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拉近距离
我按照约定，一整天都没有再去打扰黛丝，而是专心干好自己的事情，协助安东尼排练唱诗班，还帮五位客人完成了忏悔。
今天没有别的事，所以我可以花一个下午去集市上购买物资，为教堂补充新的救济品，并顺路给黛丝买了很多水果和蔬菜。
水果摊老板为我装好苹果和柑橘，还多送了我一串香蕉，笑眯眯问道：“神父，听说黛丝队长现在住在教堂，你们进展如何呀？”
我暗恋黛丝这件事在那会闹得人尽皆知，不过还好大家对神父都很尊敬，没有用这件事来嘲笑我，最多打打趣、开个玩笑。
我笑着朝老板摇摇头：“你知道的，她喜欢我哥哥，我跟她不可能的。”
水果摊老板叹了口气，但同时很庆幸：“唉……小可怜，说实话，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个难过。你能放下真是太好了。”
“好啦，谁没个青年时期的过往呢。”老板拍拍我的肩膀，又给我塞了三个黄桃，“听说黛丝现在状态不好，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告诉她，我们都在等她回来。”
“我会的。”
我真诚地为黛丝高兴，不自觉地加快了回教堂的速度。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告诉她村民们的想法，大家并没有责怪她，而是期盼着她回归呢。
我赶到了黛丝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怀表。
五点五十九，离六点还差60秒。
我利用这六十秒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衣领、袖口，对着小镜子看了又看，我希望我是以完美的姿态出现在黛丝眼前。
六点整时，我准时敲响了黛丝的房门。
这次，房门开得很迅速，不过里面还是一片漆黑，微光投进门缝，微微照亮了黛丝的脸庞，我看到了她因劳神而长出的黑眼圈。
我立马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八颗牙齿的那种：“晚上好。”
黛丝用她憔悴的眼神瞪着我，应该是在想着要这么把我赶走吧。
由于这是约定好的事，黛丝虽然烦，但更怕我真的去教堂门口上吊，所以最后她还是向我妥协了。
“等我换身衣服。”她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然后将房门关上了。
我耐心地等待着，大约十分钟后，黛丝再度打开房门。
她将脸洗干净，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短袖和长裤，凌乱的发丝也被梳上去，扎成一个马尾。
收拾干净自己是好心情的开端，我很高兴她踏出了第一步，于是我笑得更开心了：“你真好看！”
黛丝不耐烦地摆摆手，然后戴上了一顶宽檐帽，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行了，我自知没有什么女人味，你也不用特意奉承我。”
我努努嘴，心想女人又不是非得柔美妩媚。
娇软的公主固然美丽，但黛丝健美的身材、饱满的眉弓，还有那永远坚毅的眼神，更让我心动。
不过我没有跟黛丝争辩，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启这场约会了：“我带你去开阔的地方散散步，我知道一个没有人的公园。”
黛丝敷衍地嗯了一声，拉低帽檐：“随便，我跟你后面走。”
一路上，我极力抛弃掉沉默寡言的性格，努力地跟黛丝搭话、活跃气氛。
虽然她从不看我，也不给正面回应，总是嗯嗯哦哦地敷衍过去，甚至直接沉默不语，但我没有因此气馁，还是频繁地单方面沟通。
能跟黛丝单独出游让我太高兴了，我很珍惜这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不知不觉，我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所谓公园，其实是一个荒废多年的训练场，占地一个足球场，每五米就摆着一个旧木桩，供人练习剑术或体术。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那些立志成为法师、勇者的同学们，放学后就会摸到这里来练习，把木桩当假想敌，琢磨一招一式。
后来这片地被骑士队征用，从此拉起了铁栅栏，不允许外人进入，但过了一段时间，骑士队又有了更好的设施，也就渐渐淡忘这片训练场了。
黛丝看到木桩的时候，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黛丝的情绪，连忙道：“我觉得你可能会对训练场有兴趣，想进行一些康复运动吗？运动有助于分泌多巴胺哦。”
“……”
