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闺女一走就是大半年，当娘的心里哪有不惦记的，冯姥姥见到拎着篮子进门的闺女，话还没说上几句，眼睛就已蓄满了泪水。
老太太一手一个拉着闺女和外孙女，上下左右瞧个不够，一个劲儿的说这娘俩都瘦了，可见在外头生活辛苦。
秀荷不善言辞，蒋慕楠主动开腔哄老太太开心：“姥，我哪瘦了，您就是太心疼我了才每次见我都觉我瘦。其实啊，我非但没瘦还胖了两斤呢，自从我妈在我学校外头开了个店，我每天这日子您不知过的有多好！别的不说，首先吃食上就没受过委屈，真是想吃啥我妈就给我做啥。
因着我妈手艺好，春梅姨又会张罗，再加上我们那个小店的位置也不错，店里的生意每天红火着呢！这不，后头忙不过来，我妈还临时请了两个帮手呢！”
冯姥姥听闻闺女在外头过得不赖，脸上的表情果然从忧转喜，追问道：“真的呀？”
“那可不真的呗，我蒙骗谁也不敢蒙骗姥啊！”蒋慕楠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分分钟就将刚刚屋内的气氛扭转过来。
冯姥姥很高兴，摩挲着秀荷的手老怀安慰道：“那可好，你们娘俩在外头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自打你们娘俩都进城，姥这心就没有一日安稳过。一会儿担心你们被人欺负，一会儿又担心你们找不到营生日子难过。
唉！
这城是那么好进的么，老话说人离乡贱呐！想当年姥年轻那阵，除非逃难，哪有女人家离乡背井出门的奔日子呢，外头的事都是男人们支应，女人都是留在老宅守家的。”
说到这儿不免就又想起女儿中年丧夫的惨事，留着眼泪一个劲儿的唏嘘，蒋慕楠眼瞅着话题又要走向沉重，忙插话道：“姥，咋不见莹莹呢？”
“嗨，别提了。”说起孙女冯姥姥叹了口气：“据说是没考好，她妈这些日子连着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骂人。莹莹连电视也不敢看了，被她妈送到她大哥家那个侄女那里，说是要给她补习功课预备着来年再考一次。”
冯莹莹的成绩一向平平，她自身对学习亦不怎么上心，偏生又有个色色出众的表姐在旁对比，舅妈邓萍望女成凤，最近这段时间娘两个关系十分紧张。
冯姥姥心疼孙女，对儿媳妇心有不满：“咱家莹莹成绩是一般，可这孩子聪明机灵，便是上个中专将来早点出来工作，也不见得就不好了。偏生她妈不肯，非要孩子复读，莹莹哪愿意呢？我现在老了，说话也是没人听了，光着急没个办法。”
秀荷自己就是供着闺女读了大学的，她更认可邓萍的意见，劝冯姥姥：“妈，这教育孩子还是得听爹妈的，他们两口子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您就别跟着着急了，最多也就是帮着把家里的饭食做好，让莹莹别为着上学熬坏了身体。”她可是太知道学习是多么苦，多么熬身子了，饭食必须得跟上。
冯姥姥蹙眉道：“我也不老糊涂，我还不知道考高中上大学好，可也得考上才行了。那么多人一起考，高中统共才要几个人，考不上的人多了去了，挨打却没几个，偏咱们莹莹就占一份，我这心里是真疼得慌。”
听闻侄女挨了打秀荷也意外，邓萍虽说对孩子严厉，可也鲜少有动手的时候，这次可见是真气的狠了。
娘几个正说着话，就听门外声生由远及近，舅妈邓萍一挑门帘笑吟吟进来：“二姐跟慕楠来了。”
秀荷笑着点头，问邓萍咋这时候回家，蒋慕楠也忙站起来问好，给她舅母让座。
邓萍擦着汗在门口长凳上坐下：“我坐这儿就行，慕楠你甭动。今天听说二姐娘俩回来我特意从单位请了会儿假。”又问秀荷：“二姐，在外头都顺利不，我瞧着你倒是比咱家时候气色好，就是人瘦了点。”
秀荷便道自己一切都好，就是惦记家里。
邓萍跟二姑姐闲聊几句，然后对冯姥姥道：“妈，我买了个西瓜回来，要不您把它切咯，给我二姐尝尝。”
