼心。武术，便是要在这种无趣与辛苦中打熬出一颗坚韧不拔的恒心，一副百折不摧的筋骨。
练满一个钟头，丁芷双手提按，运气收势，一抬眼便见小桃缩在门边托着腮打盹，显然一通好睡。丁芷笑着走上前去，微凉的手指轻轻掐住小桃腮边软肉，惊得她一个哆嗦睁开眼。
“小姐！”
这么些天，小桃也早就摸透了丁芷好说话的脾气，毫不客气地嗔了她一眼，气鼓鼓地站起身来，一扭头作势不理人了。
丁芷顿觉好笑，问：“前些天不是还说要我教你学武吗，怎么现在看都能看睡着，真要你自己亲身上阵扎桩，怕不是一柱□□夫就要放弃了。”
“放弃就放弃，我看着您练都无聊坏了，要我自己来早就憋死了！”
说到此处，小桃不知想到什么，眼珠一转，又立马笑意盈盈地转过头，放软了语气溜须拍马：“小姐文通三略，武解六韬，智勇双全，晾衣杆在手更是万夫难当，我还需要学什么呀，咱们家有您一个就成。”
“得得得，求你别说了。”丁芷听得嘴角一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小姐怎么这样呀，我一番话尽数发自肺腑，真心可鉴！”
丁芷狠狠翻了个白眼：“我还能不知道你？你有什么事想求我就快点说吧，我真受不了这个。”
小桃闻言，故作娇羞地轻轻牵住丁芷的袖子，吓得她又连退三步，小桃乐得见牙不见眼，笑够了才开口：“小姐您可怜可怜我吧，这么多天闷在府里我都快憋死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咱们就上街去玩儿行不行！”
丁芷听她这么说倒是微微一愣，这小姑娘今年刚十四岁，比原主还小一点，在现代社会也就是个初中生，正是贪玩好乐的年岁，丁芷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小侄女。书中的原主和小桃每隔几天就要出游耍玩，自己这几天确实忽略了她，带人上街逛一逛也不是难事，再加上
【宿主我求求你了，快出门吧快出门吧！再不出门真是一点任务也接不到，你亲爱的系统就要能量耗尽气绝身亡了！以后我再也不干涉你怎么做任务了，就算任务完成不了也无所谓，您老能接到任务就成呜呜呜！】
系统中气十足地在丁芷耳边一通惨嚎，完全不像快要能量耗尽的样子，丁芷给吵得太阳穴一跳，她只得揉了揉额角从善如流地答应，也不知是在回复系统还是小桃：“行，收拾收拾，咱们今天就上街。”
“哇！谢谢小姐，我要穿新做的那双鞋！”丁芷话音未落，小桃便开心地跳起来，飞也似地跑没了影。
用过早饭，丁芷便换了身衣服准备带小桃出门，世家小姐出行规矩太多，又用帷帽遮面又是长裙曳地的，不照做就算有失体面。丁芷实在懒得讲究，让小桃直接给自己换了身男装，没想到穿着完毕，小桃竟然看傻了眼。
丁芷的优势全在眉眼，两道长眉入鬓，一双目似明星，从前病怏怏的看不出嶙峋风骨，如今面貌分毫未改，精气神已然大不相同。只见她带着束发金冠，穿着绣暗纹月白锦袍，身形略显瘦削，但腰背挺得笔直，攒珠金带勒住劲瘦的纤腰，仿佛勒住了一道浩浩汤汤的春江水。
“哇”小桃盯着丁芷出神，不知不觉羞红了脸，她回过神来忙低下头，将一块系着红穗子的玉佩往丁芷腰间胡乱一挂，竟有些手忙脚乱。
“看什么呢，走了。”丁芷分毫不觉，径直出了门，小桃连忙跟上。马车早已候在院外，丁芷也不要人搀扶，直接掀开毡帘钻进车内，还顺手拉了一把小桃。
一路摇摇晃晃，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两人便到了京城西市的财神大街。
财神大街街面宽二十丈，长十余里，是京城最有烟火气的所在。街上人烟稠密，车马云集，屋宇鳞次栉比，沿街开着茶馆、酒肆、胭脂铺、绸缎铺，街边又有卖花的、卖点心的、捏糖人的、看相算命的阵阵吆喝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小桃拉着丁芷兴致勃勃地闲逛，左看看胭脂水粉，右看看香囊字画，终于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停下脚步。
