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来南城做什么？”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乔以念也在吗？”
“我刚刚看见姜阔了，你们是一起的吗？”
这些疑问全都在苏曼塔的胸口堵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了。最后她只转身，带着云淡风轻的笑。
“你也新年快乐。”
她等在原地，那扇门被再次推开，是姜阔，一边开门一边抱怨着：
“我还以为你在厕所外面等我呢，怎么先跑出来了，不喝了？”
姜阔看向谈光意，又顺着他的目光寻过去，“哟，这不巧了嘛。”
谈光意迟疑一秒，还是跟姜阔一起往苏曼塔的方向走了过来，他每靠近一步，苏曼塔的心就皱上几分。
“苏大明星，南城可真小啊，这都能碰见。”姜阔抿着大衣，显然他低估了南方冬天的湿冷。
“姜总。”苏曼塔对着姜阔打了招呼，随后又转向谈光意这边，假装淡定自若地点了点头，压抑着此刻有些颤抖的声音。
“你们怎么会在这？”苏曼塔还是没抵住心中的好奇心，但目光却越过谈光意，落在了姜阔的身上。
“……你问他。”姜阔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有个项目年后在南城开机，我过来看看片场筹备。”谈光意鼻尖被冻得有些红红的，眼神依旧是丝毫不躲闪地看着苏曼塔。
“听他扯呢，什么项目能劳他大驾啊。就是他自己假公济私，专门跑来南城的，还不是为了某个人。”姜阔故意在某个人这三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谈光意一个眼神飚过去，让姜阔彻底闭了嘴。
“有个投资的新戏想请柯途导演来指导，之前在京市年底事多耽搁了，想着明天初一借着拜年的由头去拜访一下，顺便聊聊能不能合作。”
苏曼塔心想原来那个“某个人”指的是柯途导演，传闻这个导演比之前的池牧之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更大，早些年的作品更是入围过奥斯卡决赛单元，但因为各种不可说的原因最终铩羽而归，但他的作品叫好又卖座，这几年有隐退幕后的趋势，确实值得谈光意跑这一趟。
“传闻柯导可是出了名的难搞，祝你们成功吧。你们俩大除夕的跑出来，怎么会来这个酒吧的？”
“无聊呗，我们住这边的酒店，你说我们两个人大男人在酒店一起看春晚，也太诡异了吧，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家除夕正常营业的酒吧，我俩就过来。”
姜阔跟苏曼塔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你们回酒店吗？”
“嗯，就几步路，你呢？怎么回去？”谈光意试探地问道。
“离得不算远，本来想叫代驾，但……”说着苏曼塔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手机，“这个日子还出来跑代驾的人应该没有，我打算走回去了，车放这明天回来开。”
“嗨，现成的代驾在这儿呢。”姜阔看向谈光意。
“可是你们刚刚不是喝酒了吗？”
“我喝了，他没喝。本来点了一杯什么鸡尾酒，结果服务员过来说上错了，让他再等一下，他说算了，不喝了。那鸡尾酒名字还特奇怪，叫啥来着？哎我这脑子……”
姜阔低头皱着眉痛哭地回想着酒名，估计此刻酒精上头，有点脑雾。
“——浪漫至死不渝。”
苏曼塔跟谈光意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四目交汇，微微一愣，转而又都了然地笑了。
“对对对！你说，这哪像一个大男人会喝的酒嘛。哎你怎么知道？”姜阔终于想起来，看着眼前两个人的气氛，说不上来的微妙。
“替你尝了，味道很好。”苏曼塔笑着说，竟然在一年的新旧交替的时候，喝了一杯他点的酒，但接下来就是弥漫开的酸涩，他的浪漫至死不渝是指即将与他结婚的乔以念吧。
谈光意点了点头，“那就好。”
“得，代驾给你找着了，我就不碍事了，我回去睡觉了。”说完姜阔双手抿着大衣，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走吧，送你回家。”
谈光意接过苏曼塔的车钥匙，车辆解锁，车型是suv，不太像女生开的车。
“我爸的。”
谈光意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
苏曼塔刚刚开过，座椅位置跟高度都调整过了，此时谈光意两条长腿都十分难受地蜷缩着，“我调一下座椅。”
“嗯。”
“地址哪里，需要导航吗？”
