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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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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曼塔走后,谈光意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四月的暖阳晒的人很舒服。

    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这时手机又“嗡”了一声,心头一紧,垂眸查看,心底在暗暗期盼消息来自苏曼塔。

    抬腕确认,表情瞬间黯淡下来,消息来自董守成。

    【董守成:确认了,陆行止投资的池牧之的新戏,应该会在五月底开机,到时我安排你进组。】

    【谈光意:好。谢谢董叔。】

    董守成是他父亲谈席秋的助理,年轻时就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如今也已经马上六十岁了,如果不是父亲三个月前突然意外去世,董守成今年应该退休的。

    董守成是看着谈光意长大的,谈光意叫他一声董叔。

    谈光意十岁,生母去世,父亲再娶,他便搬去跟爷爷生活,之后也就很少见过董守成了。

    直到父亲葬礼,两鬓早已花白目光浑浊的董守成叫住自己,跟自己说他父亲的死,有蹊跷……

    /

    三个月前,父亲去世前一周,在工作室的谈光意收到父亲的消息,说要来工作室坐坐。

    【谈席秋:你在工作室?我在附近开会,稍后到,我们谈谈。】

    【谈光意:我在。好。】

    谈光意看着与父亲的聊天对话框,上一次与谈席秋的聊天对话竟然还停留在2月份过年的那天,谈席秋问自己回不回家吃饭。

    半小时后,一辆全球限量款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工作室门口,京城有这辆车的人不超过五个。一身黑色西装手戴白手套的司机先行下车,拉开后排右侧车门,恭敬地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谈席秋下车,整了整西装,年过五十却十分自律,这么多年坚持健身,严格控制饮食,看着不过四十几岁的样子,只鬓角处有几丝银发,戴金丝边眼镜,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微微抬头看了看门口上的牌匾——“戎”,微微一怔。

    这是谈光意工作室开业三年来,谈席秋第一次踏足这里,也是第一次知道谈光意这工作室的名字。

    谈席秋暗自思忖,“戎”应取自“戎装”,谈光意从小跟爷爷一起长大,受到爷爷的影响是一个军事迷,自然对戎装感兴趣。而“戎“的发音……

    过去的一些回忆又席卷过来,谈席秋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转头吩咐司机在原地等候,独自进去。

    工作室大厅里有两个工作人员,他们是谈光意研究生师弟陈念和王子维,业余时间过来兼职学习,顺便借用谈光意的工作室的工具器材做一些毕业设计相关的东西。

    “您好,先生,有什么需要吗?购买成品铠甲还是私人订制?“师弟陈念看到进来的客人礼貌地问询。

    “你好,我找一下谈光意。”

    “哦,您是?”

    “我是谈光意的父亲。”

    “哦哦哦,好的,您稍等,我去叫师哥。”

    陈念有些紧张地快速奔向二楼,以前也是听师门其他人说过谈师哥的父亲似乎是经商的,而师哥甚少提家里的事,他们也便不打听。

    眼前这位先生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老板,以及门口停着那辆限量款劳斯莱斯,都在彰显着这位先生不同寻常的身份。

    谈席秋对着另一位师弟微微颔首,随意踱步看了看工作室陈列的一些样品。

    谈席秋至今也不明白,自己最为得意的长子,为何对这些冷冰冰的金属感兴趣,他终究不像他。

    还是更像他妈妈,念旧。

    “爸,您来了,来我办公室聊吧。”谈光意出来,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白色的衬衫搭配黑色休闲裤,显得人很矜贵,整齐的裤线显得腿更加笔直修长。

    谈席秋随他上了二层,二层相比一层面积小了一半,靠窗只有几个简单的工位,旁边是会客区,两个人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

    “喝什么?茶可以吗?”谈光意起身去茶水间拿了纸杯还有速冲的茶包。

    “没有您平时惯喝的茶。工作室只有这个了。”说着谈光意把泡好茶包的马克杯放在谈席秋的对面,他也随即坐了下来。

    “不打紧。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心平气和地聊聊。”谈席秋身子又向谈光意探了探,目光带着几分恳切。

    谈光意抬眸,依然薄唇紧闭,等待父亲继续。

    感觉到父亲不似几年前那般坚硬固执了,竟然愿意花时间坐下来陪他聊聊。

    而谈席秋不知道,谈光意所期待的这样的父子对话,是早就应该发生的,是在他十岁母亲过世的时候,是在初中叛逆逃课的时候,是在高考报志愿的时候,而偏偏不是现在,他不再弱小、不在迷茫,也不再需要他的肯定的时候。