吸引她目光的是一支钗子，钗身由纯银打造成梅花枝干的模样，再镶嵌玛瑙作为梅花，很是小巧别致，小桃一眼就相中了，她家小姐相貌清丽凛然，配梅花再合适不过，戴上一定好看极了。
“公子，您看这钗子好看吗？”小桃两眼发光地拿起发钗细细端详，正要往丁芷发间比划，突然意识到小姐穿着男装，动作一顿，手臂顺势拐了个弯，将梅花钗举到丁芷面前，冲她一通挤眉弄眼。
丁芷对这种小饰品没什么兴趣，还以为是小桃自己喜欢，于是顺手接过簪子插入她发间，又凑近了好生打量一番，青丝与银钗相称，真如发间斜插一枝梅，她这才满意点头。
“好看，你喜欢就买回去吧。”
丁芷突然凑近，那副熟悉的眉眼在小桃眼前放大，眼眸中的飞扬神采竟显得有些陌生，小桃一愣，忙道：“公子这是做什么，我是说给您”
她正伸手要拔下发钗，却被丁芷折扇一展，压住手腕。
“没事，咱们府里一支簪子还是买得起的。”丁芷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这小姑娘莫不是在担心身份有别，自己不好意思买呢。
她收了折扇在手心里一敲，转身冲摊主道：“请问这支梅花钗要几两银钱？我们买了。”
“公子，只要一两银子整。”摊主连忙回应，生怕迟上一秒就放跑了贵客，他满面笑容地等着这位阔气公子付钱，却见丁芷掏掏两边袖口，又摸摸腰间系带，忙活了半天竟连一个铜子也没找到，登时有些挂不住脸。
“咳咳，那个小桃。”丁芷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求助地望向小桃，她也是头一回来到古代生活，出门竟然忘了带钱。
小桃见状噗嗤一笑，得意洋洋地刮了丁芷一眼，慢条斯理拿出钱袋炫耀着：“哎，看来公子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得靠我呀。”
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个小贼，抢了钱袋便跑，一溜烟钻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眼看就要不见踪影。
小桃急得直跺脚：“公子！有人抢钱，快追呀！”
丁芷本就身手不凡，经过半个月的锻炼对付这等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她正要追过去，眼神突然一凝，竟一把拉过小桃准备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
“公子，你”小桃不解其意地后退了一步，这片刻的迟疑就已然耽误了时机，小桃突然惊慌地咬住嘴唇，直直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不动。
只见摊主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在小桃身后，在她后退的那一刻，他欺身而上，一柄匕首已然紧贴在小桃腰侧，锋锐寒意透过薄薄一层春衫，沁得她皮肉瑟瑟发抖，财神大街上行人如云，人人摩肩接踵，摊主动作又格外隐秘，竟没有任何路人发现此间的异常。
刚刚偷钱的小贼也已原路折返，默默站在摊主身前，一面为挡住他人视线，一面也防止丁芷暴起救人。
“呵呵，二小姐，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要不是咱们留了后手，今天还真就被你溜掉了。”摊主一改见钱眼开的商人伪装，面无表情的脸孔瞬间显出几分威慑之意，他压低了声音冲丁芷道：“不要惊动旁人，跟着我到那边的小巷子里去，你要是敢节外生枝，耍什么小心思”
摊主一只铁手牢牢钳住小桃的胳膊，匕首又向前推了几分，狠狠道：“这小丫鬟的性命，你就自己看着办。”
见状，丁芷勾起唇角，眼底冷冽的杀意一闪而过。
“废话少说，要走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