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她并非冷心冷清之人，李瑾玉待她的心意，她也不是察觉不到，更何况李瑾玉本也没藏着掖着。
他说他心悦她，这段时日对她也是悉心照顾。两个人虽总是逃不开口角之争，但也都是些小事儿，李瑾玉也不过揩揩油，嘴上手上占点便宜，顺带将她气的跳脚。
事后又巴巴跑过来哄，说各种有意思的事儿逗她开心。
他是世子，本不必做这些降低什么的事儿，别说他只是揩揩油，就算他要做些更过分的，她身为世子妃，也是拒绝不得。
只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李瑾玉那日说不会强迫她，便真的处处尊重敬爱她，未曾对她有半分鄙薄。
祝半雪被他闹烦了，伸爪子挠人抬脚踹人都是稀松平常。一开始她还忐忑，虽说是实在忍不住才动了手，可他到底还是尊贵的世子爷，祝半雪担心他生气责罚。
可李瑾玉被挠了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呵呵乐着又黏上来。后来她下手狠了，李瑾玉倒也会生气，不过就跟今早一样，怒气冲冲吼一句，然后就没后话了，眼下见她回来，怕她生气又过来道歉。
若真要论起来，怎么也不该是他的错，可他就是把事情全揽了过去，从不曾真正责怪她。
李瑾玉做得这些事儿，但凡换成其他普通的女子，怕是都会忍不住动心，自此情根深种。
可祝半雪到底不比那些小姐，对她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若她心中有他，这一切她都可以受之泰然，甚至会觉得心中甜蜜，毕竟这世间人有谁会不喜欢爱人对自己处处费心？
可她却觉得很愧疚，心中也觉得沉重。
她不喜欢李瑾玉，他待她的好让她受之有愧，让她只想想尽办法偿还，可他是世子，什么也不缺，她要拿什么还给他？
祝半雪不知道，她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她只想逃。
李瑾玉待她越好，她就越是想逃，想逃出候府，逃出京都，逃出心中累累负重。
祝半雪轻轻叹了一口气。
逃是不可能逃成功的，上次她出其不意能逃出京都，眼下却是没可能。
她本以为李瑾玉会收了她的银票钱两，让她干脆懂了出逃的念头，可李瑾玉非但没有，还从自己私库里拨银子给她。
祝半雪觉得甚是疑惑，李瑾玉却道：“你若想逃，有的是办法能弄到银子，我又何必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反正你逃了我也能找回来，不过你若是背弃契约，提前逃了，我便也不遵守那约定了，待将你捉回来，不管是绑着还是下药，定要将你锁在我身边一辈子。”
这下祝半雪是彻底老实了，她莫名觉得李瑾玉没有再开玩笑，这种事他真做得出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祝半雪再不闹腾，乖乖等一年期到。
第二日起，李瑾玉果然回去当值了，祝半雪很是舒坦，终于不用再费心思应对他耍流氓了。
再过两日就是长公主的赏花宴，永宁候夫人担心她没经验会慌了手脚，命人为她量体裁衣，提前将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
宴会当日，永宁候夫人将她送到府门口，细心嘱咐。
“不必紧张，也不必怯场，你若是遇上几个合心意的小姐，往来做个手帕交也不错。若是不想搭理人，走一圈回来便可，不必费心思硬去结交，随你自己开心就好。”
祝半雪明眸柔软，笑着道：“我知道了娘，谢娘关怀。”
永宁候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行，那出发吧，路上小心些。”
点头应了，祝半雪转身上了马车。
待人坐稳，车夫驾了车，驶向长公主府。
这次出门，祝半雪把丝竹也带上了，应付这种场合，丝竹比她和青竹熟练的多，认识的人多，有她提点，祝半雪可以避免得罪些官家小姐。
入了长公主府，很快便有人来领她去宴会场地。
祝半雪不想太引人注目，于是挑了个角落的位置，不愿凑到人前。
不远处，一群夫人小姐围着一位身穿桃色齐胸襦裙的女子，女子瞧着娇俏明艳，似是被周围人打趣了，脸上飞起薄红。
丝竹在她斜后方小声道：“世子妃，那位是大理寺卿张大人家的嫡女张苓雅，前些日子嫁给了丞相府二公子。”
闻言，祝半雪和青竹皆是一愣。
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这个人。
“长公主到！”
随着侍人一声喊，众人的目光皆望向声源处。
