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没了
昔日暗恋的女孩成为了嫂子,这感觉就像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让我全身仿若坠入冰窟。
“哈哈,看他呆呆的样子,多可爱。”黎默笑着走过来,用宽大的手掌揉了揉我的头顶,“怎么,没想到你哥能拿下黛丝吧。”
我好一会才能从那僵硬的窒息感中抽离,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是、是啊,真没想到……”
这顿晚餐很丰盛,但我吃不下几口,只是一个劲地往胃里灌红酒。
哥哥和黛丝坐在我对面,忘我地十指相扣,他们看向对方的眼神暧昧又热烈,我能确认他们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我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别人的幸福摆在眼前,我也只敢在仰头喝酒的时候,用余光透过玻璃杯偷瞄。
我苦涩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红酒,在心中嘲讽自己:黛丝选择哥哥,难道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吗?
黎默从小成绩优异,开朗正义,浑然天成的英俊脸庞迷倒了无数少女,还以剑术第一的成绩考入了皇家骑士队,放在哪里都是天之骄子。
他们郎才女貌,如此般配,黛丝凭什么不选择哥哥呢?
黎默一身便服,不用任何装扮就足够帅气,他露齿一笑,就比盛装打扮的我耀眼无数倍,我顿时感到相形见拙。
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沉浸在失恋中的我完全没有听到其他人的谈话,直到母亲开始收拾碗筷,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宴会结束了。
父亲带着酒气,拍拍我的肩膀:“黎赫,天色已晚,你哥哥喝多了,你去送送黛丝。”
“哦。”我麻木地点点头,果然,父亲的目光只会放在黎默身上,他连我没胃口的事都没发现。
黎默哈哈一笑,拦住黛丝的肩膀:“哎呀,这小镇上有任何歹徒可以赢过我和黛丝吗?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走。”
黛丝无奈一笑,扶住有些醉意的黎默:“多谢款待,我带黎默出去吹风醒酒”
说罢,黎默在黛丝的搀扶下走出了家门,名义上是送黛丝回家,但我知道,他们肯定要在路上耽误。
我以散步为由,趁着母亲洗碗的时候跑出了家门,以夜幕为遮掩,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只见他们来到一处湖边,在一块岩石上并排而坐。
这地方是著名的情侣约会圣地,因为位置偏远,就算是白天也少有人烟,湖旁种满了法国梧桐,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天上的星星,宛若银河流淌,尽显浪漫。
夜晚总是会放大人的感官和情绪,再加上这里四下无人,黎默的动作开始大胆,他将黛丝牢牢地禁锢在怀抱里,鼻尖埋入她的脖颈,吸嗅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味。
黛丝脸一红,却没有推开黎默:“你喝醉了。”
“我只是心塞,所以多喝了两杯。”黎默蹙起眉头,用幽怨的眼神盯着黛丝,“刚才在餐桌上,为什么拒绝我的订婚请求?”
哥哥刚才有提到结婚的事?好吧,我太过悲伤了,只顾喝酒,什么都没注意。
黛丝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吗,国王下令,要骑士团捣毁哥布林的巢穴,这会是一次漫长的出征,最快一个月,慢则半年,我想先解决这件事,再去规划我们的婚礼。”
黎默十分不解,语气甚至急促起来:“可我们是一起出征啊,无论战斗还是生活都在一起,跟结婚有什么冲突吗?”
“黎默,我现在不想分心。”黛丝的语气开始变得强势,“尊重我的意愿,好吗?”
“你别生气,我当然尊重你。”黎默妥协了,他再一次将黛丝拥入怀抱,“我只是太爱你了,想早点和你拥有一个家。”
黛丝见我哥开始撒娇,于是态度也软和了下来,她靠在黎默的胸膛上,温柔道:“我也爱你,我们一定会结婚的,我保证。”
互表心迹后,他们的动作开始越界,起初是试探般地暧昧,最后变成了互相索吻,说着令人害臊的情话,难舍难分地相互依偎,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他们在银河旁互诉衷肠,我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忽然感觉肠胃翻涌,我不得不捂着肚子,将身子蜷缩成虾仁的形状。
有股暖流流淌在我的脸上,一抹,发现是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孩,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失恋了。
如果是旁人与黛丝相爱,我还能期盼他们早早分手,但这人偏偏是我哥,我希望我哥幸福,更希望黛丝幸福,我一边悲痛,一边祈祷他们要相伴一生。
我肯定是喝高了,痛苦到肠胃痉挛都不肯离开,非要自虐地偷看他们谈情说爱,酒精的后劲也在此刻发作,让我的头脑发热、神志不清。
我看到黎默将黛丝摁在梧桐树上,用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征服她,眼看就要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喀嚓。”
树枝断裂的声音破坏了旖旎的氛围,黎默当即停下了动作,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大吼道:“谁?!”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黛丝拍拍黎默的脸蛋,说他只是喝醉了,听错了声音。
很可惜,黎默并没有听错,是我刚才胃痛,不小心踩到了树枝。
但下一秒,我就躲进了旁边的围墙后面,靠着墙壁,心有余悸地瘫坐在地上。
这下,我看不见了,但能听到他们继续探索的动作与声音。
我痛苦地捂住脸,但却不争气地没捂耳朵——都这样了,我还想偷窥。
我不敢哭出声,只能沉默地颤抖着身躯,任由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掉落,祭奠我失去的爱情。
下一秒,更让我痛苦的事出现了。
听着他们调情的声音,我的鼻子竟流出一道暖流,我用沾满泪水的手去擦,却擦了一手的血。
再向□□低头一看,我彻底崩溃了。
我偷窥着哥哥和黛丝的爱情,居然还流了鼻血,起了生/理/反/应!
