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图
少女乌黑柔顺的青丝随风飘渺,一根发梢落在叶温辞鼻尖上,似是扎根的枝丫一般,撩动着叶温辞的心。
月色朦胧,烛火昏暗不已。怀中的少女用衣袖遮掩脸上的神情。可叶温辞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少女甚是娇羞。
夏日的夜晚格外闷热,哪怕只穿了薄薄的长衫,可汗珠不知觉已从肌肤深处渗透出来。宋清纭羞红了脸,大气都不敢喘。
少年结实的胸膛中,听得见一颗炽热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明明从水榭走向葳蕤阁并不远,然而宋清纭却觉得短短一段路竟走了大半个时辰。
叶温辞的怀中很是温暖,与他面上堪称寒霜的神情截然不同。不知是灼热抵抗叶温辞的寒霜,亦或者少年本就是用寒霜伪装的炽热之人。
恍惚中,宋清纭觉得这个少年隐约不同。透过单薄的衣袖,她仔细打量着少年。叶温辞神色自若,在微黄烛火照映下显得更加丰朗俊貌。
棱角分明的脸庞,性感的喉结,结实有力的双臂,无一不散发着魅力。不知是不是夏夜过于美好,在这样的时候,宋清纭不禁想起了过往。
前世初见叶温辞的时候,被赐婚以后,宋清纭甚是惊喜又惶恐不安。
直至看到那仿若从苍穹走出来宛若画中仙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宋清纭便知晓,那一刻她便沉沦了。
葳蕤阁的烛火愈发明亮,在望夏的带领下,叶温辞缓缓将宋清纭放在铺了好几个浅紫色夏花软枕的床上。
寓春在葳蕤阁中正清算着嫁妆之时,忽而被一道人影所吸引。待那人渐渐停下后,她才发现这便是小姐日后的夫君。
还没有来得及行礼,望夏便拖着寓春离开葳蕤阁。两人还轻手轻脚地将门掩上,只留下宋清纭和叶温辞两人。
许是念及宋清纭身上的伤口,看似粗枝大叶的叶温辞格外地小心,整个人很是细心。
不禁贴心地为宋清纭倒了杯温热的碧螺春,甚至怕夜晚风渐起,将罗汉床靠近的窗牖关上。
宋清纭怔怔地看着熟头熟路的叶温辞,心中五味杂陈。前世,她渴望能与夫君和寻常夫妇一般相敬如宾。
只可惜,她的夫君是皇子,是太子更是后来的天子!宋清纭这个小小的心愿,自然是无法实现。
然而这一回,他们尚未成亲,可叶温辞做得已然是逾矩。宋清纭侧躺在罗汉床中,问道:“殿下平时也这般细心吗?”
乌木沉香床头柜上,浅蓝色烟雨柳巷茶盏上冒着热气,宋清纭轻轻嗅了嗅,这是她最是喜欢的碧螺春。
在宋清纭的提醒下,叶温辞欲往宋清纭身上盖上蚕丝被的手悬在半空中。一番斟酌后,他还是将轻薄的蚕丝被披在宋清纭身上。
叶温辞闻言,转头直勾勾地盯着少女。少女莹白如玉的脸上不知何时掀起一层淡淡的晚霞,夏日炎热,少女穿得更是单薄。
玲珑有致的身材在浸染了汗珠的衣裳下更是隐约可见,叶温辞脑中像是空白了一般,只觉得身上很是燥热!
看着摆满服饰图的白玉大理石案几,叶温辞坐了下来。他轻咳一声,冷冷说道:“宋大姑娘身上有伤,倒是让吾想起幼时母妃照顾吾的时候。那时候,母妃亦是这般照顾吾,吾也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宋清纭躺在罗汉床中,看着坐在白玉大理石案几前的心口不一的少年,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然而这一笑,却不偏不倚被冷若寒霜的少年尽收眼底。叶温辞微微一怔,问道:“宋大姑娘笑什么?”
方才还停留的笑意顿时在脸上凝固中,宋清纭眨了眨水润潋滟的杏眸,正好与少年那狭长的凤眸相视。
她总不能说,她是笑叶温辞的表现过于拙劣,心口不一的样子甚是可笑吧?
红唇抿成一条桃花丝线,宋清纭顿了顿,“清纭只是想起了故人!”
“故人?”叶温辞不解地说道。
方才在叶温辞怀中的那一刻,宋清纭竟然觉得很是熟悉。虽说,这人是她相处的两辈子的夫君,然而那种熟悉感却并不是来自叶温辞。
而是宋清纭年幼是在桃花村结识的那一个温暖和煦,热情洋溢的少年!
