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一)
恒远员工食堂二层。
“刚收到消息,云艺子公司酒会要置后修改日期了,听说是要换合作酒店。”周妍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端着餐盒入座,表情略显疑惑:“怎么这么突然?”
原本坐在对面谈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忽然收声,而后齐刷刷地望向她,异口同声道:“你不知道?!”
大概是头一次见这两人语气和表情这么同步得崩裂,周妍夹菜的筷子不由一顿,满眼懵逼:“知道什么?我错过什么了吗?”
何子煜抬手捂眼,谭晶晶指了指她的手机:“漫漫酒店昨晚出事了,各路媒体新闻直接爆炸,标题热搜挂到现在还在榜首呢!”
周妍茫然地听着,随手输了个关键词,然后下一瞬就被屏幕内跳出来的巨量网页信息给狠狠震惊了。
祺瑞少东,漫漫酒店总经理……
那不就是谈于风嘛!
周妍表情微妙起来,说起来,她和谈于风本人也就有过几面之缘,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真正让她心情复杂的是他的未婚妻,也就是这次凶杀案的嫌疑人之一,目前已离奇失踪、不知去向的蒋雨宁。
她和蒋雨宁曾经同是东大学生,当过半学期的室友,最后以对方单方面的警告和搬出宿舍作为两人短暂友谊的终结。起因是当时蒋雨宁和谈于风是一对知名的大学情侣,而周妍又很不幸地目睹了谈于风和其他女人在车库表演限制级的戏码。作为朋友,提醒对方早点踢开劈腿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谁知道最后被踢了一脚的人居然是她自己!而这两人后来每次出现依旧是成双成对地秀恩爱模式,如此一来,更衬得她像个多管闲事的小丑了。
周妍槽多无口,把手机放一边。
“和未婚妻约定试婚纱的当天还被人目击与绯闻对象逛街呢,结果晚上洗澡的时候就被人在浴室捅死了。”谭晶晶撇嘴:“不守男德,几把骨折!”
何子煜摸鼻子:“不只几把,据说人家全身都粉碎性骨折了,我上网的时候,上面图都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官方目前定的两个犯罪嫌疑人确实都是女的,啧……这怎么做到的,简直女武神再现啊!”
“什么女武神?”
周妍惊讶抬头:“顾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顾弦坐在何子煜身边,将一个纸袋子摆在对方面前:“你要的香水。”
何子煜眼睛一亮:“好兄弟!”
谭晶晶脑袋凑过去,好奇看了眼牌子:“男士香水,名字好奇怪啊……不对,你昨天还在歧视喷香水的男人,说他们都gay里gay气的!”
何子煜嘴硬补充:“除了我哥!”
谭晶晶嘁了声,坐回原位。
周妍将手机屏幕举给对面的人看:“因为这个,酒会要推迟一个月了。”
“嗯,早上看了新闻。”顾弦点头,左右看了看,疑道:“季然呢?没和你们一起?”
谭晶晶:“他手臂受伤了,请了假。”
何子煜用手比划一下:“碳箭贯穿,好歹没伤及要害,再偏一点,可能就要直接穿胸了,也不知道算幸还是不幸。”
顾弦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怎么回事?”
周妍:“前天去公园晨跑,碰到非法玩复合弓的了,对方本来想射鸟,谁知道他就这么倒霉催地中标了。”
何子煜摆手:“别说了,这家伙从我认识他开始就一直这样霉气冲天的!大学那会儿,就差点因为天降花盆、钢化玻璃,热水瓶,甚至冰箱给带走了,最离谱的是有次开车,方向盘突然飞了!你们说他是不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恶鬼缠上了?要不改天我去寒山寺找我哥给他弄个开光的护身符带带吧。”
谭晶晶翻了个白眼:“恐怖片看多了吧你!”
何子煜:“这叫宁可信其有。”
谭晶晶:“明明封建老迷信!”
原本还在安静吃饭的周妍突然啊了一声,她刷新了一下网页,确定又多了一条热搜,“这真的是情杀,而不是异信徒搞□□吗?死得也太……”完全找不出形容词。
谭晶晶咻地低头:“你看到什么了?为什么我的屏幕里一片灰?!”
“已经炸了。”
周妍回忆了一下,眉毛缓缓拧起,将手机翻了个面:“像在准备烤全羊……”
“烤全羊?”
