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云中郡长城外。
赵高和胡亥策马而立,身后是渔阳郡郡守征召的数万秦军,以及阎乐率领的两千太子卫率。
原本他们是准备回咸阳的,但接到左贤王传来的密信,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有了左贤王的加入,十月登基大典对他们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有兵权,想什么时候登基就什么时候登基。
兵权才是权力的根本。
于是,他们第一时间便回应了左贤王,如果左贤王真的有意投诚太子,就到云中郡长城外接受册封。
而今日,便是左贤王投诚约定的日子。
此刻,天空上的云朵随风飘荡,太阳时而隐藏在云朵里,时而普照大地,让天空变得忽明忽暗。
胡亥伸着脖子张望远方,嘴里嘀嘀咕咕道:“怎么还不来呢?莫不是反悔了吧?若是如此,我们损失不可谓不大啊!”
“呵呵。”
赵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太子无须心急,就算左贤王失了约,我们也能十日内抵达咸阳,届时凭借这几万精锐,也能阻止李斯和公子高!”
“哼!”
胡亥听到赵高提起公子高,不由满脸鄙夷地哼了一声,道:“我那三兄野心倒不小,不仅瞒过了我和父皇,还瞒过了十三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公子高之事,老夫也没想到。不过,听咸阳那边传来的消息,据说唐举之会在祭奠当日,成为我大秦的国师,真是荒唐!”
赵高也有些不屑地道:“一个被先帝视为妖人的相师,居然能成为我大秦的国师,看来公子高之祸,多半与他有关!”
“这么说的话,公子高与李斯是被这妖人控制了?”
“纵使不是被控制,也是被其妖言蛊惑了”
“那我们斗得过这个妖人么?”
“妖人终究也是人!”
说着,赵高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沉沉地道:“一人如何能抵得过咱们数万大军?”
“说的倒也是。”
胡亥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就听旁边的阎乐高呼:“来了!匈奴来了!”
此话一出,全场不由瞬间紧张了起来。
特别是被匈奴俘虏过的胡亥,小脸都吓得有些白了,下意识想要逃跑。
然而,正当他准备拉动马缰的时候,一旁的赵高笑了起来:“壮哉我大秦太子!竟能征服匈奴左贤王!看来那次谈判很成功啊!”
“嗯?”
听到这话的众人,包括渔阳郡郡守,上谷郡郡守,都微微一愣。
太子不是被匈奴俘虏的吗?什么时候去跟左贤王谈判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想明白,一旁的阎乐就连忙恭惟胡亥道:“壮哉我大秦太子,不战而屈人之兵,真乃我大秦明君也!”
“这”
胡亥也是愣了一瞬,才恍然愤慨道:“对啊!本太子当初可是去跟匈奴谈判的,一些人恶意诽谤本太子,说什么本太子被匈奴俘虏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真当我大秦的法律不严苛吗?”
说着,当即板着脸对身后的文书道:“给本太子记好了,本太子不战而屈人之兵,大胜匈奴!明日报纸头版头条,给本太子发往全国!”
“呃”
文书嘴角一抽,心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太子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连忙躬身道:“谨尊太子令!”
“呵呵呵”
胡亥一阵轻笑,同时对赵高投去崇拜的目光,暗道老师不愧为老师,有这征服匈奴左贤王的名声,以后谁敢污蔑自己被匈奴俘虏,立刻打他的脸!自己明明就是去劝降的好嘛!
“郎中令,这左贤王部是真的来投降我大秦的吗?”
似乎对匈奴左贤王投降依旧不肯相信的上谷郡郡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赵高,低声问道。
赵高还没有回答,一旁的渔阳郡郡守又道:
“几个月来,在韩信、王离大军的穷不猛打之下,左贤王受到了来自单于和稽粥王子的双重施压,而他又杀了猎骄靡,抓了稽粥,至少表明降秦是真的!”
“那他为什么不投降韩信、王离,而投降太子呢?”
“呵呵,投降太子的好处,自然比投降一将军的好处大,更何况,太子不日将会登基,这可是从龙之功!”
