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回了书房,李瑾玉越想越是懊恼,在房中来来回回走了半晌,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燥意,起身又去了祝半雪的院子。
夜已深了,祝半雪正准备洗漱就寝,看到李瑾玉去而复返,也有些惊讶。
“世子这是?”
李瑾玉看了看她的神色,挥手示意青丝二竹退下,道:“方才……是我言重,我来与你道歉。”
祝半雪一愣,忙道:“世子不必如此,是半雪有错在先,世子有如此猜测也正常。”
“哪里正常?有何正常?你又有什么错?分明是我误会了你,你合该与我生气,谴责我才是。”
李瑾玉似乎有些生气,可这气却又不是冲着祝半雪来的。
祝半雪道:“半雪不敢。”
面前人低眉顺眼谨小慎微地模样刺痛了李瑾玉的眼,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李瑾玉心中有些窒闷。
这般性子,定是受了不少磋磨才会如此,但凡身边人对她好些,自小宠着她些,也不会让她如此小心谨慎。
李瑾玉缓和了语气,走上前温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在告诉你,你没做错事,再理直气壮一些也可。我做错了事,言语上对你不敬,你生气也可,骂我也可,怎样都可以,不必这般小心,让自己受了委屈。”
李瑾玉这番话,说是肺腑之言也不为过,祝半雪听了,说不震惊才是假的,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索性沉默不说话了。
李瑾玉继续道:“还有,那番侍婢罪人什么的言论也收起来,往后也不要再说了。既然不是你的错,你大可以活得堂堂正正。”
那句“堂堂正正”,让祝半雪瞬间眼眶一酸。
自那件事之后,几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告诉她,她已经不同于旁的闺阁女子,再无清白之身。
祝柔嘉身边的丫鬟毫不遮掩地鄙薄她:“我若是如她这般,定然死了一了百了!她倒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还有闲心来院里赏花,真是不知羞耻!”
祝半雪想当作听不见,可还是无法忽视那些话如一根刺扎进她心里。
在候府来求亲之前,祝于明甚至想将她塞给别人做妾。
她只想好好活着,可身旁那些人仿佛看热闹似的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仿佛她早些死了天上会掉金子似的,一个个都恨不得趁机来踩上两脚,让她早日放弃活着的念头。
好似看到她痛苦,他们便能从中获得快感。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无比坚定地告诉她:“你大可以活得堂堂正正。”
祝半雪嗓音有些喑哑,道:“半雪知道了,半雪……谢过世子。”
“劳世子费心,特意往半雪这里又跑了一趟。”
李瑾玉道:“到底是我说错了话,若是不与你说清楚,怕是寝食难安。”顿了顿,他继续道,“我知你与我并无感情,想要离开候府也是自然,只是我若现在放你走,传出去到底不好听,你可明白?”
祝半雪道:“世子所言甚是,世子可是想出了什么法子?”
李瑾玉点头,道:“这样如何,你便先当着这世子妃,一年后,你若还想离开,我便与你和离,放你离府,如何?”
祝半雪想了想,道:“如此甚好。”
一年而已,她也可以趁此钻研钻研做生意的门道,学点东西傍身,往后离了府也好过活。
李瑾玉道:“那便这般说好了,不过有一点还是要说清楚的,此事只你我二人知晓,便是你身旁的丫鬟,最好也不要让他们知晓。在旁人面前,你便是说一不二的世子妃,需得与我扮演恩爱夫妻。”
祝半雪心想,此事确实不好叫旁人知晓,永宁候夫人不知他们的情况,一心想要他们生个孩子出来,如若知晓他们只是明面上的夫妻,定然是要生气的。
她道:“这是自然,半雪会恪尽职守,守好世子妃的本分。”
李瑾玉点点头,事情便算是这般解决了,心神松懈下来,李瑾玉才想起自己还未用膳。
刚想起来,肚子便极其配合地响了一声。
李瑾玉:“……”
祝半雪看了看他,道:“世子可是还未用膳?半雪这便让人去准备。”她扭头对着外面唤人,“青竹丝竹,备膳。”
李瑾玉不大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麻烦你了。”
祝半雪道:“世子言重了,这本就是半雪应该做的。”
没过多久,小厨房的做好了饭菜端了上来。祝半雪陪着李瑾玉坐在桌旁,拿起筷子替他布菜。
两次之后,被李瑾玉拦住了,“你当已经吃过了,不必费心陪我,忙你自己的去吧,这会儿也该就寝了,倒是我误了你睡觉的时辰。”
祝半雪道:“怎么会,半雪是世子妃,自然是要服侍世子的。”
李瑾玉轻笑,道:“不必,我向来也不会拘泥于这些繁琐礼节,你只消做你自己便可。”
祝半雪狐疑望向李瑾玉,他可不像是不顾礼节的人,成婚这么些日子,从来都是风度翩翩,万事妥当,她都未曾见过世子有失态的时候。
虽说这话不大可信,但祝半雪也没与他争辩,这会儿确实到了她该休息的时候。方才若是李瑾玉没来,她这会儿应当已经洗漱好躺床上了。
想着李瑾玉过会儿吃完了,自己该会离开,祝半雪道:“既如此,半雪便洗漱去了,世子自便。”
李瑾玉应了一声,祝半雪转身走向耳房。
她叫了青竹进来伺候,这会儿放松下来觉得有些疲累,于是乎,祝半雪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
周围安静下来,除浴桶中轻轻荡开的水声外,再无其他。
莫名其妙的,祝半雪脑中回想起方才与李瑾玉说的话,她垂着眼睑,状似无意问道:“青竹,你觉得世子爷待我如何?”
青竹虽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问这个,想了想还是回道:“青竹觉得,世子待小姐极好。虽然小姐说没有男子会接受妻子失了贞洁,可是在候府这段时日,青竹瞧着,世子从未因此鄙薄刁难过小姐,一直对小姐以理相待,很是敬重。”
闻言,祝半雪没有说话,兀自陷入沉思。
等她洗漱好从耳房出来,本以为该是离去的世子,竟还坐在屋内,手中拿着卷书,见她出来,这才放下书卷。
祝半雪怔怔发问:“世子今夜可是要宿在这里?”
扫了眼她身旁的人,李瑾玉挥手示意人出去,屋里霎时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李瑾玉上前,有些为难道:“今日,娘将我叫了过去。”
此话一出,祝半雪便想到了永宁候夫人对她说的那番话,大概也能联想到永宁候夫人会说什么了,她忐忑道:“所以世子的意思是?”
“我们已成婚十日了,一直这么分房睡,叫人知道也确实不妥。而且……”李瑾玉看她一眼,继续道,“这里原先是我的卧房,一直在书房,也确实有所不便。”
祝半雪一想也是,哪有自己一来,便叫堂堂世子一直睡书房的道理,倒显得自己鸠占鹊巢了。
思索片刻,祝半雪道:“不若世子搬回来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