冯姥姥去切瓜，邓舅妈开始跟自己的二姑子诉苦：“莹莹这孩子真是半点不让人省心，咱们慕楠考高中全镇第一，到她这儿连个尾巴稍都够不着。
我说她还犟嘴不服，真有本事拿成绩说话呀，犟有啥用能犟出学上来不？这么屁点大还想学人家不上学，不上学她能干个啥？真是气死我了。”
蒋慕楠不说话，秀荷只一味儿劝兄弟媳妇别生气，说冯莹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就是现在年纪还小一时转不过弯来，让她千万别跟孩子动真气。
邓舅妈长叹一声：“我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非但莹莹不懂我的心，咱妈也怪我。二姐，您说我这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咱们冯家，最后反倒把自己弄成个里外不是人。”
秀荷就劝：“咱妈岁数大了，有时候心疼小辈儿犯糊涂，你别往心里去，刚刚我也劝她了，这孩子的教育啊还是得你跟利民说了算。不过你也别太着急了，咱莹莹是个聪明孩子只要她肯学，成绩再错不了的。”
邓萍听了这话脸上的忧色不减反重，道：“她现在就是不肯学呢，说啥不愿意复读，非要去上什么中专。现在不比我跟利民上学那时候了，中专出来也能有个铁饭碗，如今外头多少人失业下岗，她念个中专出来有啥用，哪个好单位愿意要个中专生？”
邓萍说到这儿话头一转，望向蒋慕楠道：“我晓得她这是跟我拧上了，正好慕楠回来，你们姐妹一向要好，慕楠你帮着舅妈劝劝你表妹。”
邓萍说罢就满脸希翼的望着蒋慕楠！
此情此景蒋慕楠能说不？当然不能，否则别说她舅妈不乐意，她妈先就得说她！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强撑着笑意点头：“舅妈，那我试试，就是我也不咋会劝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邓萍脸上带出来笑意来：“好，你们年纪相仿，莹莹有啥心里话她也愿意说，舅妈现在可真是没招了！至于最后咋样，舅妈都记着你的好呢！”
蒋慕楠应下：“成!”
昨晚刚劝完她妈不要过度掺和春梅姨和赵娟的事，转眼自己今天就又掺和到了舅妈和表妹之间。蒋慕楠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根蜡，这事哪有那么容易，一个弄不好两边都得落埋怨。
今天午饭吃的是秀荷今早包了带过来的人揪菜饺子，外加冯姥姥做的两个小凉菜，拌黄瓜和拌马齿笕。
邓萍一边吃饺子一边夸二姑姐：“咱们家这饺子属二姐包的最好，薄皮大馅，怪不得二姐能在外头张罗起一间小饭馆呢，这手艺真是没得挑。”
秀荷就笑着让邓萍多吃，说她喜欢自己过几天再做了送过来，邓萍笑着说自己有口福。
吃过饭邓萍去上班，嘱咐秀荷和蒋慕楠在家多坐坐再走，又说若是家里没啥事住几天也行，屋子都是现成的。
秀荷笑着应下，蒋慕楠在心里感叹：前阵子她舅妈对她们娘俩可没这么热情，尤其是上次她们过来，说要去省城开个小饭馆，舅妈邓萍当时就跟被踩了尾巴一般，满脸都是警惕，生怕她们开口借钱。
人情冷暖！蒋慕楠不止一次在嘴里咀嚼这四个字，简简单单却包含了无数说不清道不尽的心酸。
回家路上秀荷见闺女一直闷闷不乐，问她怎么了？
秀荷心思单纯，蒋慕楠不愿跟她妈说自己心里的阴暗想法，笑笑道：“没有不开心，在想应该怎么劝莹莹才好，妈您别担心我。”
秀荷闻言劝闺女：“咱们尽力就好，实在劝不住也没办法，莹莹也是个自己有主意的孩子。”
蒋慕楠点头称是！
娘俩个一路回到家，进屋片刻李春梅就找了过来，看着她那张山雨欲来的脸色，蒋慕楠心想：春梅今天姨恐怕也不太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