宋清纭的声音愈发轻柔,她笑着回道:“清纭只是觉得,殿下很像清纭认识的一个故人。”
“那人对宋大姑娘很是重要?”叶温辞来了兴趣,追问道。
在桃花村,那个明朗的少年宛若一束能驱逐黑暗的阳光,在宋清纭最无助的时候,为她驱逐了前方的黑暗。
只可惜,往事已成追忆!随着年岁的流逝,印象中的少年的容貌逐渐模糊。到头来,宋清纭甚至不知晓那少年的名字。
宋清纭的眸光黯淡了些许:“重要!但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与那少年早就没有来往!或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叶温辞喉头滑动,看着眸光黯淡的宋清纭,心里竟生出一丝醋意!
……
七皇子府邸,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清凉的鱼池中,红鳞探头与月光相吻。
叶思华抱着一坛女儿红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走在水榭上。见到坐在水榭中央被水光照映的男子时,叶思华唇角微微上扬大步走了向前。
“砰!”女儿红与大理石案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叶温辞闻言缓缓抬眸。
叶思华自顾自地在水榭案几上的酒杯中倒了一杯女儿红。不过刚刚开坛,酒香四溢,伴着清风涌进叶温辞的心头。
不过轻轻抿了一口酒,叶思华脸上便沾染了些许酒气,他打趣道:“明日便是七皇兄大婚之日,看来七皇兄这难得可贵的自由也要不复存在了!”
叶温辞瞥了一眼叶思华,制止了他往自己面前的酒杯倒酒,冷冷说道:“又与弟妹吵架了?”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叶思华这还抱着个酒坛子,想来定是要与人诉说心事。
被人说中心事,叶思华只好将欲给叶温辞的酒放在自己面前,随后将酒一口饮尽。
几杯酒下肚,叶思华面色发红,双眼迷离。他摇了摇头,模模糊糊说道:“想当初,这婉婉是这般温柔贤淑!成亲之时,那娇羞的模样可谓是我见犹怜!”
水光与月光交织,映在叶思华的脸上,显出几分温意。想起初见陆婉婉的时候,叶思华嘴角不禁扬起了笑意。
当年在太傅府中学习经书之时,陆婉婉亲自为陆太傅送来人参汤。不过一个照面,叶思华便觉得此生非陆婉婉不可。
自此,叶思华有意无意便跑到太傅府中,只为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一来二去,两人也是情投意合。
叶思华还记得,与陆婉婉成亲之时,陆婉婉那娇羞中又带有害怕的样子让叶思华难以自拔。
只是初相识时过于美好,如今的陆婉婉也很好,但总是与初见时相比少了什么。
唇角的笑意逐渐退却,酒意涌上心头,叶思华又将面前的女儿红一饮而尽,“不过,那已然是曾经了。如今的婉婉虽然也很好,但总是因着鸡毛蒜皮的事情与我置气!”
素来并不关心叶思华夫妻趣事的叶温辞忽然来了兴趣,他直勾勾地看向叶思华,问道:“难不成,这夫妻成婚后都是如此?”
都是在生活中将彼此的爱意逐渐消磨殆尽?叶温辞也还记得,当初叶思华与陆婉婉成婚之初,两人如同黏腻的蜜糖,如胶似漆。
而如今两人虽然依旧恩爱,但到底是没有当初的那般黏腻。
叶思华微微一愣,他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如同冰山一般的七皇兄。从前,自己向七皇兄诉夫妻间的苦时,七皇兄从来都不会搭理。
如今,竟然这般关心?叶思华打趣笑道:“看来七皇兄着实是不一样了!只是,如今皇兄与宋大姑娘尚未成亲便这般在意?想来,皇兄难道不是妻管严?”
说起来,这七皇兄也是一声不吭便做了许多事情。听祝隐抱怨,这七皇兄时不时便打听宋大姑娘,生怕这宋大姑娘在外头受到委屈。
甚至知晓宋府落寞,还不惜请求太后娘娘为宋家送礼。
若不是因着叶温辞今天的反常,叶思华还没有留意到七皇兄的变化呢。
“不过,大部分夫妻都是如此。成亲时两人你侬我侬,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便平平淡淡。”叶思华解释道。
这当然不仅仅是他与陆婉婉,他时常游走在大街小巷中,也算是结识不少朋友。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成亲没多久时那可是怎么也腻歪不够,然而过了三两载便归于平常。
叶温辞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手中捧着茶盏,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思华这时候想起今天来的正事,趁着脑袋还在还算清醒,叶思华连忙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缓缓地坐到叶温辞身边。
“说起今日前来,皇弟我可是有正经事的!”叶思华神秘地笑道。
叶温辞转过头,只见叶思华怀中鼓鼓的像是藏了什么东西一般,“真是少见!”
见叶温辞似乎并不感兴趣,叶思华有些着急又凑了上前润了润嗓子说道:“这次是真的!这可是关乎到七皇兄的婚姻幸福!七皇兄难不成真的不在意吗?”
叶温辞略有所思,他长舒一口气问道:“所以到底是何事?”
叶思华这时候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几本书来,放在大理石案几上往叶温辞面前一推。
借助着清冷的月光,只见泛黄的书籍上写着几个大字——春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