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凌晨四点半，还是大多数人酣睡的时间，可龙腾家园菜市场里，早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了。
远远的，李春梅就看见了一片通明的灯火，听到无数嘈杂的声音，汽车轰鸣声，讨价还价声，搬货卸车声，声声嘹亮，声声不同，又不绝于耳。
周成发下意识的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哼哧哼哧”的一路飞驰，来到菜场入口。
入口附近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大货车，周成发告诉李春梅，这些车只做量大的批发，一般不愿意搭理他们这样的散客，即便偶尔有一两家即便肯买，那价格也贵。
他们得往里头去，那里买货的多是像他们这样，开小饭馆或者做零售生意的小菜贩，东西齐全，只要超过十斤就能讲下价格。
周成发又告诉李春梅，也有附近居民图这里价格便宜，早起过来买菜的，也有小偷扒手趁乱来这里钻空子的，这里头的人多且杂，要她到时候跟紧自己，千万别走丢了。
周成发想了想，又道走：“丢了也不要紧，到时你就在咱们刚刚进来的入口处等着，我会去找你。”
李春梅笑了：“你也把我想的太笨了，我指定不能跟丢。”
两人说着话来到一大片搭了简单棚顶的大菜场，不同于一般菜场都是摊位，这里都是一辆辆小车并排着，车斗后侧的栏板放下来，方便人们看清里头的蔬菜，每辆车都只贩卖一样菜品。
胖乎乎的白菜，圆又大的土豆，碧莹莹的芹菜，滴流圆的茄子，一捆捆一袋袋被周成发或抬或抗或拎或抱，一样样放进三轮车。
买菜的过程中周成发对李春梅十分照顾，不让她拿太重的菜，人多时把她护在身后，不像老板倒像个知冷知热的大哥哥。
眼瞅着车斗里头的菜蔬越来越多，周成发找了靠边的空地将三轮车停好：“春梅，咱们这菜买的差不多了，这车推着也不方便，你在这守着，我再去买几样细菜，买完咱就回了。”
李春梅点点头：“行，您就放心吧，我指定能东西看好。”据说小偷不光偷钱，顺手的时候菜也不放过。
周成发交代完，挤进了人群了！
过了一会儿，周成发两手各拎着四五样菜蔬，从人群里钻出来。
周成发将菜放进车斗用棉被盖好，又从怀里掏出两兜热气腾腾的包子，将其中一兜递给李春梅：“忙活这一早上，饿了吧？，吃点包子垫垫。”
李春梅的确有些饿了，她也不矫情道谢后便接过包子。
刚出锅的热包子捧在手上，还没吃李春梅已经觉得暖和许多了。他们两人站在三轮车旁，就着第一缕晨曦啃包子，等包子吃完天也已经大亮了。
吃完包子嘴里有些干，李春梅羡慕的看着旁边人手里的保温杯，想着：要是自己也有一只就好了，听说这东西装水非但不漏还保温，这天用着正好。
吃饱了，身上暖和了，连冰凉的空气都显得分外美好。李春梅做了个深呼吸，贪婪着嗅着这晨起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身上疲累瞬间一扫而空。
三轮车不很大，装了菜就没地方坐人了，李春梅表示：让周成发蹬着三轮先回，自己在后面跟着走就行。”
“那可不行，这里离咱们家虽不很远，可也有□□里路呢，你得走到啥时候？上来吧，坐在土豆上就行，那玩意不怕压。”
李春梅觉得这些菜蔬再加上自己，少说也得二百多斤了，周成发蹬着三轮委实有点吃力，一再推辞不愿意做。
周成发不由分说将她推上去：“坐吧，再耽搁回去就晚了，就来不及准备中午的菜了，桂兰今天说不定得歇，到时候里里外外可就全指着咱两了。”
李春梅这才不说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周成发似乎心情很好，他不紧不慢的蹬着三轮跟李春梅闲聊，说着说着就聊到了孙桂兰：“桂兰这人啊，心不坏就是脾气有些不好，要是她有时候说的不中听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我来说她。”
这倒是实情，每次李春梅和孙桂兰有冲突，都是周成发从中调节的。
李春梅点点头，点完了又想到周成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又开口道：“不会。”
周成发似乎心有所感，今天话多了不少：“你别以为我跟她一家，所以才尽说她好话，她这人啊真是不坏。
当年我家乡发大水，全家都被洪水冲走了，只有我一个在中途被一颗树拦住，这才熬到军队来救活了下来。
可是活着也没用了，家没了，粮食也没得吃，水也没得喝，那地方是没法呆了。我就跟着别人出来讨饭，那时候我才十多岁，不会干活，人也傻，连讨饭都讨不过别人。
听说北边日子好，就一路往北走，哪成想越走越冷，十月底地上就见了霜，后头更是开始上冻，吃的讨不来多少，找活干人家也都嫌我小不要，我又冻又饿差点死在垄沟里。”