“……开膛破肚,里面被挖空了,塞满了鲜花和水果,整个人用一根铁棍从嘴穿到□□,悬在浴缸里。”
谭晶晶:“……”
何子煜看了眼盘子里的碳烤羊腿,默默地收回了筷子。
顾弦:“听起来很吓人。”
“不。”
周妍犹疑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这么说对死者很不尊重,但事实就是那张照片看起来不仅不吓人,甚至因为没有血液屠版,导致拍出来的凶杀案现场有种怪异的破碎的美感。
金色的阳光洒在浴缸内,“栽”满了盛开的卡罗拉玫瑰,白瓷砖上全是被花卉吸引而来的彩蝶。
泡满虫卵的红酒,发了青霉的缸壁,漂成石膏像的尸体,烧成黑骨的掌心……迟来的恶心感一点点攀上了皮肤,周妍闭了闭眼,控制自己没再细思下去,把这本就与她无关的一切怪诞假想抛却脑后。
**
下午两点左右,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阴沉起来,行道树被风狂吹乱拽着,模糊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雨雾之中。季然从不信覃海市的天气预报,非常有远见地带了雨伞出门,不然现在铁定要变成一只落汤鸡了。
【受伤了?】
他出了陵园,一个人在路边的公交车站等车,随后因为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带自拍的吐槽而收到了让他颇感意外的慰问消息。
【嗯,不过不严重。】
季然嘴角扬起,指尖欢快地在屏幕上打字,不过对方似乎就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在他发完回复后就没有声音了。他愣了下,退出去看了眼对方的头像,确定是她,然后又打开聊天界面,把两人的对话反反复复地比了又比,怀疑自己的字字句句里有任何让对方误会自己冷淡和不耐烦的可能,但根本找不到。
难道是他自作多情了?
**
朝阳路,四季花店。
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本来打算提前收工回家的某人由于两个不速之客的到访,只能再次把锁好的店门打开。
“蒋女士确实来过这边,但她只是过来定花,交代完就离开了。”林知晚操作着电脑,将近一个星期的监控录像调取拷贝出来,交给眼前两位。
“从滨江专门跑到覃海来订花?”方晴视线在花店内转了一圈,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时,忽然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林知晚动作微顿,而后面带微笑地抬眸:“这个问题,我想两位应该只能找蒋女士来亲自解答了。”
她不是证人,更不是嫌疑犯,有作为市民配合提供警民合作便利的公共责任,却没有接受质疑和审问的绝对义务。
方晴低声道:“抱歉。”
林知晚笑了笑,没再开口说话。
旁边的简夏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监控,完全没注意到周身气氛在两人对话之间的瞬息万变,他目光一凝,指挥监控暂停,手指点了点画面里女人攥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林知晚扫了眼,拉开抽屉,将里面成沓的金色名片拎出来,堆在台面上。
“这是我们店长专门给花店制作的名片,俗名传单小广告,可以抵一次消费折扣,用完就回收,一次性产品。”
简夏瞪眼:“……好吧。”
两人就蒋雨宁当天来这的情景又询问了一番,但也没揪出个特别的头绪,最后被赠了两张小广告,就离开了花店。
死亡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左右,而死者包养的情人是在一个小时后离开的酒店,按理说对方的嫌疑是最大的,但现场的浴缸上又采到了死者未婚妻的指纹,而且之后又在这个未婚妻的公寓里找到了另一把对应的凶器——铁撬,经鉴定,上面全是死者的血液。
“监控断片,线索零碎,连个鬼影都摸不到,问就是不知道,再问摄像头又又又坏了,靠!”简夏坐在警车内,对着刚到手的名片发牢骚。
金色的卡面,一面印着花店的地址,一面绘有对称的波浪一样的细闪暗纹,做工很精美,但也仅限于此,研究不出任何玄学。
“诶,方晴你干嘛?”
“我去个地方,你先回去吧。”
“去哪啊?这么大的雨呢!喂!”
副驾上的方晴从进车开始一直沉默地坐着,不到片刻又把安全带解了,而面对同事的疑问,她也没有明确回复,只是抓过一把雨伞,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简夏喊了几声,无果,索性放弃,正准备把车子开回滨江,通讯耳机里忽然传来白队的声音。
“什么!抓到了?!”
