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咋滴，是个瘫子？”蒋老太一面惊呼，一面伸手狠戳闺女的脑门：“你也是个当姑的，这缺德事咋干得出来？便是两旁世人也没有这么干的，你倒真不怕慕楠她妈啐你。”
蒋大敏见她妈误会了，赶紧解释：“妈，妈，哪能呢，您听我说完嘛，不是瘫，就是腿有点瘸。”
蒋大敏怕她妈再又戳她，忙不迭道：“不耽误啥，就是走路有点晃，慢点走看不太出来，而且呀，他这不是胎带的，是小时候淘气从树上跌下来没敢跟家里说，发现晚耽误了才落下的病根，不会传后！”
蒋老太撇了闺女一眼：“那也不行，谁家好好的闺女放着全须全尾的小伙子不找，偏找个瘸子，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蒋大敏见她妈这样，就知道有门，继续卖力劝说：“妈，那笑话值几个钱呐，他们家可条件好，慕楠嫁过去吃香喝辣不说，家里能拿的彩礼也多，有这个数！”
蒋大敏说着伸出来一只手，在蒋老太面前使劲晃了晃。
果然蒋老太看了眼前一亮，诧异道：“五万？”
“嗯！”蒋大敏点头，提起钱她眼里都闪着光。
蒋老太却慢慢冷静下来，她把刚刚坐直的身子慢慢往回靠，咂嘴道：“那也跟咱家没关系，秀荷就不可能答应！”
蒋大敏悻悻的：“妈，您说冯秀荷还能在咱家待几天呢，慕楠这事能光听她一个人说了算？”
蒋老太眸中精光一闪，立刻想到了什么，急问闺女：“你听着啥了？”
蒋大敏这事可不敢瞎说，那冯秀荷平时虽然不言不语，却也不是个软柿子，自己若真在这种事上造谣，只怕她得跟自己拼命，更何况自己爹妈也不能饶了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没有，您别多想，可我这不是想着她这么年轻，又没个儿子哪里就能守得住了，我小弟那媳妇不就”蒋大敏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往下说。
蒋老太却又想到了遥远岁月中，那些令人伤痛的回忆，她怔怔的出神半晌，最末了面上满是怨恨，捶炕骂道：“都是那个不争气的短命鬼，早听我的再生个儿子不就都有了，哪像现在，以后能不能埋进祖坟都不知道，这个拧种！”蒋老太说到最后，带上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妈，妈，我大弟人都没了，您再生气也晚了，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吧！”蒋大敏眼见话题越来越歪，赶忙往回拉。
蒋老太不是不动心，可一来孙女的婚事不能由她做主，二来给孙女找个瘸子名声总归不好听，蒋老太很怕别人说嘴。
蒋老太长长吁出一口气，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这事呀，我看不成，你还是别折腾了。”
蒋大敏哪能愿意呢，她又磨了好一会儿，见蒋老太始终不肯松口，最后只好道：“妈，您可得为自己想想，要是冯秀荷真改嫁了，慕楠就是咱们家最后一点血脉，难不成还能由着她带走？
再怎么着也得留在咱们身边，嫁到我们村有我这个当姑的牵连着，她还能跟您生分了，要是走远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蒋大敏口舌算不得伶俐，她劝蒋老太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偏偏这些话刚好能说进蒋老太的心里：儿子没了已经是没办法的事，儿媳妇还不知道留不留得住，要是能把孙女留在身边其实也不错！
蒋老太意动归意动，到底还没老糊涂：“便是要给慕楠说亲，也不用这么急，他爹这才没了几天呢，这么着急忙慌的干什么！”
蒋大敏哪能不急：“妈，不是我心急，实在是这家条件难得，要是错过了多可惜！”
蒋老太有些不乐意：“一个瘸子有什么好可惜的，难道我孙女还找不到个手脚齐全的对象。”
蒋大敏一噎，她这不是想拿老孙家的谢媒钱嘛！可这话就不能跟她妈说了。
蒋大敏眼见在她妈这说不通，便打算直接去找秀荷。在她朴素的认知里，秀荷必然是守不住的，将来空身改嫁，肯定比带着个拖油瓶更好寻人啊！那说不定就能同意了呢，那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秀禾望着忽然登门的大姑姐，十分诧异，心道莫不是她转了性，念着他弟弟去了，也开始知道关心自己这弟媳妇了。