穿着端庄华丽的女人在几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面容清冷气质出尘，真不愧是为众人称赞的皇室长公主。
众人纷纷福身行礼。
“见过长公主。”
“不必拘礼。”长公主道，“本宫新得了几盆不同品种的牡丹，说是从西域传来的，便想着邀请大家一同观赏。”
“顾及着在座各位女眷的身份，本宫将世家公子同各位女眷分开。待赏过花之后，本宫也命府里人备了几桌酒席，望各位尽心。”
“劳长公主费心。”众人道。
得了主人家允准，众人也不再拘束，各自聊天攀谈。
长公主眼神扫过众人，似乎在寻找什么。身旁的侍女小声说了什么，祝半雪便看到长公主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你便是子衿新娶的世子妃？”宜庆长公主走过来，柔声问道。
“回长公主的话，正是妾身。”祝半雪福身行礼。
宜庆长公主虚扶了她一把，道：“不必拘束，你同子衿一样，唤我姑母便好。”
“是，姑母。”
长公主这番动作，自然有不少人注意到。她们多多少少是有些看不上祝半雪的，且不说她只是一个侍郎府的庶女，光是自幼养在庄子上这一点，便叫他们嫌弃。
谁家正经姑娘不是养在嫡母身边？再不济，也养在姨娘膝下，就没见过好好的姑娘送到乡下庄子的，侍郎大人也不怕将人养的没规没矩，粗俗无礼。
他们来时自然注意到了祝半雪，认出来的人不屑于搭理她，没认出来的人也觉得她定然只是出自小门小户，毕竟这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她们也都认识。
眼下听长公主这般说，自然不少人知道了祝半雪世子妃的身份，看着长公主这般亲切待人，众人顿时正色起来，连忙跟着恭维。
“这位便是世子殿下新娶的世子妃？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美人，世子殿下可真是好福气。”
祝半雪闻言，冲说话那位夫人福了个身算作回应。
这种场合多说多错，她只消听着看着就好，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是啊是啊，世子妃可真是个美人。”
一个人开了头，之后便是一群人跟着附和，祝半雪对着众人的称赞不发一言，只浅浅笑着。
她知晓的，这群人无非是看在永宁候府和长公主的面上才对她多有赞扬，心底不知道有多唾弃她呢。
她不是初入京都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在过去跟官家小姐夫人之间混迹的那一年，再怎么迟钝，她也多少能看出些门道来。
众人跟着夸了几句，皆对着祝半雪喜笑颜开。
倒是方才被围在中心的女子，那位大理寺卿的嫡女张苓雅，瞧着脸色不太好看。
许是乍然被祝半雪抢了风头，心中不忿。
宴会开始，众人被领着去了园里赏花。
祝半雪只知道花好看还是不好看，旁的是半分也看不出来，甚至连好些花的品种也认不全。
她毕竟没受过世家小姐自小接受的教育，不懂赏花品茗，自然也不知道长公主府里的花的有多稀有珍贵，外面怕是想见也见不到。
她不喜欢被众人注视，悄悄放慢步子落于人后，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众人在前头赏花攀谈，夸长公主将花养的好。
祝半雪看着满园春色，自然也能瞧出来这些花养成这样是费了心思的，看来长公主真的是个非常爱花的人。
她看着身旁开得娇艳的红色花朵，抬手刚想碰，一道身影斜插进来。
“你若碰了，这花明日便要败了。”
祝半雪转头，发现是张苓雅。
“宇文少夫人。”
祝半雪温声打招呼，她嫁了丞相府的二公子，唤她一声少夫人总不会错的。
“哼。”张苓雅满脸不屑，很是嫌弃，“竟连这红海棠不能用手碰都不知道，果然是养在乡下庄子里的人，真是无知！”
“你！”青竹很是不忿，想上前替自家小姐骂回去，祝半雪伸手拦住她，“青竹，不得无礼。”
张苓雅扫了她和身后的青竹一眼，道：“我什么我？本夫人说的不对吗？你瞧你连个婢女都管不好，本夫人是什么人？岂是她一个丫鬟能出口顶撞的！”
“是半雪管教不严，请少夫人莫要怪罪。”祝半雪不欲生事，不做争辩，也不争这一口气，“谢少夫人指点，半雪会小心些，不再乱碰。”
看她这般软和，张苓雅许是觉得无趣，傲慢的瞥她一眼，鼻尖溢出一声轻哼，扭头离开。
“小姐，”青竹语气颇为幽怨，“您都是世子妃了，何必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这宴会的主人，宜庆长公主还是您姑母呢，何至于受她一个少夫人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