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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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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险吗?”

    “不危险。”

    1414自从某夜突然脱轨后已经自由驰骋了三天,虽然尚未偏离大方向,希莱亚也保证目的地不会更改,但江一鸣的心还是高高悬着,整个人时不时被一阵莫名不安的情绪笼罩着。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两人,味同嚼蜡地将切块的肉饼咽下去。经过几天相处,他已经从只言片语以及手帐的帮助中大概摸清了些事,比如这辆老式蒸汽火车的由来,比如这两人的身份,比如无尽海……

    希莱亚脸部受过重创,肌肉僵硬到无法调动表情来配合语言表达,所以平时看起来一直板着脸高冷得不行,但实际是个颇具古道热肠的老好人,十分平易近人。

    而这个叫阿妍的检票员,据希莱亚透露,对方出生时就丢失了皮肤,为了不吓到路人,日常都是用绷带裹满全身。

    一个没有皮肤的人……

    真是难以想象。

    “这是沈暮的吧?”

    江一鸣将那本手帐掏出来摆在桌面,单刀直入地摊牌。他不是个喜欢藏住心事的人,求知欲极强,因此面临困顿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把疑问分享出来,让大家和他一起纠结。

    四道目光聚焦在黑色的手帐上,停留了一瞬又不约而同地移开,希莱亚抬头望向车厢顶,似乎在研究灯座圈上某颗生锈的螺母,阿妍则低头抠起了桌子,试图将边边角角上的污渍抹去。

    江一鸣:“?”

    这是几个意思,是不精于撒谎,还是连个打补丁的敷衍解释都不愿意给

    江一鸣拧眉,自己把手帐翻开,指着做好标记的某一页:“你们告诉我任务很安全,可手帐上记录的无尽海却是个昼夜混乱、气候恶劣、布满畸种毒物的无人区。”

    “有人的。”希莱亚忽然出声。

    江一鸣冷笑:“你指的是那些被流放过去的劳改犯?”

    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竟然想把他傻乎乎地送去那种地方和一堆穷凶极恶之徒玩单人吃鸡!

    “以前是这样的没错,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希莱亚对上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所谓今时不同往日,不告诉你这些过时的信息,只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担忧和恐慌。”

    阿妍疯狂点头:“对啊对啊!”

    “反正还是那句话。”希莱亚被打断了一下,补充道:“如果我们想害你,那大可现在就杀了你,将你扔出火车毁尸灭迹,又或者当初就该放任你自生自灭。”

    所以今时到底怎么个不同法?为什么不给个准信直接说清楚呢?确定不是故意要让他担惊受怕吗?

    江一鸣木着脸,眼珠转动,视线在对面来回扫了一圈,预感自己实在撬不动两人的嘴巴,干脆换了个话题。

    “意思是你们承认这本手帐的主人是沈暮了?”

    “呃……”

    “是不是?”

    希莱亚低头对了下怀表,一脸正经地站起身:“我去提醒一下司炉,现在应该添火了才对。”

    阿妍配合地让道,顺手抽走了他的餐盘:“江先生,这个太容易上火了,我帮你加点水果蔬菜吧!”

    江一鸣望着光速开溜的两人,表情错愕:“可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控诉没有被正视,整节车厢很快就只剩下他一人。

    江一鸣丢开叉子,闭上眼,双手心烦地扶住额头:“……遮遮掩掩的,到底想干什么!”

    火车的窗户打开一半,带着清晨薄雾的风倒灌而入,风信子死去,银色的流苏摇曳,永远没有终点的手帐哗啦啦地响起翻动的旋律。

    江一鸣耳廓微动,少顷,眼神略显迷茫地转过脸,望向外头逐渐暗去的天空。

    天地苍茫,万物萧寂,好像就是昨日的今天,可只需要短短一个小时,他就从那片毫无生机的冰天雪地里脱离出来,无缝融进今时今日满山红香叶的九月。

    昼夜飞速交替,春夏秋冬在这个诡谲的世界里倒行逆施,1414微微晃动着车身,头顶喷出白色的烟雾,连续长鸣两次笛声,从眼下这片无边无际的枫林之中穿行而过,又将它们甩到身后。

