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花香
傅春江制定好了今天的日程安排,结果没想到一出门便打乱了她的全部计划,沈鸫凛那个没脸没皮的竟然站在自家楼下
她装作没看到绕道而过却被牵住,转而对视上的是少年带着试探的神色,沈鸫凛开口声音淡淡:“这么早要去哪”
“画室闹了点事,今天得去打官司”
傅春江没有隐瞒,而是站着耐心解释
“我也去”
“不是来补习的吗?你越界了”
沈鸫凛手里拿着的书一顿,只好松手,望着傅春江渐渐走远,傅春江来得比较早,距离开庭时间还有半小时,她就在附近吃起了早餐
她在路上买了一束鲜花,是用满天星点缀的雏菊,时间将近,早在几天前就将证据整理交给律师,电子传票和法院律师函都联系困困了,这下装死也没有用
到了法院,她披上了带来的外套,空调开的太冷,翘着二郎腿在走廊排椅一旁玩手机,迎面走了一位斯文调理的西装男人
他虽穿着西装,却领口一排扣轻轻敞开,相比那些成熟稳重的律师,垂长的流苏耳坠更是突出,开口说话却是另一幅腔调
“傅小姐你好,这边请”
声音沉稳与花花公子般的外表格然不同
傅春江在外面还是要立一下人设的,只是轻微点头背起小包走进,整体对她来说并不紧张,反而是看到困困本人线下慌张的模样感到饶有兴致
一审完毕,傅春江还感到无聊直打哈欠,本来就是一系列的降智行为,还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困困可谓是败了个精光,至于人肉出来的视频是谁提供的便利,她当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出了法院外,暖风吹的人还感到有些不适应,傅春江与律师告别后就打开导航慢慢沿着过道走,路过公园草坪旁仍然会下意识像独木桥似的走过去
平衡力很差,走起来一晃一晃
她在路边找了出租车,二十多分钟才到长槐园,里面的保安见她后打了一声招呼便放她进去
风吹的很大,将前方街道白花吹落在地,像海边浪花篇幅卷起,傅春江看得眼睛失了神,却似嗅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紧皱着眉头靠在围栏上干呕
“呕——呕——”
“你大爷的呕——”
味道犹如死了好几天死鱼发臭,还带着腥味令人作呕,傅春江甚至不顾形象的半弯腰破口大骂,手里的花束都颤抖
良久后傅春江捂着口鼻终于来到内院,她跑的额前豆大汗珠滚落而下,叫槐园还种石楠花,真的是闲的找屎吃
暖风吹拂得人有一丝倦意,傅春江望着前面一排一排的墓碑,认真数着号数,然后拿出包里的矿泉水与抹布擦去墓碑表面的灰尘,顺便在擦完以后一脸嫌弃顺便随意擦擦隔壁的
她将雏菊平均分开放置在两边,蹲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从包里掏出了许多小卖部零食,像是小学生野餐
墓碑面前的女人笑得灿烂,还有两个隐隐若现的梨涡,她身着灰色开衫毛衣以及白裙,哪怕是黑白照也遮掩不住她独特清秀
傅春江强忍着泪水,撬开饮料易拉罐喝了一口,刚被空调吹的还有些微凉,她终于将七零八碎的事情收拾干净,现在要开始调查往日的真相了
她从包里拿出来几封信,拿出打火机将其烧掉,什么话都没有说,里面都是今年以来调查的进展,她发现赵湘在临死前有调查过这件事,却因为宋羡舟的死而不了了之
江犹瑾,那个永远噩梦缠绕赵湘的女人
虽没有直接导致赵湘死亡,却让其埋下种子,在一时之间,生根发芽腐蚀心脏,她霸凌的人因自己致死都是悲愤不甘,而她却过得如此光鲜亮丽
赵湘在高二下学期就因成绩优异便进行了转班,傅春江这个不上不下的美术生留在普通班,俩人在分班前闹过些许矛盾,后面因分班也很久没有接触
本以为俩人会因此分道扬镳,傅春江却在某天接收到了陌生人信息,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发来了一张宿舍床被单被淋湿的照片,她认得出来,那个是赵湘的被子
她星期天便找上了赵湘,谈论之间,她发现赵湘变得小心翼翼,说话也磕磕绊绊,扒开秋季校服的袖子,大大小小淤青和疤痕
开始仔细观察她们的宿舍氛围,傅春江经常会跑到她们宿舍聊天,上课也时不时会假意去上厕所看看情况,但是都是正常的模样,重点班下课一般都不怎么出去,小部分会结伴去上厕所
直到她认真去问赵湘,赵湘原先只是静静听着,但在傅春江一声一声质问下眼泪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她们…她们假装不小心把水泼到我被单上,在我出去晾衣服时会故意将我绊倒”
“把烟丝直接扎到我的手腕上,还经常跑到我爸店里乱传谣言,还诱导低年级孤立我弟弟”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都说不清楚”