说起曾经的往事，周成发似乎十分伤感，语调里都带着淡淡的惆怅。
李春梅不知道该说点啥，又或者自己这个身份，说啥都不太合适。
好在事情很快有了转折，周成发继续道：“是桂兰发现了我，她给了我一碗热米汤，我觉得自己又能活下来了。后来我就总在她家附近转悠，有啥活就帮着干，重活干不了我就帮他家扫院子捡柴火。慢慢他家里就都知道了我的事，他们觉得我可怜，正好家里也想招个养老女婿，我就这样在她家留下了。”
李春梅听到这儿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她总感觉周成发在孙桂兰面前气短似的，她还想着疼媳妇也不是这么个疼法，原来他是入赘，这就说得通了。
“在他家住了几年我岁数够了，就跟着村里人一起出来打工，我运气不错遇见了一个好师傅，他见我好学就指点着我学做菜，我自己琢磨加上师傅教导学了不少手艺。
后来我跟桂兰成了家，就拿着之前攒下的一点积蓄当本钱，开了这家小馆子。”
周成发说的这段经历真就挺励志的。这不就是一个父母双亡的穷小子，靠在自己的勤劳双手通过不断努力，最后咸鱼翻身，成功当上老板的故事么？
要是一般小姑娘听了说不定就要升起崇拜之心，可李春梅是谁呀，她所思所想向来与人不同。听完这些，她想的是：自己要不要也偷着学点手艺，将来说不定也能开间小馆子，那样起步就在城里站住了脚，到时候还可以把冯秀荷和赵娟带出来，她们三人一起也能有个照应，那饭馆的名字该叫什么呢
李春梅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周成发喊了好几句，才转过神来，她抱歉的说：“老板你的经历太感人了，我听的都入神了。”
“今天话多啦！这事春梅你知道就行，别跟人说，桂兰不愿意人知道我是上门女婿。”
“老板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多嘴的人。”
后头两人又说了几句，周成发就安静的蹬三轮了。
周成发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好，之前人听到他的遭遇，可不是这个反应。她们或是唏嘘同情，或是悲伤落泪，怎么都不会似李春梅这般冷漠平淡。虽然她说自己是因听得太过投入走神，周成发却不信，总觉得今天没能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
回到店里已经六点多了，周成发道：“春梅你去厨房弄点吃的吧，我去把菜放好。”这是把轻快活给了李春梅。
李春梅答应一声，然后先去后天看了孙桂兰，对方还在睡着不过脸色比之前好多了，看来是黄连素起了作用。
看过孙桂兰李春梅又回了自己住的西屋，将大棉袄脱下换上平时穿的夹衣，然后轻轻拍了拍睡得正香的大丫。
这孩子今年十二岁，性子善良随和跟李春梅相处的不错。她迷瞪的睁开眼，问道：“春梅姨，今天咋是您叫我？我妈呢？”
“你妈昨晚拉肚子，折腾了半夜太累了，现在还没醒呢，咱们让她多睡会吧！”
“嗯！”大丫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我妈没事吧？”
“没事，已经好了！你快点起床洗漱吧，我去前头弄饭，待会你吃了好上学。”
“嗯！”大丫挺喜欢李春梅的，也愿意听她的话。她觉得李春梅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自己有啥问题问她，都会耐心解答，不像她妈动不动就开吼。
李春梅今天早上没熬粥，天天早上稀粥馒头咸菜的老三样，她早吃腻了。好不容易今年能当家做主，她可不得趁机改改样儿。
李春梅做了一大锅西红柿疙瘩汤，出锅时候又往里头甩了两个鸡蛋，散了一把芫荽，热乎乎香喷喷，老远就能闻见香。
大丫洗漱好跑过来：“春梅姨，你这做了啥好吃的，这么香？”
“疙瘩鸡蛋汤，姨给你盛，多吃点，吃饱了好上学去。”李春梅说着拿起手边的碗，满满盛了一碗汤，还特意将鸡蛋屑都挑给了大丫。
大丫笑嘻嘻的，往常这可是弟弟才有的待遇。
“吃吧，吃完了就上学去，中午记得早点回来。”
“春梅姨你也吃啊！”
“姨去看看二鹏，他也该起了。”
周成发收拾好从外头进来，他似乎刚洗漱过，脸上还挂着水珠，李春梅赶紧又盛了一大碗疙瘩汤，放在大丫对着的座位上：“老板，您先吃点，我去后头看看老板娘和二鹏。”
周成发说：“甭去了，我刚从屋里出来，她们娘两睡的香，让她们继续睡吧！等醒了再吃。”
周成发既然这么说了，李春梅也乐得清闲。她是饭店里的服务员，可不是孙桂兰的使唤丫头，之前帮忙那是应有之意，照顾大丫也是因为跟着孩子处得好，她可不稀罕管二鹏，那就是个熊孩子，作天作地颐指气使，李春梅才不稀的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