我已经变态这种地步了吗?!
我落荒而逃,一路飞奔回自己的小卧室,躲在被子里放声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我听到卧室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母亲心疼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父亲真是粗心眼,看不出小儿子的难过,但我知道你的悲痛,黎赫,别难过了。”
“妈……”我轻轻掀开被子,用哭得通红的眼睛望着她,“爱情总是这样令人悲伤吗?”
母亲用手绢为我擦去眼泪:“爱情是把双刃剑,你能从中获取快乐,也会获得哀伤。”
我一听,又哇哇大哭:“我再也见不到比她更好的女孩了!”
“哈哈哈,我18岁时也这么想,但很快就释然了。”母亲被我的模样逗乐了,“绝大部分人的初恋都是失败的,咱们一生还会遇到很多人,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哭泣的声音变小了,我知道母亲说的对,但是我再也遇不到第二个黛丝了。
这晚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郁郁寡欢,每天像机器一般没有灵魂地做着祷告、诵诗,也不再向骑士团送可笑的慰问品。
黛丝有我哥哥陪着,我的礼物只会是一种打扰。
大家知道这件事后,也纷纷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也是,谁会去嘲笑一个刚失恋的男人呢。
安东尼倒是很开心,因为我终于决定放弃黛丝了,为此他甚至提出要请我吃饭:“放手祝福才是最明智的!你终于长大了,今晚我请客!”
我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是的,我长大了,但代价却是承担心如刀割般的痛苦。
很快,一周过去了,国王正式下令,让黛丝和哥哥分别带领两队骑士,出征讨伐哥布林巢穴。
骑士团出征的那一天,所有村民暂停工作,纷纷拿出家里的水果、鲜花以及各种医疗药品,自发地捐给了骑士团,希望他们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保卫家乡是骑士团的职责。”黛丝笑着婉拒了大家的赠礼,“我们一定会将哥布林清扫干净,大家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黛丝可靠的模样深受村民的信任,在万众瞩目之下,她和哥哥踏上了讨伐哥布林的漫长征途。
庆幸的是,长征比预想中要顺利,仅仅七天,前线便传来喜讯,哥布林的第一巢穴被彻底剿灭!
于此同时,还有更加令大众雀跃的消息——
黛丝和黎默终于定下了结婚的日子,准备一个月后直接在前线举办婚礼!
当天,每家每户都挂上了五彩缤纷的旗帜,报童举着新鲜出炉的晨报,走街串巷地吆喝。即使这对新人并不在家乡结婚,所有小镇的居民还是由衷地为他们送上祝福。
在经历过好几夜的以泪洗面后,我终于能面不改色地面对这个消息,坦然接受黛丝属于我哥的现实。
大家见我逐渐好转,终于开始朝我打趣:“嘿!黛丝可不会喜欢一个圣父小哭包,赶紧练练男子气概吧,不然她就要彻底跟你哥跑了!”
老天爷,他们怎么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我的脸红得像烂番茄,想不出反驳的话语,只能慌张地做着“嘘”的手势,这幅羞涩的模样又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所有人都以为我放下了,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释然了。
可当夜幕降临,所有人全部离开后,我望着空荡荡的教堂,忽然觉得无比寂寞且遗憾。
最终,情绪反扑将我击倒,铺天盖地的悲伤朝我涌来,我再一次胃痛到蜷缩,哭得泣不成声。
我爆发了比失恋时还要激烈的悲伤,泪腺的水龙头关不上,我只能涕泗交流地翻箱倒柜,找到了很多白色蕾丝、纱网还有绸缎,以及一盒针线。
我一边抽泣,一边从头纱开始缝起——
作为黎默的弟弟,我应当献上贺礼,但我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发挥自己那“娘炮”的裁缝天赋,给黛丝亲手缝一件婚纱。
当晚,我通宵未眠,完成了头纱。
第二晚,我缝好了雪白的衣身,做好收腰。
第三晚,我用最柔软的绸缎缝好了衣身夹里,并往胸口的里层塞了一个护身符……
我坚持了23个夜晚,照着印象中黛丝的尺寸,纯手工缝制了一件优雅的拖尾婚纱。
我无法给黛丝幸福,也无颜与她接触,那至少让她穿上我做的婚纱吧,这是我最后的奢望了。
我揉了揉熬红的眼睛,将婚纱叠好,精心塞进防刮软包,将包裹送去了骑士团,希望他们能帮我转交到前线去。
然而后勤部的组长看着我,忽然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抱歉……婚纱恐怕已经不需要了。”
我心中一阵失落:“她已经有婚纱了吗?就算有也寄过去吧,让她多一个选择。”
后勤组长连忙摇头,犹豫半晌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黛丝队长应该不会结婚了。”
我没听懂,什么叫不结婚了?难道他们改了婚礼时间?亦或是分手了?
“其实我们刚接到消息,正准备通知黎默的家属,正好你来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
后勤组长打开保险柜,拿出了一个木质的小盒子,打开后,只见里面堆满了英雄勋章,以及一封泛黄的遗书。
我心中一阵紧张:“这是……”
“黎默队长的遗书,在出征前就写好了。”
后勤组长将木盒关好,推到我身前:“就在三分钟前,我们收到了前线传来的讣闻,黎默队长在与哥布林魔王的战斗中不幸身亡。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