    江一鸣睁着眼,看着两侧的枫香树变成红色的残影,如同泼了稀释剂的油画,往后退的同时逆时针旋转往上。

    一个小时前,漫山风雪因为丢失了线条,丢失了菱角,变成了灰色穹顶之下的万顷浮云,夜降为了昼,而现在……

    江一鸣怔忪地将手探出去,手腕搁在窗沿,逐渐丢失湿度的风让他皮肤变得干燥,让他不适地蜷起了手指,却也因此无意间抓住了一片掠过指尖即将逝去的红枫。

    他收回手,脉络模糊的红叶仿佛是一滩融化后速冻的丙烯颜料,只能依稀从它狂野散乱的轮廓中窥出对方五爪枫的前身。

    光线敛去,朦胧的清晨化作猩红的黄昏。

    黑色的蒸汽火车驶进黑色的钢铁森林,皎洁的灯光往前推,照亮了这座破败的被人类遗弃多年的城市一隅。

    江一鸣将窗户放下,又将窗帘拉上,挡住了历历在目的萧条,这些代表着颓靡、死寂、完全无可救药的气息,他不喜欢。

    被冷落一时的手帐重新回到它的第二任主人手中,江一鸣抚了抚书签,然后将那片变形的枫叶和它一起夹进起始的第一页。

    这本手帐合上的时候很薄,但页数是无穷尽的,而且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般,会在翻看者尝试阅读时故意捣乱顺序,让页码错乱,让人总是不断地复读。

    他做的书签根本不被认可,能不能起作用完全取决于它想不想。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他用手指点了点手帐的封面,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道:“我带你去无尽海找沈暮,做为条件,你给我看点新鲜的东西,行不?”

    他已经对着无尽海的简介研究三天了,还是没能翻新篇,希莱亚和阿妍又守口如瓶,让他对自己身处的境地完全没有一点底,只能寄希望于这本“过时”的手帐。

    江一鸣忖度着,盯着手帐碎碎念,可许久许久都不见对方有半点反应,正当他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有误时,原本装死的手帐忽然无风自动起来。

    书页再次哗啦啦地响,在江一鸣欣喜的眸光下最后停在了某一页。

    也是份立体地图。

    横跨两面的紫海之中,孤立的珊瑚岛屿,浅粉色的滨海沙滩,绿色的麻疯桐林,斜长的椰子树,水芜绣眼,苦郎信翁……从上往下,整座岛屿就像一条迷失在未知海域里的摆尾的蓝鲸。

    “桑迪岛……”

    江一鸣摩挲着羊皮质感的页脚,端详片刻,将别在左页的一个鳄鱼皮夹取下,往手心一倒,两小一大三颗鳄鱼牙齿制作的挂件便赫然落入视野。

    雪白的鳄鱼牙齿根部各做了一个银色的鳄鱼头装饰,鳄鱼的眼睛用绿色的橄榄石点缀,活灵活现。

    江一鸣猜测这三颗牙齿应该是同一条项链上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桑迪岛上有鳄鱼,但是……有鳄鱼怎么了?

    他满头雾水,不理解它的用意。

    “沈暮和这座桑迪岛有什么关系吗?”

    他注意到岛屿旁边有一个被圈住的手持长矛的鳄首人身符文,很像某种原始部落会使用的图腾,难不成这个沈暮的身份是神秘岛屿上的部落女首领?

    他刚刚想到这,忽然耳边就传来一阵爆破的巨响声,江一鸣被吓一跳,手帐抖落,微微发颤的手迅速捂住了耳朵。

    “希莱亚!”

    “阿妍!”

    江一鸣心脏砰砰跳,惊疑不定地朝车头的方向呐喊,可没有任何人应声。

    整节车厢、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在疯狂扭曲和沸腾,无形的气波极速收缩又弹射开,如若浑厚的教堂钟声穿堂而过,直接震碎了所有的窗户;车厢铁皮凹陷,发出嘶哑恐怖的金属噪音,老旧的灯泡一个接一个爆裂,电火花一路蹿进突然袭来的黑暗之中。

    江一鸣惊叫着下蹲,靠着桌板挡住头顶乱飞的破伤风螺母和玻璃碎片,就是今日时运不佳,因为他刚找好避风港,屁股下的地板就裂开了。

    咸腥的风涌上来,江一鸣愣了一秒,然后瞳孔一缩,揪着破破烂烂的窗帘,嘶声惨叫着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引天一声长嚎,划破桑迪岛的黄昏。

    一个穿着海草裙的长发男人被海浪冲上了粉色的沙滩,栖息的海鸟飞起又落下,嘲笑般地围在他身边,嘎嘎地叫。

    这是第999次出海失败,截至目前为止,他已经被困在这座该死的小岛上整整六十年了!

    整整六十年!

    他敢保证这座岛上的每一块地都有他的床位,每一棵椰子树都被他当过跷跷板,每一条咸水鳄平均被他揍了六百遍!

    他出不去!