黛丝没有回答，迟疑半晌后摇摇头，但是我看到她插在口袋里的手颤动了一下。
于是我直接把她推到了木桩面前：“来嘛来嘛，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不会有人来的。”
黛丝看着满是划痕和拳印的木桩，有点别扭地皱起眉头：“无聊……我又不是小孩，干嘛要打木桩？”
“拜托了，我想看！”我双手合十向她祈求，“其实，我也本来决定当骑士的，但是我失败了，所以我一直很想看看首席骑士的战斗姿势！”
我的崇拜和请求凑效了，黛丝挑了挑眉毛，有了点兴趣：“你本来也要当骑士？真的吗？那怎么成为神父了？”
我神秘地扬起嘴角：“你打一下木桩我就告诉你。”
“……”
最终，黛丝没能拗过我的请求。
她摘下帽子让我拿着，随后凭着肌肉记忆摆好战斗姿势，举起双拳，瞄准木桩的正中间，打出一记直拳——
“砰！”
一阵拳风被带起，随着一阵闷响，木桩上多了一个深深的拳坑，那些腐朽的坏木头在顷刻间碎裂、飞溅！黛丝拔出拳头后，上面竟是多了一个小洞……
我目睹着这一幕，不自觉地屛住了呼吸。
这就是好几次差点招呼到我身上的拳头，谢天谢地，黛丝没有因为我的骚扰对我动武，不然我的肋骨绝对会被她锤断！
黛丝拍了拍拳头上的灰尘，从我手里夺走帽子重新带上：“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没有当骑士。”
“哈哈，其实仔细瞧瞧就知道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又瘦又小，不仅挑食还愚蠢，除了诗歌什么都学不会。”
我惭愧道：“而且没人看好我，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哥哥身上。”
听到黎默的名字，黛丝呼吸一滞，不过我假装没看到。
“哥哥太耀眼了，干什么都是最出色的，你知道的……男孩也会有嫉妒心，尤其是青春期的叛逆少年。”
我的声音逐渐放低：“不少人对我哥哥起了嫉妒之心，但是打不过他，所以只能向我发泄。”
黛丝眉头皱起：“什么意思？你受到了霸凌吗？”
我点点头，解开袖口，将右边袖子缓缓捋起，露出小臂上的伤疤。
这是一条极其丑陋的疤痕，弯弯曲曲足有9厘米，医生封了好几针才将伤口合住，但增生的疤痕却永远留在了我的手臂上。
黛丝看到我的伤疤时，瞳孔倏地放大，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大声质问：“这是谁干的？！”
“一天晚上，四个男生把我堵在巷子里，准备拿我当出气筒的男生们。”
我轻描淡写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他们用美工刀顺着我骨头的方向剖开一个口子，想看看人是不是真的会被挑断手筋。”
黛丝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老师呢？家长呢？他们不管吗？你有没有去寻求帮助？”
我点点头：“当然，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四个人全部被退学了，但因为年龄未到，无法判刑。”
我轻轻抽回手：“这道伤口让我从此拿不稳铁剑，也无法攀岩，我的体育成绩无法及格，最后靠残疾证明才免除了考试。也与成为骑士这条道路彻底无缘。”
我将袖子放下来，朝黛丝露出一个崇拜的目光：“所以，看到你第一眼时，我就为你着迷了。你简直就是我向往的模样，黛丝，我真的好崇拜你呀。”
黛丝抿了抿嘴，没有搭理我这直白的表白，但我瞧见她的耳根子上爬起了一抹红晕，随后，她用略带歉意的眼神看向了我。
我笑着摆摆手，表示不用感到歉意，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她可怜我。
“这件事除了哥哥和爸妈，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哦。”我朝她痴痴地笑着，“这么丢人的秘密，你要帮我保守好哦。”
显然，黛丝被我的过往触动到了，虽然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伤感之情，但她的面色略带凝重。
“如果你好奇骑士的生活……”
黛丝刚说出开头，立马后悔了，但她实在顶不住我期待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给出了承诺：“如果你好奇骑士的生活，等下次遇到不那么危险的任务，我带你一起去。”
“真的吗！”我顿时两眼放光，“黛丝，你是在邀请我吗？你是在跟我约定吗？那我们说好了，可不许反悔啊！”
黛丝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随后扣上帽子，遮住她有点泛红的耳根，紧接着转身往训练场外走。
我的连忙赶上她，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黛丝，我感觉头晕晕的，我好幸福……”
