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暑去寒来,转眼就到了年根底下!腊月二十三,蒋慕楠修改完最后一份模拟试卷,收拾好书包,打算回宿舍收拾行李放假回家了。
镇上的高中条件艰苦,宿舍时常有老鼠出没,每次放假都得将行李全部带走,否则一不小心,衣服被褥就成了老鼠窝。
蒋慕楠回到宿舍,发现整个寝室就只剩她还没走了。她床上的被褥在另外几个光秃秃床板的对比下,显得越发突兀,蒋慕楠搓搓发僵的双手手,开始准备打包行李。
因今日学生放假,锅炉房就没烧暖气,蒋慕楠呼吸间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口鼻中冒出的白气,嘶嘶,这天真是太冷了。
她随手一抛,将书包扔在旁边的空铺板上,然后麻利的将被褥卷成个行李卷,接下来只要将行李卷背出去,在放到自行车后架上绑好,背上书包就可以回家了。
冬天的被褥十分沉重,蒋慕楠半拖半拽的将硕大的铺盖卷往外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拖拽到自行车旁。
自行车只有后轮处一个小小的支架撑着,用来保持平衡,捆绑行李的时候最好旁边有人帮忙扶住自行车,不然重物压下去的那一瞬,自行车极易因丧失平衡而摔倒。
蒋慕楠环顾四周,很不巧,不管是她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周边一片寂静,连半个人也找不出。蒋慕楠叹口气,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气沉丹田腰背用力,双手一叫劲儿,将行李卷往上提得与自行车后架齐平,接下来只需要将行李卷放上去,捆绑结实便算大功告成。可是还没等她松口气,意外瞬间发生,在行李卷挨上自行车后架的那一瞬间,自行车就因重压而倾斜,进而失去平衡,朝着她迎面砸了过来。
蒋慕楠下意识腾出一只手去扶车把,只要车把稳了车子就不会继续倒地,她却忘了自己双手还提着行李,一时之间手忙脚乱自行车没能扶住,行李卷也差点掉到地上。眼看大势已去蒋慕楠只能放弃抵抗,眼睁睁等着自行车砸向自己。
狼狈的景象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剧痛也没有袭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斜侧里忽然伸出一双强有力的手,这双手其中一只稳稳的握住了自行车,另一只则拎起了蒋慕楠手上的行李。
“谢谢!谢谢!”蒋慕楠从惊吓中回神,连忙感激的道谢。
她边说话边朝来人的方向看去,一望之下才觉得来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对方叫什么名字了。
蒋慕楠知道自己有些脸盲的毛病,她心虚的转着眼珠,生怕对方是自己应该认识却想不起的人。
好在对方并不像认识自己的样子,他只是高冷的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收到了谢意,然后说道:“没事,嗯,我帮你把行李绑好吧!”
商量的话语,不容置疑的语气,并且压根不给蒋慕楠拒绝的机会,说完就直接开始上手了。
蒋慕楠其实有些社恐,她不喜欢跟陌生人过多接触,可是对方刚刚帮了自己,这时候硬要拒绝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了,她只好将已经冲到嘴边的“不用”咽回去,然后再一次向对方致谢!
周博源一脸冷傲的干活,他身高臂长,加之整日打球,身上的力气极大,这点小活压根不算什么,三两下就将行李放好捆绑结实。
然后周博源用他能想到的,最帅的姿势,朝蒋慕楠摆了摆手,施施然走了。
蒋慕楠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别人毕竟好心帮了自己,她想着对方或许同自己一样,不善于同陌生人寒暄吧!
反正是个好人!
解决好最大的难题,蒋慕楠的行动就快多了,她火速回宿舍背上书包锁好门窗,然后蹬着自行车朝着家的方向一路疾驰!