    有些亲密关系,一旦在最合适的时机没有建立成功,那么之后的一切找补都是徒劳。

    “光意,我希望你回集团来帮我,你要是喜欢玩儿这些,工作以外的时间随你支配,我不做干涉,可你不能一直就把大好年华耗在这上面吧。”

    “爸,我不是在玩儿……”谈光意语气有些颓败,显然,一场期待已久的父子对话从一开始就南辕北辙。

    谈光意已经没有了解释的欲望,自己热爱的事业从未被理解接纳,高考报考志愿,不顾父亲反对,在最后一刻将第一志愿的金融学改为考古学,为此父亲一个暑假都没跟谈光意说过话。

    “光意,你弟弟光景还小,集团总是要交给你们管的,我需要你早点接手,我才放心。”

    “爸,我说过很多次,我对做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您大可以请专业的人来管理集团,等光景大学毕业,如果他愿意的话,就让他来管理。至于我,如果您觉得我给您丢脸了……您,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谈光意这话说的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也心知肚明这话说出口会迎来父亲怎样的暴怒。

    父子关系又会降至怎样的冰点。

    “啪”谈席秋手掌重重地拍到了茶几上,钢铁材质,发出很大的声音,环绕在室内。马克杯随之晃动几下,刚刚沏好的茶水也随之倾洒了一些出来。

    显然,谈光意的话激怒了谈席秋,从进门开始压制的怒火终于还是发泄出来。

    沉默良久,谈席秋语气稍缓,“光意,你知道的,你是我的长子,我最属意的人还是你。你爷爷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有时间回家看看,让你许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谈席秋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谈光意随着他起身,送他下楼到门口,等候在外的司机给谈席秋开了车门。

    临上车,谈席秋又转身看了一眼谈光意背后那个大大的“戎”字:“名字取得不错,让我想起你母亲了。”

    谈席秋的第一任太太,谈光意的生母,名叫温蓉。

    谈光意点了点头,车子驶离,留下谈光意呆呆地看着父亲的车消失在视野里。

    他当时也疑惑父亲为何突然联系自己提出接任的事情,父亲虽然五十有余,但身体一直康健,让他接手集团未免太早。

    他一心只在想着怎么拒绝父亲的提议,却从未想过,这背后是否还有什么隐情。

    董叔的一句提醒,让谈光意无法将父亲的死就这样掀篇。

    尸检报告、警方结案都将谈席秋的死定性为心脏病突发身亡,但董叔提到的名字,随着谈光意调查深入,那个人也随着浮出水面。

    /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父亲来工作室之后的一个周末,谈光意从工作室前往他父亲的家,他在内心里从未认为那也是他的家。

    母亲在他十岁去世的时候开始,那个家就不再属于他了。

    他带上了给许清竹的礼物,燕窝鱼翅之类的名贵补品,去别人家做客,空手总是不太好。

    谈席秋的住所也在二环,离爷爷家不远,周六早上有些堵车,一个小时才到达紫金山庄。

    谈光意车子被拦下,为数不多的几次到访,都要被门口保安仔细查问,就像他是要闯入这个富人区的窃贼一般。

    保安恭敬地给住在这里最尊贵的业主谈席秋的住所打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谈席秋家的阿姨。

    谈席秋早上吩咐过阿姨,阿姨报出了谈光意的车牌号,保安这才放行。

    谈光意觉得烦躁,等待的时候很想调转车子一走了之,可他答应了父亲,表面功夫也要做一做。

    谈光意将车子开进去,停在了谈席秋住所的地下停车场,那里有几个专为访客设置的停车场。

    进入电梯,无奈,又要麻烦谈席秋家的阿姨帮忙按下电梯,几经折腾,他才能到达谈席秋家所在的楼层。

    每一个关卡,仿佛都在提醒他,你不属于这里……

    /

    谈光意在门口深呼吸一下,随后按响了门铃 。

    保姆来开的门,“少爷回来了。”保姆恭敬地将鞋子递给谈光意。

    “先生在书房等您。”

    谈光意点了点头往里面走去。

    “哎呀,光意来了,好久不见。”说话的是正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的许清竹。

    许清竹比父亲小十四岁,如今也不过刚刚四十出头,保养的很好。她曾是父亲的私人秘书,母亲去世后,许清竹就取而代之,成为了家里新的女主人。

    当时谈光意太小了,不懂大人们的情感纠葛。只知道妈妈离开之前,很不开心,父亲也时常不回家,妈妈经常一个人偷偷掉眼泪,只有十岁的谈光意以为是自己太过调皮捣蛋,把妈妈惹得生气。

