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春天
保安长着一副慈祥模样,见着沈鸫凛眼熟,但还是指着保安室老旧电话机道:“在那里,线有点断了可能会听不清楚”
沈鸫凛点头,走到靠窗放置着的红色老电话机,他手被冻得颤抖,连摁了几次都不小心输错,数字显示屏不清楚,自己的眼镜也没戴
好不容易打过去,却是长时间的未接通,他又拨通一遍,对方也是许久才接,声音很吵闹,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以及麻将碰撞众人欢笑声
“喂?谁啊”
“爸,我跟妈吵架了,要办转学手续”
“什么”
沈父还叼着根烟,但看着麻将局势大好,还兴奋跳起来说赢了赢了,随后凑近手机话筒道:“那转呗,跟她一块去远点,反正她也不乐意见我”
沈鸫凛似是被哽住说不出话,迟钝很久才挤出一丝话语:“她把我手机摔了,高三还有最后一个学期,转学影响很大”
他对于环境适应能力还好,但唯独舍不得的,是最真挚的友情,与最遥远的欢喜,他明明就打算表达的,一切都在慢慢向好的发展,却变得一团糟
沈父只觉得是在耍小脾气没理会,生平气和劝阻道:“你也知道你都高三了?转钦城那边不更好吗?咱们现在累死累活给你挣钱不就为了然你能有个好出路吗”
“你也知道办理转学手续的事?”
沈鸫凛说话哽咽,泪痕滑动于脸颊,但拿着的电话还是发颤
“你妈跟我聊过迁户口的事,那边比这小县城好多了,委屈什么”
“好了,有什么事改天聊啊,挂了”
他凑近了电话筒却只能听个大致,音筒因为不经常用落灰而声音时大时小,随后是一阵电话挂断的声响——嘟的一声打破沉寂
沈鸫凛那时才明白,自己就像是任人摆布的傀儡,看似光鲜亮丽背后早已百孔千疮他鞠躬与保安告别,保安怕他淋湿将无人认领的伞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走到小巷后才发现伞骨曲折,风刮得树叶摇铃打响,伞柄纤细感觉下一秒就要折断
不知不觉,沉积的雨水打湿自己的裤脚,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傅春江家,院外都是傅母种的花,在雨水滋润下更加光彩还时不时传来傅春阳与傅景洪玩游戏机的声音
暖黄的灯光照亮了那一小部分路街,伞骨并不结实,雨水悄无声息滴落在他肩膀,衬显得他格外窘迫
傅春江在外面撑着下雨蚯蚓都冒出来,赶紧铲了些放入桶中,她和赵湘约了去景胜湖那边去钓鱼,虽然第二天蚯蚓都死亡然后蜷缩成黑圈根本上不了钩
她似是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却只见空余路灯与偌大一排排的梧桐树,里面的人在呼喊她,便没有注意
沈鸫凛望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下意识的躲避,从小到大灌输的思想会让他还是有些自卑,若是没有他们,自己什么都不是,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没有他们,他就是一个露宿街头,一点经济能力也没有的流浪汉
要不是他的出生,父母原本会有很多钱,感情也不会逐渐破裂,精神与道德绑架使他头脑发热,他找路人打电话给了齐煜
十几分钟后,齐煜像是刚睡醒,双眼皮都水肿成单眼皮,上衣还穿着可爱小q画的睡衣,拖鞋直接从雨水坑那边滑过去
“你大少爷脾气不小啊”
“他喵的还要把我抓起来亲自来接”
他的声音厚重,似是感冒还没好,将站在原地的沈鸫凛一顿数落以后像驱牛一样把他欠回家
“不是你上哪偷的伞啊,伞骨扎我手”
齐煜数落的声音不改,见沈鸫凛一直面不改色的落寞模样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神经病吧”
回到了家,他呼唤智能开灯,给沈鸫凛换了一双客用拖鞋,刚好今天他妈出去弗山苑那边和朋友住不回来,好不容易一个人在家,打游戏深夜,刚睡着不久却被忽如其来的电话吵醒
他拿出新买的衣服,标签都还没摘,想来是齐母买了他又挑,每次都偷偷藏衣柜当做不见了不穿,齐煜用手往后指道:“滚去重新洗一遍”
在浴室中,热水冲洗给他带来了一丝温暖,同时他也在思索,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他又能怎么做,家庭的羁绊像是锁链紧紧扣在自己脖颈
出来后,他望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齐煜,他一手靠着沙发垫,一手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他嘴里小声回应:“好的好的,阿姨”
他抬眸便望见对方犀利的目光,齐煜并没有回避,而是在茶几到了一杯浓茶提神,瞳色深邃看不出神色“你离家出走啊”
沈鸫凛点了点头,默默坐在一旁等他问话,他感觉人都是恍惚麻痹的,甚至准备好了等会被送回去
“你转学的事,傅春江知道了没?”
