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焦(修)
这话梁璎知道自己不能说, 她面对的是九五至尊,她不能在魏琰面前提起周淮林,不能刺激他, 让他针对周家,所以梁璎只是重新低下头,什么也没有再说。
可魏琰却读懂了这样的沉默。
读懂了她的拒绝她对那个男人的维护。
魏琰的脊背垮了下来, 他是真的妒极恨极, 可就像是过往那般, 他无数次地恨不得那个男人消失,却又不得不无数次地选择忍耐。
他的嘴唇动了动, 那一瞬间门无数话在舌尖滚过。
他想说你想想我们的孩子,你就不想陪着孩子长大吗?可是这母子二人的关系也不过刚刚修复。
他想说, 你想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你也真的完全割舍了吗?可是在梁璎看来, 那只是自己的做戏。
他甚至想用周家作为威胁, 可那种卑鄙无耻的话, 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魏琰的眼眶酸胀到想要落泪。
“梁璎,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
“你给我一次机会补偿,这次不是皇贵妃, 也不会有什么皇贵妃。”
梁璎愣了愣,抬头看过去,那目光就像是给了魏琰鼓励, 他用着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语气说着:“皇后的位置,以后只会是你的,梁璎,不要拒绝我, 你先不要拒绝我,你再想一想好不好?”
皇后?梁璎一直在东宫,并不知道薛凝的事情。
可她到底也是在后宫浸淫那么多年的,朝堂之事也是懂得一些的,这会儿并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初淮林说起薛家的时候,梁璎以为是他不懂,不懂魏琰对那个人的真情。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不懂的从来都是自己。不懂帝王的无情多变。
他为什么会觉着自己还在意那个后位呢?
梁璎甚至开始庆幸了,庆幸自己那么早地知道了真相离开了这里。若是当初魏琰真的为了哄自己将后位给了自己,她的这一生大概生死就真的要耗在了这宫里。
能够那么早地离开那么早地醒过来,能够遇到淮林,真的是……她此生的幸运。
大概是梁璎的排斥与厌恶太过明显,魏琰终究是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先离开了。
梁璎在他离开后,终于看向桌上还热着的饭菜。
其实此刻还在病中的她是一点胃口也没有的,可她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夹起米饭,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记得好好吃饭,按时休息。”
淮林让她记着的事情,她也确实记住了。
在事情还没有到绝路之前,她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先垮掉了。
周淮林已经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了,直到回廊里响起脚步声,他沉寂的眼里一瞬间门有了明显的波澜,回头的动作都带上了几分急切。
来人是府里的下人,他也看出了主子的急切,可也只能面色为难又凝重地对周淮林摇摇头。
今日,还是没有夫人的来信。
梁璎已经好几日没有来信了。近来随着薛丞相倒台,皇后被废除,前朝后宫都是动荡不安。
皇上此刻要稳坐朝堂,按理说处理这些事应该就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给杜府递的拜帖有回信了吗?”
“是的,”说到这个下人就放松了不少,赶紧回答,“杜太傅回的消息,说您可以随时登门。”
周淮林也不再耽搁了,一边快速向外走去,一边沉着吩咐下人:“备马。”
他掩下了所有的心急如焚,如今梁璎在宫中的情况尚不可知,他不能这个时候乱了阵脚。
他们一起来,就要一起离开。
几人坐在杜太傅的前厅。
杜太傅知道的也没有比周淮林多太多。
“丞相的位置空了下来,皇上一直未有表态,朝中猜测纷纭。宫里也是被封锁了严实,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我要去宫里!”一边的杜林芝先忍耐不住站了起来。
杜太傅扫了她一眼:“你去做什么?”
“我要去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把梁璎软禁起来了。当初没好好珍惜的是他,现在又要强迫人家,这哪里是君子之道?”
杜太傅还未出言平息她的怒火,就见一下人急匆匆地过来报信。
“老爷,宫里来了消息,宣您进宫。”
杜太傅脸上没有太多的意外,挥挥手让他下去了。他看向一边的周淮林。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周淮林,男人以往沉着的脸上,这会儿隐约可以窥见心焦。
“老夫进宫后,自会进谏皇上。”
身为帝师,他的话自然要比旁人更有份量。
周淮林起身对他拱手道谢:“那就有劳太傅了,淮林定牢记太傅恩情。”
“说什么恩情……”杜太傅苦笑一声,“若说恩情,是我杜家还不完她。”
他起身,慢慢地往外走着,不自觉地就想起那小姑娘。
“太傅,你让我读的书我都读完了。”
“太傅,你看我写的心得。”
“太傅,我的书法是不是长进了。”
他没有见过那么上进的人,没有见过那么诚挚的心。当初她的心全在这里的时候,是所有人合力推了出去。
如今她有了新的人生新的家,就不该被留在这里。
皇上应该也懂得,他应该比自己更懂梁璎,应该知道,把她留下来,就只能是看着她走向灭亡。
杜太傅到的时候,魏文杞刚要离开御书房。
他是今日见父皇又无功而返了,知道母亲就在长宁宫里被关起来了,他一腔怒火又无可奈何,这会儿脸色自然是不好的。
两人相遇,文杞缓了缓神色主动招呼杜太傅:“太傅。”
杜太傅行礼:“太子殿下。”
他看看文杞,再看看后面闭着的大门,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的林福就在催促了:“杜太傅,皇上在里面等着你呢,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一听到“皇上”,魏文杞的面色又黑了下去。
他朝着杜太傅点点头:“太傅先进去吧。”说罢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魏琰就在等他。
杜太傅一进来,就有宫人给他看座端茶,又在旁边放了一盆炭火。
“太傅近来身体好些了吗?”魏琰从书桌后抬头看过来,他虽然是笑着,眉宇间门却难掩疲惫。
“谢皇上挂念,老臣已无大碍。”
魏琰问候了他几句,又问了问他对于现在朝局的看法,杜太傅俱是一一回答了。
末了,魏琰轻叹一声:“太傅果然看得透彻。如今丞相这个位置,不少人虎视眈眈,想要选出一个让众人都信服的,朕思来想去……”魏琰起了身,“还是得太傅您才行。”
杜太傅没有立刻答应:“臣年岁已高,怕是也活不过几年了。非丞相之位的最佳人选。”
“你是我的老师,也是太子的老师。才情与见识俱是无人能比拟,品德更是为百官尊敬。您不是最佳人选,还有谁是?”
“可是……”
杜太傅拒绝的话没说完,就被魏琰止住了:“太傅,五年前丞相之位你便已是拒不受之。可是今日,这个位置,只有老师您来。您难道不想亲眼看着那个孩子,长成什么模样吗?”
他用了老师这样的尊敬又亲近的称呼。
杜太傅抬头,看向这个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他确实做到了自己曾期许的勤政爱民,将大魏从一片腐朽之中带到了光明之处。
此刻,这些皇帝的眼里满是诚恳,为了江山,也是为了那个孩子。
“既是如此,臣也有话要说。”他顿了顿,“方才臣来的时候,遇见了太子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