“闭嘴。”
“不要，这是你第一次向我发出邀请，我要把今天当做纪念日。我能理解为你开始对我慢慢敞开心扉了吗？”
“……”
黛丝再也不搭理我了，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但我还是感到无比幸福，仿若坠入云端，脚底的步伐都有点虚。
我跟黛丝有专属秘密了，还有了约定……
我们的距离第一次拉近了！
我将黛丝送回了教堂，在她进入卧室前还在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把黛丝拉出来走走。
黛丝进入房间，下意识关掉了灯：“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我点点头，对一个病人来说，散步已经是很大的运动量了：“我明天这个点还会来的，别想伤害自己，如果你想恢复痛觉，我带你去咨询医生。”
黛丝脸色微微沉了下去，刚想拒绝我，我却打断了她。
“不按时吃药、绝食、闷在房间里，我都会认定你是在自我摧残。”我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你知道的，如果你不爱惜自己，我会变着法来威胁你，所以麻烦你配合治疗了。”
“……呵，差点忘了，你是个利用别人同情心的卑鄙小人。”
黛丝的话语依旧冰冷，但这次，她的眼神不再嫌弃，眉宇间也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我能感受到她的态度好转了。
她关上门后，我还在门口愣了好久，这才转身离开。
今天全是好兆头，虽然只是那么一点点，但我好像开始向她靠近了。
我像喝了鸡尾酒一样，脑子有点微醺，无数欢乐的小泡泡从我心底腾起、炸开，带起好多甜津，我已经开始幻想下一次跟黛丝出游的场景了，以至于安东尼出现在我身后时，我都没察觉到。
安东尼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嘿，你是没睡醒吗？怎么心事重重的。”
我猝不及防从幻想里抽离，语言甚至还没组织好：“噢、噢、安东尼啊！好久不见，唱诗班的排练还顺利吗？”
“唉，最近忙疯了，等会我还得去跟孤儿基金会的人沟通。”
寒暄两句后，我发现安东尼的手上抱着一个纸箱子，于是问道：“这些是？”
“哦哦，我就是特意来给你送这个的。”
安东尼将沉甸甸的纸箱子往我怀里一放：“这都是黛丝的私人物品，骑士团刚寄过来的。”
一听到是黛丝的东西，我连忙拿稳：“好的，我这就给她送去。”
“说真的，我有点担心你……”安东尼见我像跟被勾去了魂一样，露出担忧的表情，“你不会真的打算跟黛丝发展吧，她喜欢的是你哥啊，你好不容易才放下，又要重蹈覆辙吗？”
我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对她已经没有越界的想法了，只是照哥哥的遗嘱来照顾她。”
虽然回答得有点违心，但我的确不打算主动去追求黛丝。
让自己也让黛丝尴尬的事，我可不会再做一次了。
“那好吧，希望你别受伤。”安东尼拍拍我的肩膀，跟我道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工作顺利。”
我与安东尼分开后，就把纸箱往黛丝的房门口般。
纸箱里的东西好多啊，有她惯用的水杯、钢笔、旧衣物，还有一些发卡和本子。
我看着这些私人用品，忽然有一种想偷藏起来的冲动。
但很快，我就把这种想法给甩出了脑海，我可不想用这种方法去接近黛丝，我要跟她堂堂正正地相处。
可下一秒，我就发现了箱子边缘的一个带着锁扣的本子，与其他物件的简约风格不同，这个本子十分得粉嫩，上面还贴了不少好看的贴纸。
直觉告诉我，这个本子可能是日记本，亦或者是用来记录女孩子的专属秘密，所以才如此可爱。
我刚想警告自己别动歪心思，可还没来得及，我就已经把本子给拿了出来。
身体比脑子快一步，我立马像做贼般躲进了一面墙后，心虚地打开了锁扣。
嗯……我只是偷偷看一眼，没人会知道的，黛丝也不会知道……
我知道偷窥别人隐私的行为很讨厌，但我实在太想了解黛丝了，万一能从里面找到她的喜好，我也就可以跟她有更多话题了。
绝对，绝对不是出于偷窥心理……
我用这样的理由说服着自己，手不受控制地轻轻翻开笔记本。
可看到第一面第一行字的时候，我就愣住了。
上面的内容与我想象的大相径庭，不是日记，也不是什么少女的秘密……
而是最直白的爱意。
那文字的开头是：
【1835年10月12日】
【我加入骑士队了，带领我的前辈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他说他叫黎默。】
【他是我见过最耐心、最温柔的男人，包容我的一切错误，在任务结束后为我单独辅导……】
【我好像对他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