秀荷这念头才起了没一会儿，就被蒋大敏无耻的嘴脸惊得说不出话。蒋大敏见秀荷不言语，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心事，心里得意的同时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
秀荷被气的狠了，一时竟然忘了反驳，她望着蒋大敏那一张一翕的嘴唇，心里泛起一阵阵厌恶。她不明白蒋大敏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得，怎么能这么无耻无畏？自己亲弟弟才没了几天呐，她就跑到新寡的弟媳妇面前说三道四？
她还有没有一点良知？身为长姐难道这个时候不该帮扶自己一把，把这个家撑起来？撺掇自己改嫁，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冯秀荷心酸心累又心烦，她再也不想听蒋大敏继续胡说八道了，听她说这些还不如自己干点活来得实在。
想到此她猛地站起身，挑帘子赶人：“你别再说了，我家慕楠还要上学呢，说什么媒？我也绝不会改嫁，你少在这儿坏我名声！”
见秀荷忽然翻脸，蒋大敏有些发蒙，不过她目的还没达到，自然不肯走只是一个劲儿的夸，给蒋慕楠说的媒条件怎么好，怎么错过了实在可惜之类。
见秀荷态度越来越差，蒋大敏急的口不择言：“秀荷，你也不用不好意思，等把慕楠的事定下，到时候你要寻人，我指定劝我爸妈不能拦着。不过你要带走慕楠那可不成，所以还不如现在就把她的婚事定下呢！”
冯秀荷气的胸口不断起伏，狠狠推了蒋大敏一把，然后转身捞起水缸上的水瓢，舀了一瓢凉水，兜头盖脸朝着蒋大敏泼过去。
“啊！”蒋大敏没防备还有这么一出，被泼了个正着，头发肩膀都湿了，虽然这时候天热，沾点水不算啥，可这么一整实在狼狈。
蒋大敏怒吼：“冯秀荷你干啥？我可是你大姑姐！”
冯秀荷拽住她着就往外拖，秀荷个头不如蒋大敏高大，平时不见得能拖得动，可今天她真是气急了，愤怒之下力气都大了几分，真就连拉带拽将蒋大敏拖了出去。
蒋大敏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大叫：“冯秀荷，你疯了吗？你拽我干啥？”
秀荷将蒋大敏拖到门口，松开拽着她衣服的手，然后两只手使劲一推，将其推推搡到了院门外。
有好事的邻居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
他们见秀荷双目通红、披头散发，而蒋大敏站在门口高声叫骂，心里都觉得奇怪。姑嫂不合一点不少见，可是这两人是咋回事，之前蒋大河在的时候都没动手，现在人没了按说这关系该缓和些，怎么反倒动上手了？
面对街坊邻居的窃窃私语，秀荷直接将蒋大敏刚刚说的话给抖了出来，末了扬声问道：“大家就说说，天底下有这样的大姑子没有，他兄弟坟头上的土都还没干，就上门来欺负兄弟媳妇了，这也是个当姐的能干出来的事？”
秀荷说道此处，双眼恨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质问蒋大敏：“大河之前有啥对不起你的？你一年到头今儿个借米明儿借面，把我家都成了你进货的杂货店了，现在你就这么报答他？他还没烂透呢，就迫不急给她老婆找个主儿？这要是旧社会，你还不得直接给我们娘俩给卖了？”
蒋大敏之前闹腾，秀荷基本不跟她起正面冲突，最多也就是见了面冷着脸不说话，她是真不知道秀荷发起飙来这么厉害。
更何况今天这事说出来，的确是她没理，蒋大敏无话可说，却也不肯认怂，强辩道：“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我兄弟也没了，你一个女人能有啥本事，上大学得花多少钱，你供得起嘛？慕楠找个好婆家，也算有了结果，这不是挺好的事！”
“我呸，”冯秀荷对着大姑子啐了一口：“你要真是为了我好，就把之前从我家借走的钱还回来，那钱本来就是你兄弟为孩子读书攒的学费。”
蒋大敏急辩：“我弟说了，这钱不急着要，你这么着急是不是想带着我蒋家的家产改嫁啊，我告诉你，你别想，这家里的东西都姓蒋。”
冯秀荷简直让这个混账大姑子气疯了，她这么说话，别人还不得以为丈夫尸骨未寒，自己就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