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清白
南枝听到这说辞很是不悦。
公主疯了,那是她自己的原因,宫人被逐许是办事不利,嬷嬷全家归西,原因乃是仇家寻仇。
哪一个与沈如琢有关系?
世人真是奇怪,宁愿相信是莫名其妙的“煞气”所致,也不愿意睁眼看看客观存在的事实。
大理寺官员照着吩咐,果然从池底打捞出了贵妃溺亡时所穿之鞋,一众人等忙到今晨,甚至顺利找到了与鞋子对应的脚印。
这才敢去惊扰沈厝。
沈厝旧殿同样装潢简约,昨夜也是和衣而睡,他惊讶于自己离宫许久,寝宫竟然还一尘不染,连书简也被归整码齐,不知是何人清扫。
也没想到大理寺卿虽然从案件上整理不出什么头绪,指挥下手干活儿到还是蛮利索。
“殿下,这里恐怕就是贵妃坠池之处了这脚印有明显前脚掌模糊之处,后脚掌印有打滑之迹。想必是久雨成洼,池边湿滑,再加上黑灯瞎火,贵妃不注意一脚踏空,坠入池中,此案,可以结案了。”,大理寺卿高兴啊!这么简单就把这个案子破了?
沈厝将他的屁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己俯身勘察,他形容得不错,只有一人的脚印,但:“不能结案。”
“殿下,只有一人的脚印,如何能是他杀?”,大理寺卿糊涂,沈厝只是个被拉来顶包的临时工,难不成还对大理寺这侦察之务早有报复?
“那您跟臣说说,难不成杀人者是没长脚丫吗?”,凶手杀完人总是用两条腿走着离开案发现场的吧,为什么什么都没留下?
沈厝不擅长与人争辩,可是大理寺卿的态度是在可气:“那大人说说,贵妃脖子上的红斑从何而来?”
“凶手不能是杀人之后怕漏出马脚,掩盖了自己的脚印后逃跑的吗?”,言之凿凿,让人难以狡辩。
“之前死者的尸体和卷宗呢?”
此事最初,只当是意外,死了几个宫女儿而已,仵作简单处理之后就埋在乱葬岗了。观首留意此事准备超度亡魂,才简单备了衣冠冢下葬。
大理寺的人,就是这样和沈厝说的。
真是视人命为草芥。
“等等,乱葬岗?”,沈厝提出疑问。
“是啊,殿下。”
“宫人就算不幸殒命,尸体也应该还给家属处理啊。怎么会仍在乱葬岗?”
大理寺卿可算是机灵了一回,这么一说还真是:“好像是因为这些宫人都没有户籍的孤儿,就算是良家子,应征入宫也只能在辛者库和浣衣局,不能伺候贵人。”
大理寺卿接下来的分析,果然验证了沈厝的想法。
“他们都住在西苑的角房里发现尸体也都在西苑附近”,大人越讲越心虚,主要是沈厝一双慧眼好像要把他吸进去:“贵妃也是”
“或许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还算不是个傻子。
而最可疑的凶手,在他的先见之明下,还未曾出宫。
彼时,皇后娘娘自己揽下了审问众女宾的大任。
一来,这局是她组的。二来,皆是清白女子,外男来审终归不合适。
“尔等不必慌张,本宫不会冤枉好人。”,陛下竟然真的让沈厝来查案,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皇后的语气充满着不耐烦:“昨夜案发时间段内一直呆在一起,可以相互作证的,自然是没有嫌疑。”
沈厝也是,好端端接这费力不讨好的蠢事做什么?
女宾们议论纷纷,一阵骚动之后,三两成群的抱了团,连李果也有人能够相互佐证。
“你们可不要想着糊弄本宫,本宫都会一一验证,若是发现有人浑水摸鱼,那就是包庇凶手,与杀人者一并论处!”,皇后神情严肃,说这一番话时,眉眼神圣,不可侵犯。
糊里糊涂,只剩下南枝,孤木难支。
“魏南枝!”,皇后一眼就瞧见南枝哆哆嗦嗦的打颤,当中斥出她的名字。
“本宫见你球会之时与李娘子很是交好,为何你不曾与她一起赏花?”,皇后看南枝的反应,愈发觉得可疑。
“回答本宫!”
南枝哪见过这等场面,“噗通”一声就双膝跪地,结结巴巴起来:“臣女,臣女,是见梅花即将落败,怕怕李姐姐,李姐姐不喜,这才独自前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就是,无人佐证!”
南枝本就是陛下中意的人选,皇后只是勉强忍下了,她的家世如何嫁太子?
无人佐证?其实不然。
她虽未与人结伴,但一直呆在众人视线里,只是皇后来势汹汹,无人敢上前辩白。李果多次踌躇,也没敢出手。
因为,南枝的身影确实有一刻多钟时刻的空白,她不敢冒这个险。
这一刻钟内,沈厝能替她作证
一层细密的汗珠连成排,穿成线,从额头滴到南枝的跪下的膝盖上。
“臣女,臣女”
她实在是说不出口,该怎么解释她认识沈厝?难道真要扯个更大慌来遮掩这欲加之罪?道出二人相识的实情,那就更加不可
能了。
这比编故事,还像编故事。
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后又梅林密会
她的话本都写不出如此直接的暧昧。
小家伙,这才发现,自己和沈厝短短的两面之缘,合起来已经足够让外人误会了。
“无人作证!”