“妈!”蒋慕楠看到家里大门敞开着,立刻开心的朝屋里喊人。
正在屋内干活的秀荷听到喊声,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一件,迈着小碎步急急从屋里出来。
“回来了,路上冷不,妈把炉子支着呢,快进屋暖喝暖和!”秀荷边说边接过闺女手上的自行车,顺手将行李卷解开打算拎进屋里。
“妈,我不冷,您咋不穿外套啊!”娘俩个分开许久,乍一见面很是亲热,一面说着话,一面携手进了屋子。
堂屋的大锅里正烧着水,屋里屋外一片热腾腾的白气,东屋炕沿上摆着一张面案,上头还摆着做了一半的面团。
“妈,您是要蒸馒头吗?我给您打下手!”蒋慕楠挽起袖子准备洗手干活。
秀荷将火炉子上坐着的大铁壶拎下来,将热水倒进盆里让闺女洗手用:“不用你,收拾完了上炕歇着看电视吧,我这一会儿就得了,妈就是为了烧烧炕,给屋里添点热乎气。”
蒋慕楠洗净手,盘腿坐到炕上帮着她妈一起揉馒头,他们这边过年总是要提前蒸许多面食,馒头,豆包,各式各样的花样面点。
蒸好后的馒头存储到院里一口缸内 ,不一会就会冻得邦邦硬,北方的腊月天比冰箱还好使。往年等院里那口缸全部盛满,秀荷才会停下手,这样他们家从初一开始,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都有现成的主食吃了。
大缸旁边还有一个阔口的盆缸,往年里头也会被蒋父塞满各色好东西,红彤彤的冻柿子,软糯香甜的果脯,香脆的麻糖,葡萄干,花生、瓜子还有各色酱货熟食,总之都是平常家里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秀荷偶尔心疼钱,蒋大河便会说:“大人孩子都辛苦一年哩,过年时都不吃还能啥时候吃。”
秀荷总要埋怨丈夫几句嘴馋,不过到底也不继续拦着他买买买了!
蒋大河大包小包的往家买,秀荷就一锅接一锅的给他做。熬鱼,蒸肉,炸丸子,炸麻花,炖排骨,一过二十三蒋家小院里天天都往外飘着饭菜的香味儿。
斜对过的嫂子到家里来串门,打趣秀荷:“你家可真是舍得,这是要把一年挣得钱,都在这几天吃光啊!”
秀荷好脾气的笑:“辛苦一年了,平时也没啥嗜好,就想吃点好的,那我就给他们爷俩做呗!”
嫂子啧啧:“你可真是好脾气,这么伺候着你们当家的。”
秀荷一边揉着馒头,一边想着陈河在时候的日子,她心里酸涩难忍,要不是顾忌着闺女在,怕孩子心里难受,她真想痛哭一场,越到过年越想那死了的短命鬼儿。
揉好的馒头要放在案板上继续醒发一会儿,然后再上锅蒸,这样的蒸出来的馒头柔软又劲道,特别的好吃!
秀荷借着出去烧火的机会躲出去,将几乎控制不住的鼻涕眼泪抹去,她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骂自己道:“哭什么哭!真是没出息!那个没良心的短命鬼,就这么抛下老婆孩子走了,他倒是一死百了,可不管你这日子过得多艰难呢!”
在农村,一个寡妇的日子不好过,秀荷这段时间越发能理解李春梅了,甚至都有点佩服她,一个女人娘家指不上,婆家靠不住,独个带着孩子过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秀荷收拾好情绪才重新进屋,娘两个不约而同的都没有问,为啥对方的眼睛那么肿,鼻头那么红。
接下来的日子,秀荷带着闺女忙着新年前的各种准备,她心里提着一股劲儿,丈夫虽然不在了,可她们家这日子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该干的活计得干,该买的东西也要买,甚至之前她埋怨蒋大河乱花钱买的一些稀罕物,今年秀荷也主动买全了,如此,就好像丈夫并未离开一般。
蒋父新丧,按照规矩,今年陈家过年不放鞭炮、不贴红对联、也不拜年,就这么冷冷清清的过去!
往年过年三十这天,秀荷都要做一大桌子菜,把公婆请过来吃一顿好的,过个节。可是今年秀云没心思做,蒋家姑翁也没心思吃,就免了这一出。
不过秀荷还是买了些鸡鸭鱼肉,给公婆送了过去,一年到头了,她不想让公婆挑这个理。
三十晚上,娘两个冷冷清清的对坐着包饺子,电视机播着春晚,热闹欢快,却谁都没心思看!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二点,秀荷把饺子拿去灶房煮熟,蒋慕楠还跟往年一样,头一口就咬着了包着糖块饺子。
秀荷就笑着说吉祥话:“吃着了甜饺子,来年一整年都甜蜜顺利,老天保佑我闺女考个好大学!”
蒋慕楠也努力的活跃着气氛,道:“嗯,等我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将来接妈去城里享福!”
“哎!好!”秀荷笑眯眯的。
吃完饺子,各怀心事的母女二人分别睡去,明天是大年头一天,万万不兴赖床的,早点睡觉也好早早起来。
高三学习任务重,过了初五蒋慕楠就去学校补课了。这天秀荷正在家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就听门外有人说话:“秀荷,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