“没”
“你不告诉她啊,等会她跟你急眼了”
“我不知道”
齐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打开手机查找好友,结果发现列表里太多人就一个一个翻找,找了半天发现根本没加人家
他伸手不耐烦道:“手机给我”
“摔碎了”
“不是,我靠”
齐煜淡然的眉间闪过一丝诧异,但转瞬即逝,他只好作罢,一头靠在沙发上,悠悠散漫开口:“你转去哪啊”
“温桓中学”
沈鸫凛声音低沉,似是说不出话,对于这个忽如其来的事情他甚至都没做好准备,手续在寒假刚放没多久就办理了
齐煜上手搜了一下,声音带着试探:“这么远?你家户口在那边吗?你这是要飞的节奏啊”
“我妈一直没有告诉我”
齐煜挑眉看着,一字未说,而是又倒一杯茶给沈鸫凛润润嗓子,他拿手机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
“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呗”
“睡那间,早上醒了再来我房间找我”
他朝左拐处房间指着,随后自己拖着拖鞋吊儿郎当走了,只留沈鸫凛在凳子上沉思着,齐煜明白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无论什么做法,都由他决定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进了傅春江家,跟她诉说,却得到对方冷漠的回答:“关我什么事”醒来后他感觉额前发烫,自己现在一无是处,还背上了债,他没有勇气去面对
第二天程母来接沈鸫凛,不由分说就要把他拉走,昨晚还加急定下了明天的航班,中午两点就飞去滁苑,知道沈鸫凛感冒发烧就带他随便去小诊所开了点药
昨天她将沈鸫凛的手机卡拔出来登上了她帮注册的微信,几乎将他的聊天信息都翻了个遍,她盯着聊天记录心里咬牙切齿暗道:怪不得转个校那么大动静,原来还有小情人
她将聊天记录全部删去,以及里面的全部好友,连电话卡都一气之下掰成两半,扔出窗外,心理早就被压抑的扭曲
曾经自己也是向往爱情才跟沈父出来闯荡,俩人也在憧憬着未来,但沈阳询是个赌徒,就连她羊水破的时候,竟然还在赌博,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产房家人守着
生下的孩子眉眼都与他相似,就连冷漠的性情,出来奋斗不到半年,两人就因生活的柴米油盐吵的不可开交了
却在最冷淡的期间,怀上了沈鸫凛
生了孩子后,程母送沈鸫凛回外婆家照料,自己出去打工挣钱,孩子大了便接回来来城里上小学,每天她早起贪黑工作,回来还有伺候两位冷面
直至好不容易存储的积蓄被输光,她终于忍受不住了,曾经与沈鸫凛关心自己与自己的情意变得可有可无,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沈鸫凛看着熟悉的巷口,发了疯似的跑到傅春江家,却看到紧紧锁上的门栏,他没有手机,看着身后赶过来的程母
他放弃了挣扎,上航班时,他拿齐煜的手机想加傅春江好友告诉这件事,但傅春江设置了不可搜索,加她的人她嫌烦,也就设置了只能自己加别人
打电话过去,傅春江平时又经常买快递,还有之前报的班打电话打广告过来,放在钓鱼桶内的手机也听不见,回来看是陌生号码也就没在意
到了滁苑,程母将外婆曾经积蓄买的房子迁户口过来,转到市里最好的温桓中学,沈鸫凛成绩优异,学校也当然愿意抛出这个枝干留名额
但学校施压也很强,晚自习将近十一点才下,周考也是接二连三的进行换班,里面都是中考选拔出来的精英,没有什么同学关系,只有强者聚集的班级,没必要花时间记同学的名字,最需要记住知识
据说就连最差的班级,都能上个市内的二本,沈鸫凛的手机程母答应工资下来了会补回但前提是必须周考考好
但环境的不适应与陌生面孔,沈鸫凛看着感觉紧张恶心,学校早就在毕业班提前开学了,他被送来中呈偏上的班级,课本和资料还有等邮寄过来
曾经的班主任也是出口相劝说高中毕业班转学还需要适应环境一段时间,可转眼被程母一句“人家教师师资领先你不知道多少年”给怼的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