陛下宿于禁苑,便是告诉沈厝,若有发现可以随时上报。
告知陛下自己调查所得,沈厝也明确指明了此案的凶手他已有猜测。陛下面上不显,但看大理寺卿已是服服帖帖的不发一言之景,内心感叹,自己着实是小看了二儿子。
“好!那就带朕去见嫌疑人!”,他倒是要看看,谁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公然杀害贵妃!
于是父子俩一进院门便瞧见了怒不可遏的皇后和一言不发的“犯人”南枝。
帝后相见,并无寒暄。
“皇后这是?”
“回陛下,此女昨夜不与人赏花,单独行动,必与此案有所关联!”,看着自己的母后言之凿凿,沈厝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
一回事。
“你是?”,陛下怎么会记得南枝的样貌呢?
“此女乃是礼部左侍郎之女。”,沈厝抢答道。说罢,便拱手请求道:“既然母后已经排除了其余人等的嫌疑,那么儿臣认为,该尽快送女眷归家为上。”
陛下点头示意有理。着皇后赶紧遣散众人,莫要横生事端忐忑。
这下堂上只留了父子二人与南枝,心里拨浪鼓一样。
沈厝继续道:“儿臣还有一请求。”
“你且说就是。”
“儿臣想与自己认为的凶手单独对峙。”,沈厝举止温润平和,让人心里踏实不少。
想必是胸有成竹啊!
“哦?听你这话的意思,她并非你所怀疑之人?”,沈厝在此案当中表现的镇静谨慎,如此笃定此女毫无嫌疑。
“正是。”,沈厝站直身体,恢复常态,背对着南枝,看不见他说此话的神色:“因为,儿臣就是她的不在场证明。昨夜赏花之时,她与儿臣在一起。”
这话一出,就有趣了。
连陛下的表情都微妙了不少。
这就说出来了?如此坦然?
你,我,孤男寡女,月黑风高?
用词如此直白,不拐弯抹角,不稍加修饰?怎么就
南枝的惶恐丝毫未减。
就听沈厝毫无波澜,定声再道:“非但如此,她还是本案的人证之一。”
他只是实事求是,当夜,他惦记如何挑明身份破解误会,就一直跟在南枝身后。再者,她也确实是本案人证。
二人偷情,沈厝立于身后,未曾窥探,只凭声音做推断不足以令人信服。而南枝,她今日席上惶恐之色被他尽收眼底,显然是认出了贵妃,那见到疑凶,就算是说不出姓甚名谁,也能指认奸夫吧。
使不得,使不得!
南枝以为沈厝当真有合盘说出之意,吓得竟膝行五步,拽住了沈厝的衣角。
别啊,大哥~
私藏入宫也是大罪。一罪顶一罪,岂不是多此一举?
父子二人同时看向欲哭无泪的南枝,神情复杂。
若是方才,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朦朦胧胧,但现下
少子情窦初开实属正常,许是二人今日春宴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也是情有可原
“你干什么?”一脸垂死幼兽的表情。
沈厝惊觉无奈,这丫头,不知道这凡事都可以说一半,留一半吗?
他也郑重跪下:“父皇若是信任儿臣,就让我和她单独与疑凶对峙,儿臣担保,三日之内,给父皇一个交代。”,这话稍有
些欲盖弥彰之意。
说着言之凿凿,听者无意深究。
二人私会不合法理,但合情理,不愿赘述,就不愿赘述了。
说罢,陛下也识趣的摆了摆手,默认了沈厝的说辞。
就这么糊弄出去了。
危机过去,南枝尴尬无措,怔在原地。
“蠢虫,为何不知辩解?”,聪明的都知道保命要紧,哪里知道南枝自诩讲义气,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只想着当着人家亲娘攀咬一口许是越描越黑,况且
沈厝也要清白的
她嘴笨,心中纵使有委屈,也很难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不是”
眼见沈厝已快步迈开,半出院门,回头叫到:“还不跟上?”
“啊?”,我
她不是也应该归家了吗?她跟上作甚?
“你是人证,自然要跟着我指认真凶啊!”,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多费这些口舌帮南枝脱困,看这呆呆傻傻的样子,做尾巴
也有些许累赘了,
“我?”
“对,就是你!”
沈厝三言两语讲清了线索。
西苑,宫女,贵妃
南枝不是真的蠢,只是有谋无勇,了无所依的日子过久了,一颗心有些敏感“好动”,习惯于忽上忽下的。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你怀疑那个浪荡子?”,小脑袋瓜一动,她的猜测与沈厝不谋而合。
浪荡子?
沈如琢声线一紧:“那是国子监伴读,白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