    无论从哪个方向,无论他造的木筏多大多坚实,只要离开这座珊瑚岛三英里的距离范围,这片古怪的海就会用各种手段轻而易举地击碎他的梦。触礁是家常便饭,大部分时候只需要一个轻轻的浪,他就束手无策了,这次更加倒霉,他竟然遇到了一头凶猛的鲨鱼……

    他趴在沙滩上,浑身皮肤因为长久的日晒变成小麦色,微蜷的长发湿漉漉地盖在背上,配上长胡子和草编的裙子让他看起来像个屑版的野人泰山。

    木桨丢了,散架的木筏七零八落地陷在身旁的沙子里,那支陪伴了他六十年的长矛也在与鲨鱼的斗争中折成了两半,消失在了茫茫大海。

    他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已经开启倒计时的他的命。

    他受了重伤,四肢溃烂的伤口狰狞发白,腹部也开了一个大口子,完全不敢站起身,不然肠子得流得到处都是。这些海鸟坏得很,就等着他快快去世,好来啄食他尸体的肉。

    他控制不住地哽咽,眼泪被海浪卷走。

    他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不知道他是否有家人存在。这些年除了遛鳄鱼,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对着大海日复一日地发呆、哭泣。

    他真得好想离开这里,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他快死了,没有人能救他,他会被这些海鸟吃光光,最后只剩一个丑陋的骷髅架子。

    他讨厌骷髅架子!

    “你哭什么?”

    “我不知道……”

    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回完后人直接呆住了,好好听的声音……好想……不对!有、有有有有有人!!!!

    他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咬着牙撑起上半身,想去分辨声音的来源,但一动身下就哗哗地流血,痛得他死去活来,连一英寸都撑不起,干脆脸贴沙子侧过头,拿眼珠子往上瞅。

    可是没有人,暮色弥漫的视野里满满当当的只有压得很低的猩红的云海。

    “你是鳄鱼吗?”

    “……我不是啊。”

    他转过脑袋,换了个方向,这次他依旧没有看到人影,天却渐渐黑了。

    桑迪岛的黄昏总是容易转瞬即逝。

    “那你为什么要趴在地上?”

    他慢抽了口气,脸色惨白,在剧痛中感受到死亡的寒意与夜一起降临他身。

    “鲨鱼……”他口齿不清地回:“有鲨鱼咬伤了我……”他脖子动了动,可这次无论如何也举不起脑袋。

    “我站不起来了……”他被迫放弃了看清对方的想法,眼睫毛湿润,带着哭腔的鼻音,情绪低落又沮丧。

    对方没有再开口,也许已经离开了,也许没有,小岛上甚至连鸟叫声都没了,只剩下永无止境的海浪和风声,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

    潮汐褪去,脱水的贝壳裸丨露而后被人碾碎,一角白色的亚麻布遮住了天空,紧接着有比夜还冷的物什碰到了他的脸颊。

    他慢半拍地眨了眨眼,这次终于看清了。

    是两小一大三颗鳄鱼牙齿做的项链坠子,根部有银色的鳄鱼头装饰,用皮革编织的绳索串成。

    那象征着幸运的橄榄石,蕴藏着强大的生命力,在黑暗倾颓而来的那一刻,闪耀出了温暖的光芒。

    “江先生!”

    “……嗯?”

    江一鸣眼眸半阖着,摸着青紫的额头,在希莱亚的搀扶下,晕头转向地从地板上坐起身。

    阿妍端着一盆蔬菜沙拉,对着他失焦的瞳孔,用另一只手挥了挥:“江先生,你还好吗!”

    江一鸣盯着眼前摇晃的十八根手指,许久,讷讷道:“好像不太好……”

    他的视力应该出了问题。

    “没能及时提醒你是我的失职。”希莱亚扶着他站起身:“风怒之谷经常发生磁暴,且峡谷之间来往的风声穿透性极强,对外来生物的机体会造成干扰甚至损伤,严重的会导致精神衰弱,从而出现幻视和幻听。”

    江一鸣佝着腰,抖着腿往前走,耳朵里流出血来:“……什么?”

    他听力似乎也出了问题,突然就失聪了,于是他重复了一遍,用一种超夸张的音量。

    “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他一脸迷惑地左看右看,最后对着倒在地上的拖把,大惊失色道:“阿妍,你怎么躺在地上!”

    阿妍唰地站起来:“那是拖把!我站着呢!”

    江一鸣侧着耳朵,捕捉到了一点声音,他转过身,对着挂在对面的窗帘,神色更加吃惊了。

    “阿妍,你怎么变高了!”

    “……”

    是在损她吧!是吧!绝对是故意的!