“两位说得都有道理。”
赵高盯着前方的匈奴大军:“但是,古今战例不乏苦肉计迷惑敌方的,因此,我军阵列不能变,告诉左贤王,在群峰谷河畔受降!”
“诺!”
一名传令司马领命,当即朝匈奴大军方向奔去。
另一边。
左贤王率领他的裨小王、当户、相国等站在队列前方,等待着大秦太子胡亥的到来。
虽然昨晚的战乱让乌日娜和章邯跑了,但他们的士卫长与降军站在了一起,他不仅密报了稽粥的行踪,还以乌日娜的口吻,引诱稽粥进入穹庐,绑缚了稽粥,送到了他的营中。
这使他的计划少了许多的障碍。
此时,刚过午时三刻,胡亥那边的传令司马就来了。
左贤王得知了新的受降之地,也没恼怒,当即同意改变行程。
而到了未时三刻的时候,他们刚抵达群峰谷河畔,就看到了胡亥、赵高等人率军从河畔一边走了过来,右边的是赵高,左边的是阎乐,后面还有上谷郡郡首,渔阳郡郡守等人。
胡亥身穿银色盔甲,头戴金冠,把整个的气质衬托得无比神采。
站在对面的左贤王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忽然发现胡亥的马匹竟然在赵高的马匹之后,但他也没有多想,也许是这位太子很器重身边的臣子吧。
再看看秦军阵营,全部是崭新的盔甲,就好像从仓库里拿出来没多久。
一个方阵前面的两面旗帜,一面上书巨大的‘秦’字,一面是‘嬴’字,把整个队伍划分成棋盘模样的阵形状,一个个青春的身影肃然挺立,若非真正跟他们交过手,很难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新兵。
(
如此场景,让左贤王从心底由衷的发出一声赞叹,大秦的兵卒真是好幸福。
别的不说,就说这一声装备,都令匈奴人望尘莫及。
受降的地点定在各自军营二十丈左右的距离。
此处空旷无杂草树木,视野一望无际,根本不用担心有埋伏。
很快,左贤王就策马来到了胡亥面前,行大秦礼节,而后又肃然道:
“我率领部下各裨小王、当户,自今日起,归顺大秦,永不背叛!”
说完这话,当即命人将左贤王印信、猎骄靡人头、稽粥王子,以及匈奴旗帜献给了胡亥。
然而,正当胡亥准备去接印信的时候,‘嗖’的一声厉响,从匈奴阵营中射出一支利箭,扎在了胡亥的手背上,顿时鲜血如注。
“啊——”胡亥惨叫一声。
左贤王和赵高同时大叫一声:“有刺客!”
只是一瞬间,双方阵营就开始剑拔弩张,这时,双方又同时听到了一阵怒骂声:“你等叛徒,竟敢舍弃匈奴祖宗,背叛大单于!本将这就替大单于除掉你们!杀啊!”
左贤王一听这怒骂就知道是‘赵信和阿利突狐’,因为昨晚为了安抚他们,左贤王故意骗他们是为了引诱秦军,没想到左贤王居然假戏真做,投降了秦人太子。
后面的匈奴军立刻变得躁动不安起来,有的人已经跟随赵信和阿利突狐,准备反叛,有的人则站在那里迟疑徘徊。
赵高忙对阎乐道:“保护太子下去救医。”
说完,扭头看向左贤王,冷声喝道:“左贤王这是何意?莫非要欺诈我大秦?!”
左贤王脸色变了一变,连忙道:“郎中令误会了,在下绝对真心实意投效太子,这些人是冒顿的人,并非在下的人!”
“好!”
赵高沉声点头:“既不是你的人,那就好办了!王陵,该你立功的时候了!”
