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一听到这话,虞怜瞳孔骤缩,与此同时无数破空声响起,羽箭嗖嗖向他们射来。虞怜反应极快,桃夭剑在昏暗的走廊里舞出一朵朵雪亮的剑花,金属撞击发出叮当脆响。
片刻后羽箭停了,虞怜单膝跪地、勉强以剑撑住身体,已是气喘吁吁、浑身浴血——空间太过狭小,她虽然为自己和银玄抵挡住了要害部位,可四肢还是中了箭。
看着虞怜虽然狼狈不堪,却依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凤目青年眼中划过一丝意外:“看不出来,这位小娘子倒是很硬气。我最欣赏有骨气的人,不如这样吧,你来做我府上的僚属,你我共谋大事,如何?”
虞怜冷笑一声:“我可不当反贼。”
凤目青年遗憾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只好杀你灭口了。”
虞怜艰难地举起刀,有一刹那犹豫。她完全可以在此时松口,假装投诚,甚至可以利用这个人的权势去报复陆柳,可是这样的报仇真的是她父亲想要的结果吗?
不,不是的,这十年里她无数次辗转反侧,思考着怎样才能真正报仇,绝不仅仅是杀了陆柳,或者折磨他这么简单。她应该想办法洗清自己家族的冤屈,再撕下陆柳那张伪善的面具,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背信弃义、陷害朋友的恶鬼!
如果自己真的投靠了这个所谓的殿下,他会愿意帮自己达成这一切吗?只怕皇位一到手,就会把当初的誓言抛之脑后吧。
虞怜思忖片刻,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终于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你要保住我们俩的性命。”
凤目青年:“……我还以为你宁死不屈呢。”
虞怜冷冷道:“大周皇帝不值得我以死效忠。”
凤目青年拍了拍手:“好魄力。我可以留下你的性命,可你身后这个北境人,是我们千辛万苦、费了多少人命才留下的宝贝,他的死活就不由你来决定了。”
那一瞬间虞怜的反应速度简直堪比天神,她以剑点地、起身跃出,脚尖在石壁上一掠,剑尖直指凤目青年!
她做出了完全正确的判断,甬道狭窄,她挟持了凤目青年做人质,可以令对方为自己开路。此刻凤目青年完全清醒,如果哪个不长眼的山贼敢冲殿下射箭,将来一定会死得很惨。等他们顺利来到山洞外,自己再令山贼们牵来马匹,到时候挟持着凤目青年一定能顺利出山。
虞怜的计划看似毫无破绽,现实却和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那看似愣在原地的凤目青年忽然一闪身,让出了身后一个以黑色面具遮脸的黑衣男子。
虞怜心知不好,下一刻她的身体已经被一股澎湃的内力掀翻,飞出了十步远,直到后背狠狠撞上石壁才停了下来。
虞怜张口就喷出一大口鲜血,刚想抬手去抹,鼻腔里也涌出一大股鲜血。刹那间白色的石壁被大片大片鲜红的血液覆盖了,像是盛开了一朵又一朵血腥而妖冶的花,显得惊心动魄。
她看着那血迹,头脑昏沉沉的,身后传来银玄的喊声,然后是一声痛呼,那声响就消失了。听起来像是银玄被打晕在地,紧接着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
虞怜想支撑起身体回头看看,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下一刻她被翻了过来,一只手强行掰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那双漆黑的凤目:“你倒是倔强。来做我的僚属吧,咱们共谋大事,如何?”
虞怜咽下一口血沫笑道:“你会收留一个可以杀你的人吗?”
凤目青年沉吟了一下,想起她刚才控制住自己心神的事,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多数将死之人都会求我饶了他们,你这种一心求死的倒是少见。”
虞怜冷冷道:“你只是在逗弄你的手下败将而已,如果我恳求你放过我,你也一样会杀了我的。”
凤目青年眼珠一转,显出一种冷酷的狡黠:“你当真有趣。我收回刚才的邀请,我要把你带回去做侍妾,把你调/教得服服帖帖,想来一定很有趣。”
说着就吩咐身后那黑衣人:“带她回府。”
山贼首领不甘心的地看了她一眼:“殿下,此女子刚才的妖法说不定也是血灵,不妨……”
“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连我的命令都敢质疑?”凤目青年啪地一下展开折扇,似笑非笑,“嫌命长就说话。”
首领哆嗦了一下,果然沉默了。黑衣人一把扛起虞怜,转身走出了甬道。
昏昏沉沉中,她努力抬头看去,只见那凤目青年捡起了桃夭剑,仔细擦拭上面的血迹。
她忽然清醒了,那是她母亲给她留下的唯一遗物,他怎么敢碰?!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抬手打向黑衣人的颈侧,可她一个重伤之人的反应速度,怎么会比得上杀手。那黑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一把拧断了她的腕骨。
……
虞怜只感到一股钻心的剧痛从手腕处传来,睁开眼才知道自己刚才痛晕过去了。她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的人居然是文骋。
“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
文骋捏着她的腕骨,小心翼翼地固定好,没好气地问道。
虞怜看了看周围,此处已经不是刚才那段甬道,而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只有他们两人。她终于呼出一口气,疲惫一下子涌上心头:“别提了,被一只小东西骗了,误打误撞看见了……”
她忽然顿住了,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你刚才怎么忽然消失了?”
文骋也不计较她说话说一半,开始审问自己:“那山贼趁乱跑了,我赶紧去追,再回来找你时你已经不见了。”
“哦。”虞怜没问出破绽,只能说,“那你找到关押你兄弟的地方了吗?”
文骋摇摇头,显得犹豫不决:“我还是先把你送回去吧,此地太过危险。”
虞怜盯着他看了一会,别过头沉默了,文骋以为她默许了,背起她就要走。虞怜却开口阻止道:“不必了。去救你的兄弟吧,我自己能出去。”
文骋坚持道:“我把你送到山洞口,你在那里等着我,我们一起回去。”
正巧一滴血从虞怜额头上的伤口处流下来,滴到了她的眼睫上。她眨巴了一下眼,文骋突然伸出手帮她捋走了那滴血。
两人一动不动,凝视着彼此,气氛忽然微妙起来。半晌文骋咳了一声,错开目光不再看她:“当时说好的,你陪我上山就当还人情了,把你拖累成这样,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伸出一只手贴着虞怜的后心,一股温暖和煦的内力涌入她的身体,五脏六腑的灼痛瞬间减轻了不少。过了差不多半刻钟,虞怜感到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重新站起身:“走吧,你有你要救的人,我也有我要救的人。”
“你是说刚才那个囚犯?”文骋皱起眉,“你认识他?”
“素昧平生。”
“你疯了吗?”文骋厉声道,“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虞怜淡淡道:“因为他刚才说了半句话,为了那后半句话,我可以付出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