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成为顾太太的第十一天
011
多年没见,姜暖上次见苏青青还是在某大热的综艺上,隔着屏幕。
以前她与苏青青住在顾家屋檐下,三天一小吵,五天就动手,自然没什么好聊的。
姜暖淡然开口:“有事说事。”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苏青青语气轻蔑,姿态也高高在上,从姜暖身边经过时故意撞在她肩上,推门进去。
姜暖看了眼被她撞过的肩头,唇角敛了几分不悦,也进了屋中。
杨阿姨不在,敞亮空阔的别墅里没其他人。
姜暖没问苏青青喝什么,倒了一杯凉水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爱喝不喝。
苏青青踩着细高跟压根不入座,从新买的包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居高临下地摔在姜暖面前,娇声呵斥:“把字签了。”
姜暖扫向这一叠纸,正要说没新意时,发现散出的一张上已经有人签过名了。
协议人:顾淮左,男,…
姜暖脑袋一片空白,僵着身体坐在沙发里,瞳孔紧盯着他的签字,一遍一遍似在确认着什么。
这确实是顾淮左的字迹,清隽凌厉,连笔间细微的勾线备显锋芒,字和人一样冷冽漂亮。
“淮左哥哥已经签了字,”苏青青将她脸上震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娇音软糯道,“该签哪里不用我多说吧?”
姜暖喉咙发干,心里掀起了层层巨浪,一迭一迭的海浪扑打在柔软的心上,裂开了细缝,发出丝丝抽痛。
顾淮左回家就是为了忙这个?不与自己联系,甚至连离婚协议都是让苏青青来送,明知道她最厌恶的人就是苏青青了。
是一场圆了年少时不该存有的美梦,终于会醒来,与顾淮左的婚姻本就不是一桩皆大欢喜的美谈。
这样的收场,也是情理之中。
姜暖深吸了口气,克制不住地眨眼,想要安抚翻涌的泪意,转眸再看桌上的协议书。
刺目的签名,一把匕首穿破胸口的惊涛骇浪,透过冰冷的海水,精准的扎在了她满是裂痕的心口,疼,疼得颤抖。
仅存的清醒提醒她,不要让苏青青看了笑话。姜暖收敛了情绪,缓缓伸出千斤重的手,拿起茶几上冰冷的纸张。
是那么的沉重。
第一次看离婚协议,还是跟顾淮左的。姜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反正不会哭,便露出了个笑容。
本来觉得跟顾淮左领证是自己鬼迷了心窍,不明不白的。连离婚也是一样,这场婚姻像个连理由都不需要的笑话。
姜暖从第一张的条款开始,仔仔细细的翻看,好似在翻看自己与顾淮左这一生所有的美好与难堪,最后目光停在他签字的那一排,如何也移不开。
顾淮左的字迹,从她抄作业时就了然于心了,遑论读书时他替自己写了不少语数外的试卷。
姜暖皱眉。
她记得顾淮左在用笔上的习惯,他的钢笔全是ef的笔尖,墨水喜欢用墨绿色的。
而不是f尖的黑色签字。
ef对应的钢笔字粗细是05mm,而f则是07mm。
这字迹看起来更像是,打印离婚协议时一同印上去的,再用钢笔临摹了番。
空洞的眼中亮起了一抹无法阻挡的光芒,姜暖翻了页,看向纸张后面的签名处,指腹摩挲感受到了很用力的字痕。
顾淮左写字才不是这样!
姜暖在心中放肆呐喊,心口盘桓的悲痛消散无踪,轻哼一笑,反手将离婚协议甩到苏青青身上,协议散如雪花落地。
她不耐烦的说道:“想离婚也不是不可以,让顾淮左亲自来跟我说。”
如果要细究姜暖哪来的勇气跟苏青青说这话的,那就是签名上的猫腻。她在赌,赌苏青青死性不改,尽想些又蠢又坏的招。
被姜暖识破了计划,苏青青也不演了,丝毫不觉得尴尬,先发制人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死猪不怕开水烫,臭不要脸的!”
“彼此彼此,”姜暖笑容昳丽,语气中尽是嘲讽,“下次模仿顾淮左字迹的时候认真点,花钱请人写都比临摹要好。”
苏青青气得牙痒痒,专拣痛处说了起来:“姜暖你这么伶牙俐齿,姜安被枪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上去替他说情?砰的一下,人就没了。”
苏青青深知姜暖的软肋,右手比了个手枪对着她,模仿开枪的动作,清秀可人的脸上挂着欠扁的笑容。
是人都有脾气,姜暖只是让着顾淮左,不代表她会让着其他人。
起身的瞬间,抄起茶几上的水杯,动作利落地泼在苏青青的笑容上,姜暖冷眼看着苏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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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死的时候她才十六七岁,对父母工作上的事情记忆不多,那时候姜家风生水起,世人对姜安的评价极高,夸他不愧是顾老带出来的学生。
之后很多事情姜暖只能从新闻和报纸上看到评判,身边的人除了笑骂,知道一些的都讳莫如深。
姜暖四处求人,原先走动热络的亲朋皆是闭门不见,无奈之下去求顾老爷子,她明知道在顾家提姜安的案子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可听说父亲是被冤枉的,她心中就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顾老在书房里,第一次回应这个案子:姜丫头你还小,好好读书走自己的路。至于安子,他的时间到了,留是留不住的。
姜暖哪里听得明白弯弯绕绕的话,追问:什么时间到了,顾爷爷我爸是被冤枉的对不对,我听韩叔叔说,我爸是给新来的林岚让路是不是?
