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鬼域曜石
曹弥走近发现树上正坐着一个人。
她坐在大树的枝桠上，背靠着主干，一条腿屈膝踩在枝干上，一条腿垂下，悠悠的夜风吹起她的鬓角。她微微抬起头，望着鬼域独有的幽红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望着冯一的侧脸，曹弥觉得此时此刻的她有些脆弱，有些超脱世界，好像一道虚影，下一刻就会消失。
这时，冯一似有所感，侧头垂目看着不远处的曹弥，挑衅道“干什么呢，小废物？”
冯一打断了曹弥的思绪，看着冯一嚣张的表情，微微摇头，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真有点好笑，“你怎么在这？”
冯一以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曹弥，刚想张口讽刺。
但曹弥见状立马补充说“你不是要取曜石吗？”边说边上树，在冯一旁边坐下，死死抓住树干。
冯一挑眉，看着他的动作，勾起嘴角，“怎么？你怕高？”
曹弥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下看，“怎么了，还不允许人有弱点了？！”，后面直接破罐子破摔，等着冯一的嘲笑。
意外的，冯一没有嘲笑他，甚至还扶了一把不稳的曹弥，“当然允许。”但话锋一转，“你不装了？”
“什么？！”曹弥刚刚稳住身形，听到冯一的话，惊讶的看向她。
不看还好，一看曹弥立马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温度不断攀升，太近了，刚刚自己调整位置没有注意，现在自己与冯一几乎挨着。
“不说佛语，装深沉了？”冯一仿佛没有影响，继续补充道。
“啊？”曹弥有些窘迫，“我以为我装的很好，没想到还是破绽百出。”
“没有，你伪装的很好。”
“那你怎么发现的？”
看着曹弥微微发亮的眼眸，冯一向后靠了靠，双手抱着胳膊，心情不错，“你先说你为什么要伪装自己呢？”
曹弥左手摸了摸脑袋，憨笑，“其实我是觉得佛子应该是那样的。“说着说着目光慢慢变得空洞，像是陷入回忆，” 自从觉醒成为佛子以来，除了能力变强了，没有什么别的变化。沙门需要佛子，需要一个能力强、冷静、聪慧、有悟性的佛子，而我只是一个能力一般、悟性一般、吵闹蠢笨的沙门弟子。我是孤儿，是沙门一手将我养大，教我识字，辨别是非，可是沙门需要的救世弟子从来不是我。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努力成为他们想要的佛子，即便成为不了也可以伪装。”
说道最后，曹弥看向冯一，有些自嘲，“很可笑吧？沙门弟子却一直在撒谎。”
冯一看着眼睛还是发亮的曹弥，心情没由来的变得有些沉重，但她不明白自己的异常是为何，于是便随心，直接抬手虚虚捂住曹弥的双眼，“不可笑，一点都不好笑。”
曹弥视线被阻挡，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在冯一为他构建的安全屋内，整日被拉紧的弦终于开始安静奔溃。
“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发现我伪装的人……应该是我伪装的太好了，所以他们才没有发现吧？我知道救世很伟大，沙门弟子每一个人都觉得成为佛子是无上荣幸，我也是……但怎么就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呢……怎么就有没有人问问我呢……问我愿不愿意看着自己最亲近的师兄死在眼前……问问我心里痛不痛呢……我太没用了……我谁都救不了……”
冯一感受到手掌的湿润，有些无措，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我不是人，是鬼。”
曹弥呆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有些鼻音，“那你怎么发现我的伪装的？”
“小废物一直是小废物，我自然不会发现不了。”
“是啊，你都发现了……”曹弥语气低落，“我师兄弟们一个都没有发现？”隐隐又是想要续上刚刚的悲伤。
冯一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哭包，觉得十分棘手，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小九哭闹，当时侍从说要怎么做来着，注意力转移，不行，这招用过了，比较法，说一件比他凄惨的事情。冯一眼见小废物都开始抽噎了，不再犹豫，“你这不算惨，至少你全都记得。记得你们之间发生的所有美好的事，记得苦，记得笑，记得你从前是怎样的，也知道你未来是怎样的。”
曹弥听着冯一的话，慢慢将她的手从自己的眼前拉下，泛红的眼睛被冯一的侧影占据，仿佛冯一就是全世界。
冯一侧着坐在树干上，还是在微微抬头望着一成不变的天空，眼神竟然也有些空荡，喉结微动，有些冷清的声音不断从此处发出。
冯一侧头，看向曹弥，继续宽慰他“而我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
“我既没有未来，没有出处，何来归期。”
曹弥用刚刚悲伤过的双眼因为冯一的话惊讶的微微瞪大，“可是，鬼修不是巨大执念形成的吗？”
“是的。但我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也不知未来归于何处。”
“你能力这么强，一看就不是简单的鬼修，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曹弥的注意力完全被冯一带走。
冯一云淡风轻，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嗯，应该是的吧。”
“那你最初的记忆是从何处开始的？”曹弥一脸兴奋，企图探案。
冯一无奈的笑了笑，“最开始浑浑噩噩的，我的记忆不是很清晰，应当是在鬼域，可能一直在暗河附近徘徊。在碰到一块发亮的石头后……”看着曹弥逐渐陷入深思，抬手压在了曹弥的头上，脸上有些戏谑，“怎么，小废物要开始动脑了？”
曹弥没好气的拍开冯一的手，“你干嘛？我很聪明的。”
冯一挑眉，手摩挲着下巴，看着曹弥的眼睛说：“是吗？我怎么听见刚刚有人说自己蠢来着？”
曹弥有些不好意思，“我……我那是自谦，自谦你懂吧！”
冯一看着曹弥的状态恢复的不错，直接开始撵人，“好了，很晚了，小废物快回去休息吧。”
曹弥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原来坐在这里是在害怕取曜石！哎呀，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宝玉而已，没什么的，也不会伤害到鬼气，你不用担心，真的！”
虽然曹弥猜的猜测的原因很离谱，但是确实说中了冯一的心事，冯一真的很不想去触碰曜石。因为每一次的接触都会让冯一增加一段陌生的回忆，而那段回忆中的她眼神冷漠麻木到让她自己害怕，她怕回忆的越多就会越来越像回忆中的自己。
但是望着仿佛会发光的曹弥，冯一竟然隐隐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个完全陌生的感觉，却又让人很着迷，于是她耸了耸肩，笑了下，“确实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