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连着几天，秀荷不管蒋大河怎么软硬兼施就是不肯松口，蒋大河拿媳妇没办法，只好一个人生闷气。他这边没动静，可是急坏了一直在家等消息的蒋大敏。
按照蒋大敏婆家这边的风俗，说妥了媳妇就得过小定，过小定之后就得张罗着收拾新房子，收拾完房子差不多一年之内，也就过彩礼结婚了。
小定，收拾房子，过彩礼，每一样都要不说钱。
蒋大敏自然是没有这些钱的，于是她又像之前那样，轻车熟路的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没想到蒋大河这次却不像之前那般痛快了。
也不是蒋大河不想痛快，主要是之前蒋大敏要的钱不多，蒋大河即便自己手里没有，四处串换串换也能办到。这次却不一样，这么多钱不是蒋大河随便能在外头串换来的，必得动家里的存折才行，而存折在秀荷手里攥着呢，秀荷不松口蒋大河干着急没有办法。
面对蒋大敏的不断催促，蒋大河只好又一次找到了秀荷，可是等着他的依然还是那两个字：“没门。”
见秀荷如此不讲情面，蒋大河也怒了，一连几天的夹板气让他的耐性到了极限，一脚踢翻个板凳，道：“你别太过分了，那是我亲外甥，我就那么一个姐，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作难？家旺要是打了光棍，与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个当舅妈的脸上还有光不成？”
秀荷也不惯着丈夫的毛病，你会摔东西我难道不会摔还是咋滴，她也学着蒋大河的样子，恶狠狠把手里的铁盆“咣啷啷”扔到地上。
然后用比蒋大河还高八度的声音回答道：“你是好舅舅，你要为了你的外甥砸锅卖铁，我不拦着，可是你休想动家里一分钱的存款，那都是我攒着给闺女上大学用的。
你说我不好，我就问一句，这么多年你姐从咱们家拿走的钱，还过一分没有，我跟她要过么？我要真是那不懂事的，她来一次我跟她吵一次，我看她能来娘家来的痛快不？
可我说过一句没有？每次说的好听，等宽裕就还你们，她有过宽裕的时候吗？她困难，她哭穷，那谁家的钱又是大风刮来的，他们两口子对着打麻将的时候，你媳妇在厂里累死累活的打工，你在工地上辛苦的活泥巴呢！
你要做个好舅舅、好兄弟，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分量，老婆孩子还跟你苦哈哈的熬日子，你凭啥在外头冲大爷？
咱们楠儿多懂事的孩子，半个月我给她百十块钱的生活费，这孩子还能给我剩点回来，孩子念书多苦啊，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省下两钱儿是为了让你添活你姐的？
咱们家有几个钱你不知道吗？孩子明年就要上大学，我听人说那城里的大学，学费住宿费生活费都可贵了，加一起一年一万也不见得够，现在把钱给了你姐，楠儿上学掏不出学费咋整？
怎么着，你是打算自己的亲闺女不管啦？以后靠着你那没有事不登门，登门就是借钱的外甥来养老？”秀荷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眼圈都红了。
这话真是把蒋大河问住了，外甥娶媳妇固然要紧，可是自己闺女上学也是大事啊！蒋大河每年挣多少钱自己心里清楚，真把继续都给了外甥，那闺女上学还真是犯难。
蒋大河在农村挣得不算少，可是前年蒋家二老轮着生病，尤其蒋老太身体里长了个瘤子，开刀做了个大手术。
这事一出蒋大河两口子之前攒的钱，花销进去大半，家里瞬间就返贫了。
蒋大河听了媳妇的话气焰顿时就下去一大截，不过他沉默片刻还是说道：“那家旺的事咱们也不能一点不帮衬，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
秀荷见丈夫不再一味蛮横不讲理，自己也退了一步，说道：“也别说我这当舅妈的不通情理，三千，这是我能拿出来的极限了，我起早贪黑小半年也就才能攒下这么多。
你姐娶儿媳妇，他们两口子不能光躺在炕上睡大觉，指望着别人帮衬吧？天底下就没这个理儿，他们两口子得自己想法子挣钱给儿子娶媳妇。
家旺也不小了，你姐姐姐夫正当年，一家子只要肯吃苦，一两三年就能把娶媳妇的钱攒够，要是还这么吃凉不管酸，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穴来的，你少当这个不值钱的冤大头。”
经过一番商讨，两口子算是把调子定下来。
当蒋大敏知道秀荷只肯给自己三千块，顿时大为光火，一面骂蒋大河没有良心，自己小时候对他怎么怎么好，现在自己有难却不肯帮衬。
