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闽国共有十二座城池，闽国定都在靠北的莲城，那里是上雍家的族地，坐视整个闽国来说，那里并不是最富饶的地方，但是自从上雍氏称帝，舍弃旧都绕上，绕上这个历史名都就开始渐渐淡出人的视线，直到近几年，上雍守把绕上赐给了一个已经去世的将领当做封地，把那支失去将领没落的队伍安置在绕上。
而阿喜他们想去莲城必然经过绕上，而绕上是这些年张炳见过管辖的最严的地方，虽然他有路引，但是也怕有点意外。
张炳在外打点过后回到客栈，发现阿喜正坐在大堂里面，随即走了过去，小声的说道：“说是上面的意思，现在陛下鼓励往来通商，只要是拿着商队路引的都可以优先安排，东家，您看。”
阿喜在这个大堂坐了一上午，听了一上午的闲话，这里民风淳朴，无外乎，这些年太子执政闽国减税助农，建办学堂，一切都非常的符合民意，可是这一些并没有让那些握权的氏族得到便宜。
“你去把东西采买好，休整一下就出发。”
张炳点点头，转身又离开了客栈，正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紫苑，两人相视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紫苑长叹一口气，阿喜不禁觉得好笑，因为语言不通，刚到这里的那日是慎言带着她去看大夫，今天是复诊的日子，慎言刚好出门去了，又不愿意麻烦阿喜，只能让她自己去了。
“还顺利吗？”
紫苑有些窘迫的点点头说：“今天坐诊的还是先前的那个大夫，连比带划的也算是顺利的。”闽国的语言生涩难懂，愣是没有一个字是能听得懂的，要不是这些日子阿喜教了她许多常用的话，不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先生，你脸色不太好，是没有休息好吗？”
“有点累，很多年没有这样子赶路了，有点不适应，到了地方休息两天就好了。”
许是身体跟不上，后几日的赶路，阿喜都在马车上昏睡，还没到绕上，人又瘦了一大圈，连一项不爱说话的张炳都有些担忧的望着阿喜说道：“东家，要不到了绕上，咱们修整几日再出发，索性已经快到地方了，也不差这几日。”
慎言根本不如张炳那样温和，在进了绕上的那天，就让张炳请了个大夫。
“这姑娘就是太累了，好好养几日就能好些，老夫给她开个方子吃上几日就能好些。”老郎中欲言又止的又说：“姑娘啊，你这个身体亏空的厉害，还是静养些好，若是这般折腾怕是不能享常人之寿。”
房内除了紫苑，剩余二人都知道大夫说了些什么，张炳显得有些担忧，慎言不言不语的等着人散去。
“我不知道你这样折腾自己做什么，若只是想要回去看主上，哪怕你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他定也不会怪你，你这样子去见他，他该有多担心。”
阿喜犹豫着说：“你知道陛下把这座城赐给了谁做封地嘛？”
虽然离开闽国多年，但这些日子慎言也打听了不少这边的事情，说道：“平西王修立仁，是你的伯父。”
阿喜坐起来靠着床柱子，回忆着这几日听说的一些传闻，说道：“我这个伯父战死的时候无妻无子，我依稀记得族里曾经想要过继一个孩子给他，可是修从文舍不得他的家业，从未答应。”
“你想说什么？”
“他们说平西王已经仙逝，这封地由他的孩子，永乐郡主继承。”
虽然离开闽国有些年头，但是皇室有些什么人，慎言依稀还是记得的，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个永乐郡主。
“若是过继给平西王，应当是修家的孩子，修家的族地就在绕上，陛下这赏赐有些过分重啊。”
这哪里只是重赏，阿喜有些担忧的说道：“也许你不记得了，永乐这个封号是我入宫时，陛下赐下的，只是那时是永乐县主。”
慎言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阿喜，阿喜嘲笑的说：“总不能他们觉得我死了，连这个都给了旁人。”她到是不在意这些东西，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个人，亲哥哥是别人的，父母亲也是别人的，连唯一的虚名都是别人的，那该多搞笑。
慎言小心地打量着阿喜问道：“你这几日的不开心就是为了这个？”
阿喜不免有些自嘲地说：“我不如你们想象的豁达，离这里越近，我心里的那股火就越旺盛，身上的伤都开始发痒无法忍耐，慎言，我心里的那只恶鬼就从未消失过。
慎言的手臂上至今都还留着一个清晰的可见的齿印，那是某次阿喜梦魇时留下的，刚离开闽国的那一年，阿喜几乎夜夜做噩梦，梦里那些扑向自己的人，有时候是母亲，有时候是父亲，有的时候是修芙，更多的那个阴柔的太监，短粗的手拂过自己身体的触感，让她不敢忘记。
“到了莲城，那个老太监若还没有死，我替你杀了他。”
阿喜看着慎言，苦笑着说：“若是只是死个他，怎么能够呢，可是我那么深的难堪，都来自最亲的人，我难道把他们全部弄死吗。”
“那你想他们死吗？”
一个短暂的沉默后，阿喜喃喃道：“想的，想要那些拿我换取利益的人都不得好死，想那个我叫了那么多年母亲的人和我忏悔，想那个轻而易举得到一切的小姑娘也遭受一遍我的受过的苦，曾经这些怨支撑着我。”
两个字曾经，慎言知道，她现在没有那么深的恨意是因为什么，因为她受到的善意足以弥补过往的伤痛，但是触景生情，这些乡音这些过往难免纠缠。
一个温柔的手掌轻抚过阿喜的脑袋，说道：“若是到了莲城，你还是旧怨难消，我们再从长计议，我总会帮你的。”
哪怕到了现在，慎言还是觉得，自己手下的这个姑娘还是那个曾经除了自己一无所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