此言一出,原本隐藏在人群中的王陵,笑吟吟地提着长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随即二话不说,直接冲向赵信等匈奴叛军。
这时候,右边的山谷里喊杀震天,埋伏在山谷密林里的两千太子卫率精锐,火速压过来。
静静的群峰谷河水再也无法舒缓地流向北方,被太子卫率砍下的匈奴叛军人头阻挡,顺着河水而留下,在每一处停歇中绽放血一般的颜色。
虽然赵信和阿利突狐利用冒顿的名声,招揽了不少反对投降秦军的匈奴士兵,但人数毕竟还是有限,面对太子卫率这种精锐中的精锐,只能说实力悬殊巨大。
当然,即使实力悬殊极大,他们也显示出了困兽之斗的顽强与疯狂。也许他们在跟随赵信和阿利突狐做放手一搏的时候就已经断绝了生存的念头。
面对越来越多的秦军,他们没有丝毫的惧色,一位匈奴的当户一连砍杀了几名秦军之后,刀剑都出现了豁口也不放弃,最终绝望的抱着一名秦军什长跳入了群峰谷河,从高坡上滚落到河水中。
一名匈奴的千夫长刺倒一名秦军后,喘着粗气想要拔出刺刀,进行下一次冲杀,结果被山坡上冲下来的太子卫率给射成了筛子。
两个部族之间的仇恨把脚下的草地都灼烧了,甚至连河谷里的河水都沸腾了。
赵信和阿利突狐不断呐喊周围看戏的左贤王部下,希望他们看在大单于冒的份上,跟他们一起反叛。
结果却是一众漠然。
很明显,这些匈奴兵已经跟左贤王一样,厌倦了战争,厌倦了冒顿。
左贤王在王陵出击杀出一条通往赵信和阿利突狐的血路后就回到了自己阵营。
他站在高坡上,冷静地观察战场上的形势,并不断指挥自己的部下,将战场让给秦军和赵信等人。
到了申时三刻,赵信等人已经渐渐开始不支了,阿利突狐开始调整兵力,准备留一部分士兵断后,向北逃走。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就遇到了王陵的阻击。
望着越来越多的秦军加入战斗,以及左贤王的冷漠,阿利突狐终于明白了左贤王投降之心的坚决,根本不是冒顿一个离间计就能打破的。
仓皇迎战十几个回合,他就被王陵轻松拿下首级。
王陵拿下阿利突狐的首级后,比没有继续战斗,而是朝着四面逃窜的匈奴兵呐喊:“左骨都侯的首级在此,降秦者生,顽抗者死!”
此言一出,立刻有匈奴翻译朗声翻译。
那些原本跟赵信作战的千夫长,都尉,当户见大势已去,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
到了夕阳西下之时,赵信因为体力不支,被一名秦军捅了一刀,紧接着三刀,四刀,最终死不瞑目。
这时,左贤王带着麾下策马来到刚刚与胡亥会面的河畔,看着一地的尸体,不禁满是唏嘘。
“这一仗告诉我们,不到最后绝不要放松,不然再好的事也会成为丧事!”
就在左贤王等人唏嘘的时候,赵高策马来到了他们身边,冷冷道:“太子还在等左贤王,请吧!”
“郎中令,此事在下真是舒缓,还请郎中令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
左贤王听到赵高的话,连忙解下自己的金刀,双手呈给赵高。
赵高淡淡瞥了眼金刀,又瞥了眼左贤王,平静道:“要不是你们投降得正是时候,就凭太子受伤这事,都够你们死一百次的了。”
“是是是!在下以后全凭太子做主,为太子马首是瞻。”
“行了!本郎中令问你,现在还有多少降军?”
左贤王目测了一下,沉吟道:“大概还有七万左右。”
“号称十万!”
“这”
左贤王有些不明所以,却听赵高又道:“人数并非首要,要紧的是太子即将回咸阳登基,需要壮大声势!”
说着,抬头看去,夕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山了,只把微弱的余光留给散发着血腥的河谷,又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抓紧点!”
“遵命!”
左贤王自然知道胡亥要回咸阳登基的事,也没多问,立刻拱手应答,然后招呼部下清理战场。
直到一面面旗帜被火烧得残缺不全,一阵阵刺鼻的硝烟弥漫河谷,一片片被烧焦的青草裸露土地,这场投降才算告一段落。
而这,其实也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