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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不是命令,而是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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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子,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是日,晨,约莫七时许,萧子窈正倚在厅里的丝绒大椅中这般问道。

    这椅子的位置摆得极好,离窗子近,敞亮,于是,无论是她看沈要、又或是沈要看她,便都是光明正大的看,只管将人看得透透的。

    眼下,天色初开,沈要也预备上职去了,便坐在她的对面,就着豆浆吃油条,不快也不慢。

    ——这倒也不是他快不了,不过是瞧着她的眼色罢了。

    近些时日,萧子窈总有意教他吃饭的规矩,他那么听话讨喜,又哪里会有不从的道理?

    沈要于是干巴巴的嚼着油条,因着喉咙里还藏了话,所以便直觉这一口味同嚼蜡,之后张嘴,那声音也是钝钝的,居然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六小姐,你最近都不使唤我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指了指萧子窈背后的郝姨,道,“你以前还让我替你簪花。”

    话毕,他便埋下头去,又狠咬一口油条,是很大很大的一口,很足够他半晌都说不了话,连侧脸都大大的鼓了起来。

    萧子窈莫名其妙,于是侧身一瞟,只管轻轻的扫了郝姨一眼。

    “郝姨给我盘发,你凑什么热闹?”

    她一抚鬓角,淼淼的眼波似缈缈的烟波,横来看人也动人。

    沈要偷偷的瞄了过来。

    萧子窈今日又穿宽袍大袖。

    说起来,自打她瘦了之后,便很少再穿那许多的包身旗袍了——因着腰身撑不太起来,倒不如穿些老派的衣装来得自在。

    只不过,她穿什么都好看,穿得新派便像画报女郎,穿得老派便似江南闺秀,各美各的,也各有千秋,却总之都美在她的身上。

    其实,他分明都知道,是萧子窈特意请郝姨替她梳头的。

    郝姨心灵手巧,除去厨艺与女红不说,区区盘发于她而言也不在话下,于是,一见萧子窈最近蓄起了长发,便立刻与她梳了个燕眉的圆髻出来。

    那模样当真是极好看的。

    自然,他也觉得好看,却唯独一处不太满意,便是那簪花了。

    ——那花是现摘的,晨间露重,郝姨从院里剪下花枝,别在萧子窈耳畔的时候还挂着露水,她低眉俯首,那水滴便落下来,顺着她的颈子滑入领口,最终,从内里湿透,晕出一朵微深的水花。

    他就是不满意这里。

    凭什么不让他来簪这朵花呢?

    他最近分明表现得都很好。

    沈要于是一声不吭的嚼着油条。

    然,他面上本来没有什么表情的,偏偏,萧子窈却可以一眼看破他的心思。

    “呆子,你喜欢我使唤你呀?”

    沈要微微一顿,却依旧装聋作哑。

    她于是以手托腮,又问道:“生我的气了?不理我了?”

    沈要终于忍不住说道:“六小姐,是你教我的,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

    “好,那你先吃,吃完我再支使你。”

    她当真是个会驯狗的。

    ——沈要听罢,竟是想也不想的,也顾不上她立的规矩了,立刻便将嘴里的油条咽了下去。

    “六小姐。”

    他巴巴的叫了一声,“你叫我什么事。”

    萧子窈一瞬笑眼如醉,实在被他逗得开心起来。

    搞什么,干嘛他要这么可爱?

    “你,现在就去院子里给我摘朵花回来。”

    沈要一下子站起身来,萧子窈唯恐他情急则乱,便又唤道:“哎,等等,你先洗了手再去!免得你手上油油的,待会儿给我簪花的时候要弄脏我的头发!”

    “知道了。”

    沈要面色不改,却隐隐的有些雀跃起来。

    于是,那一双长腿只管大步大步的迈开来了,自她眼前一晃而过,仿佛一条着急替主任办事、也着急向主人讨赏的狗。

    萧子窈适时笑道:“——还有,我都说过一万次了,吃东西要慢慢的吃,不准狼吞虎咽,今天这次就先放过你,要是下次再这样,我可就要罚你了!”

    这句话,沈要应是听见了的。

    偏他也有耍心机的时候,想听的话便听,讨巧受用的也听,独独碍着他的,他便装作听了也没听的样子,只管远远的跑走了。

    好在,他不刻便转了回来。

    他手里只握着一枝花,露水干了,却照样新鲜娇嫩。

    萧子窈于是轻轻勾过他的袖口来,左右一瞧——果然,这呆子全拿衣服把水擦干净了。

    “这回可有扎到手吗?”

    “没有。”

    “那怎么这回知道学乖了,不仅没扎到手,还不像以前那样,一摘花就把全院的花都摘了?”

    “因为不着急了。日子还长。”

    沈要忽然说道,那一字一句好没道理,风马牛不相及,旁人根本听不懂。

    然,萧子窈却一瞬明了。

    他说的,分明就是曾经。

    从前的日子里,他自然是着急的。

    无时无刻,患得患失,既肖想,又心怯,喜欢却不敢,不想却心烦。

    所以,当初他要送花给她,便摘光了满园的花,唯恐她看不见花、也看不见他的心似的。

    他的畸恋,实在太像一场谋杀的手术,总要他剖心取证才好。

    不过,只要是她,他便时时刻刻皆宜,开胸也好,割肉也罢,反正,百无禁忌。

    “——沈要。”

    如此,是时,萧子窈便终于开口唤他道,“我们慢慢来。”

    他于是哦了一声,巴巴的,听不出喜怒。

    只不过,那一颗心,却已然了了的定了下来。

    仿佛了无生趣的人间逢一场新雨,一条居无定所的野狗,终于找到了一个躲雨的屋檐。

    “哦什么哦,既然听到我说话了,那还不快过来替我簪花?”

    他一下子回神,又一愣,望定她半晌,便道:“好。”

    萧子窈见他呆头呆脑的,便又叮嘱道:“我既然准你慢慢来,那你便看好了再簪,小心别把郝姨给我梳好的头发弄乱了……哎呀,也不准簪到左边去,一边戴一朵花好土气!”

    沈要于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

    ——先前的那朵花,到底还是碍事了些。

    这般想着,他便将那朵花摘下来了,萧子窈哎了一声,他便立刻换上了他摘来的那一朵去。

    “你好浪费!”

    萧子窈顿时叫了起来。

    谁知,他却满不在乎的说道:“没关系。我吃掉。”

    说罢,他便将那若笑的花苞丢进了嘴里。

    一时之间,他的唇齿便像吮了血似的,仿佛吃下一块她的血肉,要多淋漓便有多淋漓。

    ——果然,他到底还是一条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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