“不用，很近，直走过两个红灯右拐就到了。”
车子启动，零点已过，街上更是没什么人。南城也禁燃，但这两年的政策似乎有放松之势，远处不时有烟花在天空上炸开。
两个人都没说话，苏曼塔头看向窗外，欣赏着一朵朵静音绽放的烟花。
烟花最美丽的时刻，错过就错过了，就像她错过了无数可以告白的好时机。
“喜欢烟花？”谈光意似无意提起一般。
“嗯……喜欢，就是烟花的美丽太短暂了。”
苏曼塔将车窗开启了一个小缝隙，丝丝密密的风透了进来，让她不再沉溺于此时的气氛。
“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车子停稳，苏曼塔还是问出了口，对方显然是慌乱了几分，没有料想她会问得如此直接。
“婚期还远，而且一切都是她在筹划，我只负责签字买单。”谈光意低头摸了摸鼻尖，抿嘴笑了一下，手指摩挲着方向盘。
他的话像一根刺，生生刺进苏曼塔的心口，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日常描述，苏曼塔已经在脑内脑补完了太多温柔缱绻的画面。
她会在他面前一件一件地试婚纱吧，他又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一定会很走心的给予建议，他第一次看她穿婚纱会是怎样惊艳的眼神？
她会跟他一起拟定婚礼邀请的嘉宾吧，说不定边拟定边聊八卦，乔以念会跟他讲这个圈子桩桩件件的绯闻吗？谁跟谁不能坐一起，谁跟谁又是曾经惨淡分手的地下情人？
还有，他求婚了吗，一定是低调又浪漫的仪式……
苏曼塔不敢再想下去了，故作轻松地语气说：“记得给我发个请柬，到时候给你封个大红包！”说着苏曼塔在眼泪落下之前拉开门下了车。
他将车子熄火，钥匙交还给她，苏曼塔却没有去接，摊开掌心，让钥匙掉落，下意识地拒绝一切可能的微小的肢体接触。
吧嗒，钥匙掉落手心。
“拜拜，晚安。”
“嗯，你也是。”
谈光意转身离开，慢慢往回走，南城的冬夜，潮湿又阴冷，但他走得很慢，一路上都在慢慢消化着今晚刻意为之的邂逅，绕也绕不开一个名字——苏曼塔。
要拜访柯导这件事是真的，但却是他早就埋下的伏笔，为的就是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南城，他不知道她今晚会去那家酒吧，但他猜想苏曼塔这个小酒鬼会不会在除夕夜去那唯一一家不打烊的酒吧喝酒，他决定赌一次，拉着姜阔去守株待兔，他赌对了。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也刚到不久，按捺着激动，看着她压低的鸭舌帽疾步找了个角落坐下，他听见她点了一杯叫做“浪漫去死”的鸡尾酒，他嘴角勾笑，对服务员说，他要点“浪漫至死不渝”，只因为两杯酒的名字挨在一起。
她今晚碰见他，比起意外更多的是拘谨跟小心翼翼，两个人似乎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状态，此时姜阔的电话打了过来。
谈光意接起。
“喂，大情种，当完护花使者了吗？”
“……有事快说。往回走了。”
“你可真行，都快结婚的人了，还到处散发你的魅力，祸国殃民啊你。她不知道你要结婚了吗？”
“知道。”
“那你还……”
“姜阔，你知道这儿哪有卖烟花的吗？”
“干嘛？你要放啊？”
“嗯……”
“等着，我问我哥们，他在南城。”
一个小时后，南城的江边，一辆皮卡车装了满满一车的烟花，谈光意还有姜阔跟司机师傅一起卸了下来，谈光意从钱包里掏出厚厚一沓钱，作为司机加班送货的酬劳。
谈光意将烟花摆好，逐一点燃。
虽然已经凌晨一点多，但南城的朋友圈里还是炸开了锅，苏曼塔洗漱完随手翻了翻朋友圈就看到了刷屏的小视频，全都是江边的烟花。
她家小区离江边很近，算是江景房，爸妈宠爱她，把家里视野最好的卧室留给了她。她裹着暖烘烘的卡通毛绒睡衣，带着比卡丘的帽子，站在没开灯的卧室里，看着江边一朵一朵炸开的烟花，像是没有终点似的，放了不知多久。
她突然就想起刚才在车里谈光意问自己的那句“喜欢烟花？”
她当时好像回了一句“可惜太短暂……”
想到这里，她又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他都要结婚的人，为什么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想他。竟然妄想着烟花是他为她而放，太飞了……
苏曼塔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安静地欣赏着江边绽放的绚烂的烟花，此时的心情却是比烟花还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