一面又骂秀荷是个死扣，借点钱跟要她命似的，又骂蒋慕楠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还妄想考大学吃公粮，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起别的还好，见自己姐姐张嘴就咒自己闺女，蒋大河也不乐意了，破天荒的顶了蒋大敏一句：“楠儿再不好也是你侄女，这是你个当亲姑的该说的话，你要嫌这钱少别拿就是。”
蒋大敏脸一下涨的通红，然后就开始撒泼放声大哭，边哭边骂蒋大河没良心，娶了媳妇心里眼里就只有秀荷娘俩，现在这么对她以后是不是就该吼亲爹亲娘了。
蒋大敏自小就泼辣蛮横不讲理，蒋大河自知是惹不起，放下钱忍气灰溜溜走了。
蒋大敏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意犹未尽收了声，然后开始对着自己爹妈哭穷，最后如愿哭走了一千块，蒋大敏拿着这些钱满意的走了。
事后不久，秀荷就听说外甥家旺跟着人出去打工了，心想：这孩子倒是比他爹妈有志气，这才是个正经过日子的样呢，非得自己立起来才能越过越好。
这天秀荷下班回来，离老远就见自家的烟囱冒烟，心里想着：这是闺女回来了。
她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一进门果然就见闺女蒋慕楠正在蹲在冷锅那烧火做饭呢！
听见大门口的动静，蒋慕楠将头一扭正看着她妈从外头进来：“妈，您回来了。”
“回来了！你这孩子咋又做饭呢，你只管把书读好就行，这些事不用你干，！”秀荷说着挽起袖子就打算过来烧火。
蒋慕楠忙拦道：“妈您赶紧歇会儿吧，这饭马上就好了。”
秀荷一面往里走一边抱怨闺女：“好容易放两天假，到家也不歇着，不是早说了不用你做这些吗？”
秀荷嘴上虽抱怨着，面上却是挂满了笑意，一望便知这是口是心非。
蒋慕楠笑嘻嘻的：“妈，我在学校整天坐着念书，如今回家活动活动做顿饭，正好歇歇脑子，我们老师都说了这叫劳逸结合!”
蒋慕楠一搬出老师，秀荷就立马就没话了，在秀荷心里老师是最不容置疑的人，说的话当然都是对的。
秀荷问闺女：“看见你爸没有？”蒋大河比她下班早，按说现在该回来了。
蒋慕楠点点头，“看见了，我爸回来洗过澡就出去了。”
秀荷嘀咕一句：“明知道该吃饭了还往外跑，真是不让人省心。”然后又对蒋慕楠说：“楠儿，饿了吧？咱不等他，饭好了咱娘两先吃。”
蒋慕楠知道她妈也就是嘴硬，平时有啥好吃的觉不会忘了给她爸留的，不过她也不戳穿，只笑着点头道：“嗯，妈您先去洗洗，饭已经好了，我这就揭锅。”
秀荷点点头，去后头洗漱了。
蒋慕楠刚想去门外看看他爸回来没，蒋大河就骑着车进院了。
蒋大河停好车，从车筐里拿出买的熟食递给蒋慕楠：“闺女，切切，咱们晚上加菜。”
蒋慕楠提鼻子一闻，高兴的说：“凉拌猪皮冻还有烤鸡架，真香，我最爱吃这个了。”
蒋大河见闺女欢喜，也嘿嘿笑着高兴！
天热，蒋慕楠熬了一大锅解暑的绿豆汤，又烙了葱油饼炒了个土豆丝，再加上蒋大河买回来的熟食，一张矮脚小饭桌也摆的满满当当。
一家子团团围坐，边吃边聊。
蒋大河先咕噜咕噜喝了两口绿豆汤，接着又撕了半张葱油饼，吃之前还用手抖了抖，夸道：“楠儿这手艺行啊，看这饼，烙的多好，都是层呐。”
说罢张嘴咬了一大口：“好吃。”又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土豆炒的也不赖！”
秀荷一脸得意：“咱们楠儿啊，就是比他们强，干啥啥行！”然后又问闺女：“楠儿，你们这个月考试没？咋样？”
蒋慕楠先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说道：“考的还行，全班第二，年级第三。我们老师说只要我能一直保持这个成绩，将来上个重点没问题。”
秀荷两口子听了都是一脸喜色，觉得自己闺女真是了不起，不过到底是当妈的细心，高兴忘了秀荷不忘嘱咐闺女：“你这样就很好了，也别太累着，咱也不用跟人第一名比，人家爹妈都是老师呢，时时指点着可不就比咱们强呗。妈也不求别的，只要将来你能像你舅那样，有个铁饭碗妈就知足了。”
蒋大河有点小得意：“我看咱闺女，将来说不定比她舅还有出息呢！楠儿，你就只管好好学，这不还有一年吗，我听人家说了最后这一年是关键。
你想吃啥想喝啥，千万别省着，走的时候让你妈把生活费给你带足了，吃喝好了身体才能好，身体好了学习才能跟上去呢！”
蒋慕楠乖巧的点头：“嗯，都听爸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