    希莱亚给了她一个眼神,暴起的阿妍立马蔫了,剜了某个小聋瞎一眼,抱着沙拉盆哼哼唧唧地跑回了厨房。

    “我送你回房间,休息一晚就好了。”希莱亚给他当拐杖,领着人往卧铺走,江一鸣听不见,但能理解她的引导,非常听话地跟着对方的节奏。

    “难怪要让我带你进那个房间……”

    希莱亚将黑色的手帐放在江一鸣的床头,替沾床就睡的对方盖好被子,最后将那三颗鳄鱼牙齿饰品压在手帐的封面上。

    风怒之谷全长有五千多公里,宽六百公里,最深处可达九公里,两边红色的崖石崩裂,没有任何植被生长,崎岖的断口将上方深紫色的夜空切割成蜿蜒的冥河。

    希莱亚靠近窗户,眯眼望向外头肆虐的红色沙尘暴,就在十米开外,很多恍如巨脉蜻蜓的生物正跟在车厢外徘徊,但她知道那些东西并不是蜻蜓。

    是它们制造了飓风,引起了沙尘暴,它们想截停1414,而目的并非为了钱财而是杀戮,因为它们发现了江一鸣的存在。

    啧。

    真是世世代代刻在基因里的仇恨。

    希莱亚扯动嘴角,可惜这次的阳谋要落空了。小花盆压住了窗帘,紫色的风信子静静盛开,希莱亚给它浇了点水,转身离开了包厢。

    车窗密封,房门闭合,这个不算宽敞的空间在慢慢地自我沉寂,陈旧的空气流通减缓,一切趋向于无声,也更加地窒闷。

    本该陷入酣眠的江一鸣一点点皱起了眉,身不由己地罕见地做了一场身临其境的梦。

    开满鲁丹鸟的山谷,紫色的深邃的夜。

    他穿林拂叶而过,手脚明明空无一物却如同戴了千斤重的枷锁,越走越沉,越走越迟钝,最后被迫固定在了花海之中。

    露水沾湿了他的衣,微风吹起了他的发,他抬起头,白色的亚麻布染了污泥,银色的发梢蜿蜒缠绕在花草之间。

    这本该是个如梦似幻的迷人夏夜,花香虫鸣,云雨梦思,但一切都被毁了,源自一场即将发生的冥冥之中注定的灭世之灾。

    江一鸣闭着眼,发出代表痛苦的呻丨吟。

    穹顶之上,三分之一的星辰失去了光,三分之一的星辰变蓝变大,三分之一的星辰被隐形的恶龙拽着,陨落人间。

    代表诅咒的天火从天空降临,拖着红黄色的长尾照亮了整个黑夜,这是他生平见过的最绚烂的烟花,灿烂似神明的光辉,可带来的却是让万千生命灰飞烟灭的地狱之火。

    密集的火种迅猛袭来,对着地表狂轰滥炸,溅射蔓延的效果远甚于白丨磷丨弹,草木消亡,血肉之躯连同骸骨烧穿、碳化、成灰。

    哀嚎奔跑的生灵,他的信徒,那几十亿年才堪堪萌芽却在邪火与毒雾中转瞬湮灭的原始文明。

    他们在向他求救,而他们的神却救不了他们一丝一毫。

    一个无法力挽狂澜的神,一个辜负信徒祈愿的神,一个预见未来却选择袖手旁观的救世主,必遭他的信徒反噬,注定没落。

    江一鸣猛地坐起身。

    整整六十万年,这场附加凌丨辱的战争终于结束,火焰熄灭,焦土被酸雨灌溉,世界重归一片朦胧混沌。

    有看不见的光充斥在天地之间,是异火覆盖之后遗存的强辐射,往后将持续600万年,凌迟般地绞杀掉所有地表幸存的企图再次复活的生命体。

    强腐蚀性的红雨穿透他的身体。

    江一鸣被痛醒了,尽管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尽管在他醒来的那一瞬,梦里的一切蛛丝马迹都已经被自动抹杀了。

    他跳下床,惊疑不定地撩开窗帘,外头灰蒙蒙的,大雾弥漫,似乎是在下冰雹,车厢顶噼里啪啦地响。

    “好饿啊……”

    突如其来的饥饿冲击了他的胃,江一鸣收回目光,捂着肚子,跑出了包厢。

    “……希莱亚。”

    希莱亚似乎早有预料,已经在餐车旁等他了,她放下手里的包,将手边的菜单递给他。

    “江先生,你的视力和听力还好吗?”

    “我觉得挺好的。”

    江一鸣入座,一边给自己感兴趣的菜品飞快打勾,一边给出回复。

    希莱亚等他点好,收回菜单时暖心地提点了一下:“今天雨有点大,考虑到江先生的生命安全,如非必要,请不要轻易打开窗。”

    江一鸣点头:“大冰雹嘛,我懂。”

    “不,不是冰雹。”希莱亚纠正:“是金刚石。”

    他愣了愣,反应了两秒,猛地睁大眼:“钻石雨!”

