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这天秀荷正在厂里上班,组长刘红走过来告诉她:外头有人找!秀荷也不知怎地,心忽然猛地往下一沉,瞬间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匆匆从车间出来,秀荷就见跟陈河一起干活的孙山,正一脸焦急的在外头踱步。
秀荷紧张的一颗心怦怦乱跳,她故作镇定的走过去,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大兄弟,你咋过来了,是有啥事不?”
孙山是个急性子,一见秀荷就迫不及待的说:“嫂子,我大哥干活从房上摔下来送医院了,您快跟我去看看吧!”
秀荷听到这消息顿觉眼前一黑,霎时间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她腿软脚软,身子摇摇晃晃的就往地上摔去。
孙山说完就发现秀荷的情况不对,整个人一瞬间仿佛被定住的画面,片刻之后脸色煞白的向前栽倒。
孙山手疾眼快,一把将秀荷拉住:“嫂子,嫂子你先别急!”
秀荷哪能不急呢,她这会仿佛刚刚活过来一般,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颤声问:“他伤在哪了,严不严重?现在人在哪呢?”
经由刚才一事,孙山那还敢乱说啊,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把秀荷吓出个好歹,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故而只是含糊道:“这我也说不好,看着还成,现在人已被送去县里的医院了,这不是派我来接嫂子,咱们快走吧!”
秀荷抹了一把眼泪:“行,我知道了,等我跟组里说一声咱们这就走。”、
秀荷狠狠抹了几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她找到刘红说要请假,刘红这次出奇的好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痛快的放她走了。
秀荷请完假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车间出来,再次看到孙山秀荷开口道:“大兄弟,谢谢你来报信儿,我这就过去。你且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等收拾收拾我自己过去就行。”
孙山那哪能答应啊,一起干活的兄弟出了事,他要是就这么撂开手不管,也显得太没有人情味儿了不是
孙山道:“嫂子,我今儿没事,今儿就听您的差遣了,等收拾好了我带您一起过去医院,把您送到了我这心才能放下呢!”
秀荷没有再坚持,她想了想说道:“那,咱们先去一趟乡里吧。”秀荷的兄弟冯利民就在不远处上班。
见着了冯伟秀荷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嘴唇抖动了几下,话没说出来眼泪先噼噼啪啪往下掉。
冯利民看他姐一副天塌了的样儿先是惊了一下,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问明了情况,立刻带着秀荷和孙山赶往医院。
几个人急匆匆赶到医院,待冯利民问孙山人具体在何处时他傻了眼,出事后一拨人开车送蒋大河去医院,他则被派去通知家属,只知道要送蒋大河去县医院,人具体在哪他压根说不上来。
冯利民到底比旁人多了几分见识,问了好几个医护人员终于打听到了蒋大河所在的科室,具体那个屋就不知道了。
他们一间间屋子的开始寻人,孙山脾气急想着这慢腾腾的啥时候才能找到,索性喊几嗓子,同来的人听见了答应一声,不就找到了嘛!
谁知他刚喊了两句,就差点被一个胖胖的中年护士轰出来:“喊什么,保持安静懂不懂,再喊就出去!”
孙山吓得不敢再开口,冯利民又笑着赔了半天不是,护士的脸色这才好些了,又听了他们描述的情况,说:“你们找的人应该在307,过去看看吧。”说罢又瞪了孙山一眼:“不许再喊了!”
孙山唯唯点头,心里暗道:娘嘞,城里的女人可真凶!
几番周折他们终于找到了蒋大河所在的病房,床边陪同着的工友见到秀荷一行,如蒙大赦。刚刚大夫已经下了病危通知,要求务必尽快签字手术,言明:越拖一分救治的希望就减少一分,可他们哪能做的了这个主呢,还是得蒋大河家里人都来了才好商量对策。
秀荷哆哆嗦嗦的往里走,看着躺床上昏迷不醒的丈夫,她哭得不能自已,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一个人,这才不过半天功夫,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冯利民跟送姐夫来的两个工友寒暄了几句,先是对他们表示感谢,然后才开始打听具体的情况。
来的路上孙山已经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些,现在这两位工友又做了些补充。
他们今天的活计是上梁,蒋大河干活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下踏空,从房顶上摔了下去,原本这也没什么,农村盖房子也不高,摔一下也不至于要了性命。
偏生蒋大河运气不佳,落地的时候被一根木棍穿胸而过,人当时就昏了,众人吓得不行,慌手慌脚将人送到医院。
末了蒋望山说:“这事到底咋办还得尽早拿个主意,大夫那话音儿是拖不得了。”
冯利民带着秀荷又去找了一趟大夫,果然大夫一听他们是蒋大河的家属,就忙催促道:“病人伤到了内脏,现在胸腔里已经积液了,必须尽快开胸做手术,再迟就来不及了。”
秀荷已经快吓傻了,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将她狠狠拍倒在沙滩上。
不过听了大夫的话,秀荷还是下意识的接口道:“好,手术,大夫我们做手术,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呀,他还这么年轻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有事啊!”
大夫点头道:“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但是手术都是有一定的风险的,家属也要有心理准备。”
有人来通知他们手术注意事项,需要签字,还得去补交住院押金。
之前的押金还是蒋望山几个人凑得,他们来得及身上没带多少钱,好说歹说才让医院把人收下,那些钱肯定是不够的,现在要做手术就得吧钱补齐。
冯利民看着哭得双眼通红的姐姐,自知现在是指望不上她的,钱自己可以先帮忙垫上,可是这手术签字却只能是姐夫的直系亲属来签,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得赶紧将姐夫的父母接过来才是。
一群人兵分几路,冯利民去弄钱,蒋望山带着孙山去村里接蒋大河的父母,另一个人在医院陪着秀荷等消息。
冯利民给每人都买了一兜肉包子,大家跟着忙活了这么久,估计都还没时间吃饭,随说蒋大河是跟他们一起做工时出的事,可这事却赖不着旁人。人家这么跟着忙前忙后的,至少得有个表示,秀荷这时候是顾不上这些的,便由自己来吧。
冯利民这边交上主院押金,那边蒋望山也带着蒋家二老赶来了。蒋母的眼都直了,她哭得眼睛成了烂桃,一进医院就吵着要见儿子。
听闻儿子要开胸,她立刻嚷嚷着不行,这开膛破肚的人还能好么,她坐在地上哭的起不来身:“老天爷呀,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你要这么对我。”
再次有护士出来制止,看着地上哭得凄惨的老太太,到底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叮嘱家属不能让老人这么闹。
秀荷明明自己难受的不行,还得分出精神来劝慰婆婆,可是她越劝越难受,最后变成两个人对着哭。
冯利民拿着护士给的一大堆单子递给蒋父,那是需要家属签字的术前须知,不签字就不能做手术。
蒋父看着这一张张单子,仿佛在看阎王爷的生死簿,听着护士嘴里说的手术可能出现的各种风险,觉得手中的笔如有千钧,几乎拿它不住。
蒋父最终签了所有的单子,没办法签了儿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签那就只能看着儿子等死。
老爷子的手抖的厉害,哆嗦了许久,才将所有字都签好。
才一签完,老爷子身子一歪,瘫在走廊的长椅上就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