最后说了什么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是,顾老发了很大的脾气,骂她脑子不清白。
自这件事后,姜暖和顾老的关系也是一落千丈。
姜暖最后一次跟父亲谈话也是托了顾家的关系,隔着玻璃窗。
她痛哭流涕的问父亲,是不是真的犯了事。
姜暖每次来都会问姜安这个问题,姜安面向周正温和,身上透着一股读书人的儒雅俊朗,从来不回应女儿的这个问题,更多是关心她在顾家过得好不好。
这一次,时间真的到了,姜安朝少女坦然笑着回答了。
他说:很多事情在当时看来也许不正确,等十年后,二十年后再看,不一定就是错,我一生不长不短,都很圆满,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对得起朔津,对得起国家……就是对不起我们念念,没能看着你长大成人,总归不能放心。
姜暖哭着问:要找谁,我想救爸爸,我不要爸爸坐牢,不要你死,我要找谁?
姜安带着镣铐的手,隔着玻璃擦了擦女儿的脸,他说:谁都不用找,我都想好了的。
姜暖大哭不解:那爸爸不要念念了,不要了吗!
姜安最后说了一句: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矛盾的弱者,我是其一。我的女儿好好念书就够了,不用纠结父亲的事,这是每个人的必然选择,就像你长大后也会选择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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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泼我?”
苏青青不可置信的语气将姜暖的思绪扯回到了眼下对峙中,姜暖冷着脸,“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泼你,再不滚,你看我今天打不打你?”
话音落地,她手中紧握的空杯用力砸在了苏青青脚边。
玻璃四分五裂,溅起的碎渣到处乱飞,苏青青吓得往旁边一躲,生怕碎片割破了她漂亮的双腿。
“怎么,你死老爸说不成?行啊,死者为大,我一个晚辈尊重他老人家。”苏青青刻意在‘老人家’三个字上下足了功夫,谁不知道姜安死的时候正值壮年。
“你妈连夜改嫁,水性杨花还用我说吗?你自己跟了顾绝两年多,被人捉奸时扒光了衣服,该不会都忘了?”
板上钉钉的事实许多年没被人当面提了,姜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暴躁地揪住苏青青的领脖子,将人往门口方向推着走。
“少拿你的脏手碰我!”苏青青挣脱开,“你觉得就你们家那种情况,哪一点配得上顾淮左,哪一点是能正眼看的?还是说差点当了顾淮左婶婶的你,辈分看起来比较亲近?”
姜暖早就没了自尊这种东西,被苏青青点名指性的骂,她当然也会羞愤难堪,都是事实怎么去辩驳。
抿紧了没有血色的唇瓣,明知道苏青青就想看自己出丑,姜暖非要露出笑容,偏不如她的意。
“高二那年你在文科班,有些事可能不清楚。”她缓缓开口。
苏青青瞳孔一缩,目露恨意。就是高中三年,顾淮左被姜暖不择手段的抢走了,她还敢提!
“那时候顾淮左跟十八班的人攀比手机型号,花了五万块定制了一台,整个一中就他一人有,倍有面子。”姜暖以一副聊家常的语气说起了顾淮用来羞辱自己的故事。
“你也知道,顾淮左高中时候没少跟人打架,有次被一群人围着揍,打着打着手机掉在厕所里了。”
姜暖说到这,刻意停顿了下,樱唇带笑,水眸含光,她以一种优胜的姿态打量着脸色不好看的女人,“苏青青,你不是很了解顾淮左吗,那你不妨猜猜,顾淮左最后有没有弯腰脏手?”
“没有。”顾淮左的洁癖是个人都知道,喜净成疾。高贵如他要是弯腰……苏青青想想画面都觉得恶心。
虽然不知道姜暖是出于什么目的说这些话的,就为了突显她和顾淮左一个班,知道这些半真半假的事?
听到苏青青的回答,姜暖垂眸轻笑了声,睫毛挡住了眼底灰白落寞的情绪,心中一痛,脸上笑意不减,敛去刺痛后眸光流转,再度朝苏青青说道,“你看,你多不了解他。”
姜暖哪晓得顾淮左那晚讲沈逢的故事,话里是否还有其他意思。
她和苏青青想的一样,觉得清贵如斯的顾淮左怎么可能会弯腰?不过是一只手机,脏了就换,多简单的事啊。
捡回来还得脏手,顾淮左犯不着恶心自己。
但是,姜暖偏要曲解意思来恶心恶心苏青青。
四目相对,姜暖眼中盈盈得意的笑容,苏青青表情渐渐发白。
她站在姜暖的对立面,半晌不动,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从这个故事里听出了另一层含义——就算姜暖跟顾绝有一腿,顾淮左也不在乎,不会嫌什么。
“你不要脸,贱人!”苏青青心底光火,直接撕破脸,朝姜暖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