    后来他变得很乖,在家里总是轻轻的,不想打扰妈妈。

    妈妈总是在睡觉,她好像总是很困,需要休息很久很久。

    妈妈卧室的窗帘总是紧闭着,不让一丝光亮透过来。

    谈光意记得那天是一个很晴朗的秋天,万里无云,妈妈那天精神很好,早上起来带着笑容,对谈光意说:“让妈妈抱抱好不好。”

    谈光意很开心地跑过去,她记得妈妈抱了她很久很久。

    那一天妈妈都很开心,她带他去吃了肯德基,还去了海洋馆,哄他睡觉,给他讲了睡前故事,在他迷糊糊地睡着之前,在他的额头轻轻地印了一枚吻。

    他以为妈妈终于好起来了。

    她那天一直带着笑意,也带着笑意,从29层,一跃而下。

    后来长大了的谈光意才终于理解了妈妈那天的笑容,那是一种与自己和解之后的轻松。

    他没有责怪过妈妈的离开,只要她开心就好。

    /

    “许阿姨,你好。我先去找父亲。”谈光意礼貌而疏离地跟许清竹打招呼。

    “去吧去吧,你爸等你呢。”许清竹故作熟络,但其实,他们没见过几次。

    谈光意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进去了。

    “爸。”正在看文件的谈席秋抬了抬眼,看到是谈光意把鼻梁上的金丝老花眼镜拿下,放在一边。

    “坐。”

    “看看这个。”谈席秋递过来一份文件,上面印着谈席秋的名字。

    是体检报告。

    谈光意狐疑地打开,看到了几项指标不太乐观,尤其是心脏……

    “倒不是太严重,不用紧张,我又去京城最好的心脏外科做了复查,显示心血管有几处狭窄,可能需要做个小手术。”

    “所以您,才想着急让我接班?”

    “嗯,原因之一。你许阿姨本来是让光景大学毕业后来接手,但光景今年才十六岁,太稚嫩了。而且我觉得你更适合做公司的管理者,你比光景更成熟、更理性。”

    “爸,我觉得你这是在用你的病情要挟我。”

    “是又怎么样?你宁愿看着我亲手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拱手让人?董事会那几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我这个身体情况,没有一个靠谱的继承人,他们能同意?”

    “爸……”谈光意面对父亲的道德绑架有些有气无力。

    “陆家的实力越来越大,京盛集团,你知道吧?”谈席秋继续说道。

    “他们的新任董事长,陆行止,前几年留学回来的,开始另辟赛道,这几年投资影视娱乐,发展迅速。做大之后,开始挤占谈氏资本的实体经济……”

    “爸你的意思是?”

    “我老了,拼不动了,我需要你帮父亲顶上。光景大学毕业之后,如果你仍然不愿意做这个董事长,那么就交给你弟弟。而现在,谈氏资本需要你去跟陆行止竞争。”

    “爸,我需要想一下。”

    “好,可是我给不了你太多时间。”谈席秋站起来,“今天光景也回来,你们哥俩也好久不见了,中午在这吃,你许阿姨一大早去的海鲜市场买了好多海鲜,中午陪我喝点。”

    谈光意心里一阵落寞,父亲不知道,自己不爱吃海鲜。

    但只开口:“爸,快做手术了,还是少喝点酒,身体要紧。”

    谈光意在谈席秋那儿喝了些酒,又跟谈光景一起打了几局游戏,谈光景十分喜欢他的这位哥哥,崇拜哥哥的学识,也喜欢去哥哥的铸甲工作室玩儿,但许清竹总是不太喜欢谈光景跟他哥哥走的太近。

    那是谈光意见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是第一次听到了一个名字——陆行止。

    父亲葬礼那天,董守成又再次提起:“谈先生在医院住院那天,陆行止去过。当天晚上,谈先生就——”

    也太巧了。

    父亲刚刚开始要他接任集团,进军影视行业与陆行止的京盛集团抢市场,父亲就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意外身亡,而偏偏那天,陆行止去过医院,去过父亲的病房……

    很难不让人怀疑陆行止,谈光意之后将这些都如实提供给了当时的办案警官,由于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警察问过话之后,就解除了陆行止的嫌疑。

    但谈光意总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来。

    于是便打算自己暗处查起,得知陆行止投资了池牧之的新戏,他似乎还想在里面客串个角色,谈光意便设法认识了池牧之,混进了剧组。

    一切都按照计划稳定展开的时候,变数出现了。

    苏曼塔就是那个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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