    “也可以这么说。”希莱亚推着餐车离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某人。

    江一鸣凑近窗玻璃,观察了一下,发现凝结的雨块头有鸡蛋那么大,加上那么高的硬度和下坠速度,砰砰砰地往车顶砸,真的不会出事吗?

    “放心,除非天塌了,否则无论下什么东西,1414都扛得住。”阿妍头顶着一盆大米饭,推着满载归来的餐车,信誓旦旦地向杞人忧天的某人保证。

    “听起来真厉害。”江一鸣看到食物就立马把脑子里的忧虑忘了,肚子咕咕咕地叫。

    “什么叫听起来,它就是非常厉害!”阿妍坐在对面,一边帮他布菜,一边震惊地吐槽:“你今天怎么了?简直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江一鸣将盘子里的菜都盖在米饭上,手握汤勺,脸埋盆里,疯狂干饭,吞咽的空档含糊地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好饿好饿啊……”

    阿妍双手环臂,望向拎着包回来的希莱亚,语气古怪:“这样吃真的不会把自己撑死吗?希莱亚,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睡了将近九天,饿成这样也正常,毕竟人类的身体禁食超过一定的天数就会面临衰竭甚至死亡。”希莱亚摇了摇头,跟她并排坐着,为她解惑。

    阿妍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她一直以为人类就和木偶一样,长久的休眠不需要任何代价,加点润滑油就能随时重启。

    正在狼吞虎咽的某人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嘴边挂着一只鸡翅,脸上的表情好像要裂开了。

    “九天?!”

    哪个人类连睡九天,醒来还能保持原有身材,活蹦乱跳,精神倍棒,面色红润有光泽?!

    希莱亚颔首:“是的。”

    江一鸣感觉又饿了,嘴巴开始嚼动鸡翅,脑袋空空地看着手里的汤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连骨头都一起吞了:“……居然睡了这么久吗?那算一算,不是很快就到无尽海了?”

    “是的。”希莱亚拍了拍身边的黑色背包:“等你吃完,我打算和你谈一谈明天的计划。”

    江一鸣闻言,果断低头干饭,听说无尽海现在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大荒漠,肯定很难抓到吃的,此时不补更待何时。

    江一鸣把满车的饭菜光速解决完,又拿起旁边的2升装牛奶,仰起头就是吨吨吨。

    “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必需品。”希莱亚等阿妍将光可鉴人的盘子撤掉,将鼓囊囊的背包放上桌面:“无尽海虽然人流量极少,但还是要消费的。”

    江一鸣吃累了,两眼无神,上半身瘫在桌面,静静地听着对方安排。

    “极光珠?”

    “对。”

    他看着眼前的钱袋,来了点精神,手伸进去掏了掏,摸出一颗弹珠大小的水晶珠子——紫红黑金四色混融,斑斓夺目,金属光泽,据说由20多种矿物元素组成,是极少数含有黄金和铂金的古老水晶。

    “这是无尽海的统一货币,一定要小心保管,如果丢失了,你只能自己去沙子里淘水晶,而那将是一个很大很艰难且尤为漫长的工程。”希莱亚认真地看着他。

    江一鸣握紧钱袋:“我会的!”

    剩下的就是关于衣食住行的部分了,无尽海物价很低,到时候他可以去当地购买食物、衣服,包括解决住宿问题。

    “等等,这是什么?”他从包里拿出一副类似于盔甲的东西,满眼狐疑。

    “盔甲。”

    江一鸣又从里面取出一顶同款头盔,一个防毒面罩,一个绝世电蚊拍,电力十足,保底能拍死一头牛的那种。

    江一鸣惊得仿佛是那头被拍死的牛:“你之前还说无尽海很安全!”

    希莱亚一脸面瘫:“话是这么说的,但事无绝对,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江一鸣干瞪了她一会,又开始在包里挖来挖去,突然的,他拧起眉毛。

    “希莱亚,那边有电有网有信号吗?”

    “没有。”

    他人呆了:“那你不给我份地图或者罗盘吗?万一我迷路了,不是叫天天不应,只能在沙漠里等死了?”

    希莱亚将他倒出来的东西一一塞回去:“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不是事无绝对?”

