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北上
谢衡漠然望向那三万新兵,淡淡道:“听说这回还有从大宛来的军马。”
驾车的晏锦恭敬地回答:“是,运马官是沈聪的长子沈直。”说完他偷偷用余光留意着这位小公子的神态,见少年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心中顿时更觉安心,看来小公子对沈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说起晏锦态度的转变,唉,不是他意志不坚,而是他们的这位小公子实在是太厉害了。
起初,他对这孩子并不在意,在晏锦看来,只有萧白这种道德感极高的人才会将没名分的私生子当作一回事。萧白对太子有深厚情谊,自然可以将他的孩子视如己出。但他晏锦只是太子的手下,一辈子只忠于太子一人,太子一旦去世,他就是自由身。
想让他再次认主,只有让他心悦诚服。
小公子做到了。
小公子初次见他的时候,他正为手底下一座地下钱庄的事烦心。那地下钱庄是太子的私产之一,连年亏损也就罢了,近日还闹出了事故,差点被长宁府尹盯上。小公子微微一笑,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即将到来的危机,并直言有办法让地下钱庄的钱过明路,称之为“洗钱”。
之后几日的相处,小公子所展现出的智谋,让人无法想象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他的谈吐、胸怀,以及他胸中的丘壑,无不让人觉得惊叹。
太子啊太子,您后继有人啊。
那一刻,晏锦不再介意谢衡私生子的身份,在他看来,谢衡比那位死在东宫大火里的皇长孙还要更像是太子的儿子。他那完美的主人,就该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后代。
一个多月后,经过多次的考验,晏锦终于正式认可了谢衡。谢衡接管了晏锦所率领的太子暗卫一百二十人,以及良田三千亩,田庄二十座,长宁并苏河、宝州、台城等十余座大城市的旺铺百余间。
同时,晏锦这些年所经营的情报网,也尽数归与谢衡。
谢衡接手情报网之后下的第一道指令,就是让他们全力搜寻沈清溪与沈清辉的下落。
晏锦现在对谢衡是越看越喜欢,接到这个指令时更是忍不住感叹,公子真是有情有义,即使沈家的孩子和他并非血亲,也如此将他们放在心上。有这般仁德的主人,也是他们这些手下的幸事。
而谢衡下的第二道指令,是让晏锦帮他从人牙子手中挑两百个好苗子。
两百个好苗子不难找,难的是谢衡对“好苗子”的标准。他不仅要身体素质好的,更在意的是他们的心态和性格。因此晏锦找来的每一个孩子,谢衡都要亲自去验看,这次他们出城就是来做这件事的。
就如当年挑中沈清溪时那样。
晏锦虽然不知道公子的目的,但是出于一种隐隐的期待,尤其是听到公子说会亲自训练他们时,这种期待更是到达了顶峰。
“走吧。”放下车帘,谢衡轻声道。
马车缓缓驶向城内,大军浩浩奔赴北疆。同一条官道上,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里,沈清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偏了偏头,正瞥见那辆华丽的双驾马车。
“哼,又是谁家的有钱人出来郊游。”
沈清溪嘀咕一声,被旁边的谷雨听到,笑着说道:“沈兄,等我们在北境立下功劳,回来未必没有马车坐呢!”
沈清溪闻言一怔,这孩子也太乐天派了,正色道:“战场可不是儿戏,那些建功立业的,哪个不是尸山血海走一遭,有命立功没命享福的也大有人在。”
谷雨挠了挠头:“怎么听起来沈兄好像对战场很了解的样子。”明明大家都是新兵不是吗?
沈清溪顿了顿,搪塞道:“我听说的。”
谷雨倒也没有多追问,一边走一边低声寒暄:“旁边这位是沈兄的亲弟弟吗?”
沈清辉腼腆地笑了笑:“是啊。”
谷雨惊讶道:“倒是长得不太像。”
……
沈清溪:不会聊天就别硬聊了。
沈清溪换了个话题:“谷兄,我们这次所属将官是谁,你可有了解?”
“这个我倒是有听说,”谷雨毕竟是长宁人士,家就住在近郊,消息比较灵通,“两个月前收复勒勒山一战时,郑老将军的旗下出了个年轻有为的小将,姓步,名字叫步险,他出谋献策,不仅为收复勒勒山立了大功,更是一箭射瞎了北崇将军的眼睛。”
“那一战之后,这步小将就被提拔为卫将军,连升两级,真是令人羡慕啊。”
“因为我们这回是从长宁出发,因此带队的是长宁这边的内将军刘连诏,等到了莲花山,我们北营的和东西两营会和之后,刘将军返回长宁,由外将军钟天骄带领我们奔赴北疆。最后等到了离北疆最近的一座关口叫做北越关,钟将军就会将这九万人交给北防军统帅郑将军,由他派人负责整训和分散收编。”
沈清溪疑惑道:“那这和你刚刚提到的步小将军有什么关系?”
谷雨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如今步小将军是郑大将军面前的红人,运气好的话,没准这次我们就会被分到步小将军手下。听闻那步小将军年方二十三,但却勇武异常、能谋善断,这两个月的死守也和他息息相关。大伙都觉得,这场仗一打完,这步小将军定会一战成名,封个骠骑将军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那他都封了,他手底下的人能少得了吗?而且大家都是新兵,基本上没人会真正让新兵上战场,但若是跟对了人,算功劳的时候可是能蹭上一份的,这不比那些累死累活的要好?”
沈清溪有点明白了:合着他们是在买股呢,这个步险就是他们押的潜力股。那些已经成名的大将军们多半都是功名在身,一心只求不出错就好,手底下的位置也都基本固定了。只有这种渴望出人头地的新人领导才是敢打敢拼,也缺忠心耿耿的心腹。因此只要能跟他混,升官发财的概率很高。
既然如此,那她和弟弟就一定不能被分到他手下。
要是风头都被他抢了,他们姐弟俩还怎么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此时此刻,远在北越关城楼上的步险忽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万俟述侧过脸:“着凉了吗?”
步险摇了摇头:“突然觉得鼻子痒。”他揉了揉鼻头,只觉得莫名其妙。
万俟述见他无事,便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如今北崇军离这北越关只有五十里了,十日之内,他们必定会试图攻城闯关。”
北越关是大历的最后一道大门,关外是大历划出的和北崇接壤的隔离地带,有行商有牧民,生活方式也是两国交融的模样;关内则是彻底的农耕文明,耕种纺织,一派富饶祥和,正是让北崇眼馋的生活。
“十日,届时援军能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