赵湘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已经怎么也压不住,呼吸不过来也顾不得形象,眼泪沾湿下颚
为了调查真实性,傅春江还专门认识了低年级的学妹,坐在赵湘弟弟赵津南饭堂桌的对立面,观察一举一动,他的外貌平平,带着呆板的蓝框眼镜,甚至衣服穿搭都有些土味,是赵父千方百计托关系送进来的
起先看着正常,赵津南只是一个人坐在饭桌安静吃饭,傅春江盯了半晌也没有什么异样,唯一注意到的,就是他眼眶总是泛红四周,并不是哭了,而是像蚊虫叮咬一般
忽然来了一群学生将他围起来,将饭碗里夹多的饭直接塞进碗里,傅春江还以为看错,连饭都没吃全神贯注看着,直到又来一个较为高大的男生嬉皮笑脸将剩饭程进去
她才确信,她没看错
眼见得饭碗从半碗马上堆积如山,但忽然一个男生凑近赵津南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人就走出了食堂
她目睹全过程,有男生在嬉笑打闹时往空无一人的饭菜中加肥肉,甚至还有一个烫卷毛的学生将半肥半瘦的猪肉咬过瘦肉再将肥肉扔进去,看得好生恶心
但她同时也听学妹提醒道,可能他本来就吃不下,让他们扔剩菜进去,为了蒙混过关才将吃不下的饭菜扔到一个人碗里,这样老师拦下说浪费粮食就可以说是一整张桌的人剩下的饭,直接倒潲水桶
正巧又看到赵津南重新回到食堂排队,傅春江才打消疑虑,却见赵津南将打好的饭递给其中一名男生,望着他走来走去给别人端茶送水,最后回来居然吃下了那碗堆满的饭,直到人群走完,他还在吃
原先还在跟傅春江聊天解释的学妹也不由得一愣,小声凑近:“他们……这是在霸凌吗?”她并没有怎么注意过对面,但经常会碰见赵津南最后一个出食堂
傅春江没有做声而是轻轻点头,察言观色,学妹紧握着筷子犹豫不决道:“那需不需要告诉老师啊”
傅春江没有给出回应,而像是自问道:
“你想过做好人的后果吗”
学妹听了便也噤了声,这个问题就连傅春江也想不明白,到底该不该摊浑水,人总是会想着趋利避害,再何况力量悬殊
她将这件事转述给了赵湘,赵湘听了很是自责劝解傅春江不要太过与参与这件事,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傅春江告诫她,错的从来不是受害者,一个人如果本身就遭受鄙夷,那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可是傅春江也在犹豫,因为如果掺和这场事件,赌上的则是自己前程,甚至还会将矛头牵引到自己身上
直到高三某天,赵津南与同班同学打了起来,推搡中将那个男生手给压骨折了,赵父刚打完工赶过来时,看到赵津南颤抖坐在办公室角落瑟瑟发抖,那个男生的母亲破口大骂声音盖过整层教学楼
“你养的什么畜生!!”
赵父刚从工地里回来,衣服浸着汗水,弯曲着背进办公室时,连班主任都下意识捂住口鼻扇风,他腿伤扶着左脚慢慢走来,刚打扫完的地砖沾染上泥渍
他说话唯唯诺诺,将赵津南拉起道歉,而赵津南却重重将手甩开,气愤骂道:“他辱骂我姐,说我姐是卖的”他眼底一片猩红,平时的同学看他人傻好欺负,但赵湘对他似是母亲般呵护备至
赵父还是被压下了身躯,再次拉住赵津南鞠躬道歉道:“孩子不懂事,孩子医药费我们会赔付的”
而男同学的母亲依依不饶,高高在上的跷二郎腿指鼻子骂:“一点钱就想打发我们了?这是霸凌事件,我儿子因为你可能都要断手断脚,要么,你儿子收拾东西滚蛋,要么这件事没完”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却丝毫不给其余人解释机会:“我儿子可没说过这话,想来是为了找理由吧,全班同学都可以作证”
教室的监控被学生关上了总电闸,询问同学时却说是赵津南靠着电闸附近的位置自己不小心压上去的,还指着被拉坏的窗帘说让赵津南临走前赔了
那天几乎争论到了下午,男同学的关系不浅,还有教育局的亲戚,良久,赵父含着辛酸泪将赵津南牵出办公室,手里还拿着他的信息表转学通知书,却看到赵湘与傅春江在走廊旁听了全过程
赵湘低着头不想面对赵父的眼神,那是两者在权谋之下只能隐下愤恨的眸色,她不想看,也不敢看,因为赵父充斥皱纹的眼角与泛滥的泪水会将她本就不坚固的心墙瞬间崩塌
暖阳明明照耀在两人身上,却怎么也温暖不起来,傅春江靠着栏杆,看着赵父给赵津南戴上安全帽俩人开电瓶离开学校,抬眼看见江犹瑾一脸玩味的看着楼下,赵津南转学了,转去了特殊学校
她决定,这个赌注她必须下,大不了,就对曾经在楼道刻苦连画的自己说声抱歉,她无法做到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