    希莱亚难得被自己的话连着回旋镖两次,生无可恋地抬头望天。

    “这个例外。”

    隔天的江一鸣终于明白希莱亚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不会迷路了。

    因为整个无尽海有且只有一条贯穿中心的公路,而他刚好被丢在了公路边。

    江一鸣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冰冰凉的白色沙地上,头顶是一望无际的玻璃罩风信紫的天空,有气球状的橙色海绵挤占了他视界的一角。

    命名为无尽海,实际却是一片荒漠。

    沧海桑田,也许以前这里是有海的,但后来干涸了也说不定,可转念一想又不对。

    荒漠里长出海绵和寄居蟹,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他翻然起身,那些挂在他身上的寄居蟹接连脱落下来,四处逃荒般一哄而散了。这些白螺壳红蟹腿的寄居蟹以为他行将就木,都坐等着给他“收尸”呢。

    “太过分了!”

    竟然没有叫醒他,直接把他扔在了路边,江一鸣气得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信封,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张过时的火车票。他将票收好,打开信封,上面却只交代了他不要忘记任务。

    他长吐了一口:“算了……”

    萍水相逢的人本是匆匆过客,他得到的交换物资够多了,点到为止,没什么好埋怨的了。

    他将包背上,拉着行李箱,踏上这条前后望不到头的曾经的寻梦之路。

    大概四百多年前,一名被流放于该地的囚犯在开荒时无意间发现了一种色泽瑰丽、极富能量的水晶矿石,自此掀起了一波淘晶热,无数的商人、冒险家、投机客从外地赶来瓜分资源,这条公路就是那时候建成的。

    公路没有名字,却有个文艺的外号,叫风筝线,因为后来多个国家的军队介入,这里引发了凶残的战争,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大量的亡灵诞生于此。

    他们丢失了自主的意识,浑浑噩噩的,如果没有公路指引,他们将永远被困在无尽海内。就像放飞的风筝,只要握着风筝线的人还在,即便破了烂了,只剩下一副骨架,最后也能被牵引回他们的故土。

    江一鸣拿出手帐,想看看更多关于无尽海的记载,却发现手帐跟泡了水一样,里头只有空无一字的皱巴巴的发黄纸张。

    手帐坏了,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他眉尖微蹙,前后左右看了看,暂时没发现指向性的路标,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无尽海最多的原住民就是两边长在岩石上的海绵“灌木丛”了,接近两米的高度,星罗棋牌地分布在这片广袤无垠的荒漠上,颜色鲜艳,造型多变。

    最常见的是球状和扇状,还有紫色的水壶,褐黄的排管烟囱,迎风招展的大红飞羽,鲜绿网格编织的花篮……还有远远看起来仿若一株株粉色蒲公英的乒乓球树状海绵。

    他踌躇片刻,决定还是堵一把,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可没多久就遇到十几只不识好歹的人头章鱼。

    它们长着人的头颅,手帐里记录过,这些人头章鱼以前还是正常的八爪鱼,后来被某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亡灵寄生了,失去了对自己脑袋的掌控权。

    沾染上人的贪欲和色丨欲,这些章鱼整天不务正业,吃饱了就在公路上守株待兔,打劫路人的钱财,尤其是极光水晶,偶然看到长相不错的还要劫个色。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人头章鱼战斗力低,智商更低,天不怕地不怕,喜欢成群结队出现,然后结成一条麻花把人圈住恐吓对方,不给钱不让道。

    江一鸣看着哇哇叫嚣的章鱼,默默地掏出背包里的绝世电蚊拍,刚做完这个动作,原本表情还色咪咪的人头章鱼立刻面露凶光,张牙舞爪,打算围上来硬抢。

    没办法,他只能以德服人。

    五分钟后,原本还算整洁的公路上多了一地零零散散的孜然铁板烧。

    江一鸣戴上有玻璃面罩的头盔,戴上材质坚韧轻薄的隔离手套,无尽海空气中有各种各样的水母飘来飘去,有的只有指甲盖大,一不小心被蜇了可就惨了。

    听说沙地里还有不少剧毒的裂颊海蛇,不过他运气算好,没在睡着的时候遇见。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江一鸣依旧没发现路标,好在不怎么难熬,毕竟无尽海虽然有黑夜白天,却没有日与月,有光的存在,但热量感人,此地气温估计只有25度。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片巨大的阴影倏而出现,从他头顶飘移而过。

    江一鸣驻足仰首,发现是条路过的用于拉货的蓝鲸,有不少印鱼在上面搭顺风车。

    很多国家的资源枯竭后,这种巨型的高智商生物就成了新型的最有性价比的运矿载具,以物换物,各取所需。

    看到有拉货的,江一鸣就预感自己走对了方向,加快脚步赶路,果然在两公里外发现了一个车站。很简陋的木头搭的长条木椅,没有遮光棚,风吹雨打的,木头朽了,多了很多蛀孔,里面长满了长条的船蛆。

    江一鸣虽然脚酸,但嫌恶心,没敢往上坐,就站一边研究某个造型奇特的路标。

    两米的金属杆,顶端插了一颗又白又秃的大光头,不辨男女,两条同样白惨惨的胳膊固定在金属杆上,左右平举伸展开,掌心钉着银托的烛台,应该是供路人插蜡烛照明用的。

    金属杆离地一米的地方绑了一个箱子,上面口子是圆的,虽然什么都没有提示,但江一鸣懂了,原来是投币问路箱。

    他投了颗极光珠进去,再抬头时那颗光头已经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想问什么?”它的声音沙哑,不过口齿还算清晰。

    江一鸣言简意赅:“告诉我最近的旅馆。”

    路标左臂保持不动,放下了它的右臂。

    意思是按照原来的方向走下去咯。

    “告诉我旅馆的距离。”

    “这是另外的价钱。”

    “??”

    江一鸣怔了下,蓦然失笑。

    果然,无论身处何处,无论过去现在,钱永远都是最硬核、最不可或缺的通行证。

    江一鸣整装待发,一边啃饭团,一边戴上耳机听歌,这是个可以当古董的mp3,满格电,如果后续没有充电的装备,它将在24小时后彻底关机。

    天高地阔,人迹荒芜,但生机不减,生命总是会进化出各种适应环境的姿态,自寻出路。

    不过它们都不是他的同类,那就没什么心理包袱了。江一鸣哼着老旧的歌,开始多动症模式,打着拳击前行,路过的海蟑螂都要被他踢一脚。

    “我在公路划个圆圈~属于我的安逸世界~”

    马丁靴为中心,他原地转了一圈,黑色的长风衣外套未系扣,下摆旋开、扬起,行李箱的轮子在缝缝补补过数十次的路面划了两个圆,将他套在圆圈内。

    他转回起点,然后看见了一个套着脏兮兮编织袋的人站在前方五米的位置,正透过编织袋上挖出的两个洞,盯着他看。

    “……”

    气氛诡异地僵了一秒,江一鸣迅速收敛浮夸的表情,像个正常人一样摆动肢体,安静如鸡地走路,仿佛刚刚发癫的另有其人。

    那人却一直站着不动,目光也黏在他身上,江一鸣抿唇,当做无视,只是路过的时候鼻尖突然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汽油味。

    他惊异地望过去,那人似乎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害怕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江一鸣扫了一眼对方捆在编织袋外的数十根绳子,以为对方是想求助他,解开这些束缚、解放双手。

    他上前一步,可嘴还没张开,这人转身就跑了。

    那些长长的绳子在对方身后拖了一地,尾端绑了些红色的胶状物,应该是漏气后干瘪的气球。

    “真是个怪人……”

    江一鸣嘀咕着,决定不多管闲事,继续前往目的地,走走停停两个多小时,终于在黄昏结束前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旅馆。

    跟脚下这条公路一样,这是无尽海唯一可以停栖的休息站,没有名字,甚至由于年代比较新,它连个招牌外号都没有。

    两栋米黄色的平房建筑挨一块,一栋双层,应该就是提供住宿的旅馆,旁边有停车位;右边一层高的似乎是个杂货铺,门口还堆了很多旧物,像生锈的自行车、失修的洗衣机等等。有专门上楼顶的梯子搭着,两栋楼上摆了很多花盆,种着鲑鱼粉的福禄考,有淡淡的话梅清香。

    江一鸣直接去了旅馆,但没见着人,脚步一转,去了隔壁杂货铺。

    “你好,有人吗?”

    杂货铺一楼有两面架子,卖的都是日用品、纪念品和奇奇怪怪的零食,地上三四个复古的大皮箱,天花板上挂了很多手工玩具;一条玻璃柜台横着,里头是做工精美的机械钟表,样式老旧,后面的玻璃橱柜展示的是廉价的烟和酒。

    柜台后也没有人。

    江一鸣放大音量,又喊了一声,这次终于得到回应了。

    “有人!请稍等一下!”

    有拖拉机的声音从门外远远传来,江一鸣转身,就见一辆掉了漆的老式拖拉机轰隆轰隆地从公路上开了过来,后头拉着一个装满各种疑似废品的车厢。

    一个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的……女人?

    对方的长相真的让江一鸣困惑了,他迟疑着,拉着行李箱,回了旅馆门口,没一会儿,那个脑袋上不长头发,只长了一对锤状触角的女人就迎面走了过来。

    “住宿?”

    “嗯。”

    “几天?”

    她拿了一串钥匙,打开一楼大门的锁,说话时眼睛看着他,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她的身高估计有一米七五,肤色灰白,没有眉毛,眼瞳是通透的石榴色,戴着一个显眼的银色唇环。

    “先订三天。”

    江一鸣爽快地给了三颗极光珠,本来还盯着他的脸看的女人顷刻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掂了掂掌心的三颗水晶,惊叹出声:“虽然我是个贯会见钱眼开的女人,但不得不承认,先生您的大方还是让我升起了浓浓的敬意。”

    这是毫不掩饰的调侃,但不含一丁点恶意,江一鸣意识到自己是给多了,摸了摸鼻子:“……抱歉,我外地的,对这边货币购买力不太熟悉。”

    女人退了两颗给他,用一种肯定的语气:“你是不是给公路边的路标投过币?”

    江一鸣点头,然后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只是这家伙专坑人傻钱多的。”

    “意思是它以前坑过很多人?”

    “不。”

    “?”

    “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

    女人打开门,在前面带路,顺便和他唠嗑,腰间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是里拉城的人吗?”

    “……不是。”江一鸣有点郁闷地回,一想到自己之前被坑了,不仅一无所觉,竟然还沾沾自喜了半天。

    “这样吗?”她眉骨微抬,没再继续追问他原本的户籍,而是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闲聊:“听说里拉城的男人都长得很漂亮,擅长弹奏乐器,成年后大部分都会主动离家出走,去往世界各地游唱,直到遇见心爱之人才会停下脚步,落地生根。”

    江一鸣一开始还在琢磨这个里拉城的奇葩风俗,听到后面终于回过味来了。他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听起来很有意思,不过可惜了,我这人对音乐一窍不通,也没有任何兴趣,不然遇见了兴许还能交个朋友。”

    委婉的搭讪只能回以委婉的拒绝。

    女人略感遗憾,不过也没过多失落,只耸了耸肩,将手中带着号码牌的钥匙抛给对方。

    “有缺的可以通知我,不过得另外收费。”

    “好的。”

    江一鸣接了钥匙,拉着行李箱上楼。

    旅馆不大,一楼是餐厅和酒吧的结合体,二楼就是一条通道,两边各两间房。绿底白雏菊的墙贴,棕色的木地板,铃兰花的照明灯,带一个独立的小卫浴,家具少且多有磨损,但胜在整洁够用,装饰也挺用心的。

    江一鸣的房间刚好靠杂货铺的一侧,开窗就能看到隔壁楼顶,满眼的福禄考。

    他把行李箱放在床底,背包扔地上,然后直接往床上一躺,舒服地喟叹出声。

    旅馆的主人叫安,是虫族和人族的混血,不被两边接纳,就在无尽海这个灰色地带开了一个旅馆,赚取游客和冒险者的水晶,偶尔去往别的城市换取货物,顺便收集废品,带回来废物利用。

    希莱亚说这边确实没有电,但矿石里蕴藏的能量可以造出世间万物所需要的光、热包括电,一颗最低品质的极光水晶如果只用于满足一家三口的日常需求,那么可以维持一年半的运转时间。

    事实上,这个世界更多的是靠生物发电,只是效果一般且不稳定,基本是资源短缺的族群或者贫民窟在使用。当然,也正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人更愿意去发达地区出卖劳动力,然后获得在别人眼里是低品质,在他们眼中却是高回收的酬劳。

    江一鸣取出一颗极光珠,好奇地捏在指尖观摩,所以到底是怎么转换的?是有什么特殊的转换器吗?

    “不需要转换器,直接喂给它们就行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安回答了他的问题。

    江一鸣锁眉:“怎么喂?”

    安拿叉子在盘子上比划:“就是在你想使用的工具上找个你喜欢的位置,将能量矿石镶嵌进去就好了。”

    “凳子也行?”

    “行啊,可以提升凳子硬度、防腐蚀能力、使用寿命,但凳子的功能有限,这么做会很奢侈。”

    怎么跟玩游戏附魔似的?总觉得好离谱……江一鸣一脸怀疑。

    “那我要是选择镶进我自己的身体呢?”

    “会发炎。”

    “……”

    安看着对方囧住的脸,没忍住笑出声:“活物和死物哪能同等兑换,我们一般都是做成首饰贴身佩戴。”

    江一鸣握拳放嘴边,咳了咳,试图掩饰尴尬,很快又肃容问:“可做首饰的话,容易被抢吧?”

    安递给他一瓶饮料:“想抢的话,你就是藏进心肝脾肺肾,他们也能想方设法地把你的内脏挖出来。”

    江一鸣将口中的蟹肉咽下去,打开没有包装的饮料瓶,喝了口不知道几几年的发酵果汁,酸得牙齿直打颤。

    “嘶……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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