**
弧形落地窗外有耀眼的白光一闪而过,紧接着是一连串的闷雷声。
床上的人睡不安稳,极度不适地挣动着,像条暴雨来临前的鱼,将埋在被窝里的脑袋探出,大口攫取四周微凉新鲜的空气。
热……
好热……
他反复地呼气,试图排出体内过多的热量,却无补于事,发干的喉咙到处塞满了难以忍受的苦涩,浑身肌肉跟被卡车碾过好几轮似的酸疼不已。
他受不住地闷哼出声,头晕脑胀地翻了个面,胳膊习惯性地探向身侧,想要寻求缓解痛苦的慰藉,却摸了个空。
昏暗的室内安静了一瞬。
温若风睁开眼,猛地坐起身。
深夜一点的时光,暖色的线性灯化开了一角黑暗,外头夜雨微转,风声猎猎,他失神地坐着,半晌,抖着手,抚摸起自己的脸、脖子、胸口,确认自己四肢的皮肤是完好无损的状态。
在距离海平面100米处的低温海水中,骨骼断裂、胸口漏风的同时,还要被一群达摩鲨追着围剿,被迫清醒着,看着自己一点点沉入黑暗,沦为鱼群的饵食……这种体验,光是身临其境地回想一下就恨不得立马去世。
温若风抓了把汗湿的头发,掀开被子。
简约的床头柜上摆着三样东西,一只星空机械表,一杯纯净水,一盒退烧药。他手伸过去,绕过机械表和退烧药,将水一口喝完,起身进了洗浴间。
半个小时候,他穿着一套干爽的睡衣出现在了茶客厅,这里只开了橱柜灯和地灯,跳动的光源全靠电视的巨幕输出,里面播放着猫和老鼠,正是静音模式。
一只黑猫盘成一团,卧在环形沙发的坐垫上,打着小呼噜;两只灰白色的海雕,一大一小,并排站在沙发的靠背包顶,翅膀紧贴身侧,脖子缩着,闭眼休憩。
温若风轻手轻脚地路过,摸进了餐厨区,而后于扑面而来的清香中身形一定。灶台熄火不久,烹饪的砂锅冒着袅袅雾气,打开看了眼,是止咳润肺的百合炖雪梨,他垂眼驻足片刻,将盖子盖回去,走回无人的餐桌边,似乎早有预料,上面已经贴心地摆了几份养眼的宵夜。
鲜虾蔬菜饼,萝卜香菇粥,银鱼鸡蛋羹,番茄炖牛肉,还有一个堆成猫猫头的草莓塔……
温若风碰了碰粥碗,还是温的,他偏过头,望向埋藏在葳蕤花木之后灯火阑珊的某处,静默了几秒,拉开隔断的玻璃门,踏进了如晦的风雨中。
这片下沉式的闲置庭院,原本只有一个观赏性的水池和几棵良莠不齐的松竹,现在因为女主人的到来,已经被改建成了长盛不衰的花神仙境。
不同气候带的花卉,不同时令的植被,它们被人为地堆叠在这片天地之间。恣意的爬藤月季,组成迷宫般的拱门,倾倒如瀑;斜长交错的樱花、蓝楹花,是迷宫最好的护卫,花随雨飞,随灭随生,永不凋谢;迷迭香、薄荷草、马蹄莲、长生花……
温若风踩着花砖,沿着潺潺的小溪,径直走向尽头的阳光房,球型的玛格丽特,绚烂的无尽夏,绿色的萤火,扰神的花香,如果不是每隔一段就有引路的灯盏从水中流过,他估计得在这个迷宫中丢失方向。
温若风甩了甩头,将落在发间的花瓣甩掉,然后撩起眼前充做防风帘的紫藤,躲进塑木拼接的露台上。
这庭院对面原本是个图书室,后来在玻璃门外又扩建了一个阳光房。倾斜的白漆木框架天花板,门窗一体式的透明推拉门,里面的装修与书房相似,清新的田园风,几何彩绘地板上铺了一层柔软的羊绒地毯。两面白色的实体墙上挂着几副潦草的油画,墙下一边是棕色的柜台,上面摆了一盆粉色的满天星,一个蓝色的地球仪,几本散装书,还有一个陌生的古铜八音盒;另一边有一张云朵沙发床,香水柠檬和吉他靠右,床头柜靠左,做了一半的玩偶和摊开的书籍随意地丢了一地。
温若风在床边坐下,床上的人却没有看他,只是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握着一个晶莹剔透的东西,举在上方,聚精会神地研究着。
“这是什么?”
“水晶球。”
“它破了。”
“是的。”
温若风无语地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在柜子上,“都破了还要玩,不怕玻璃渣子掉眼睛里?”
秋玥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坐起身,棉麻的睡裙十分宽松,随着她的动作滑成了一字肩,她手指勾了勾,正准备开口,却被某人抢先了一步。
“好玩吗?”他掐着她的腰,将她拉了过去,几乎要撞进他的怀里。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她双手搭着他的肩,仰起头,无视对方满脸的怨气,笑吟吟地反问,一副完全不怕死活的气人模样。
温若风气极反笑,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张嘴……”
不仅谎话连篇,爱搬弄是非,还喜欢先斩后奏,倒打一耙。
真是可恶得很。
但那又怎么样?他还是无法真情实感地对对她生起气来,甚至在对方主动向他示好,企图萌混过关的时候,又一次放弃了自己早就岌岌可危的底线和原则。
秋玥唇角翘了翘,稍稍直起身,凑上去在他颊侧亲了一口,两口,三口……最后被破功的某人给扑倒了,当然,介于他现在是真的身体欠佳,所以没折腾一会,就趴在她身上不动了。
玻璃的天花板上传来跳珠的声音。
她望着被雨水冲刷下去的花与叶,抬手摸了摸他微潮的发和发烫的耳廓,“为什么不吃药?”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处,亲昵相贴的肌肤,口鼻呼出的热气,都昭示着对方此刻不正常的体温。
温若风胸腔震动着,带着鼻音的笑声听起来闷闷的,“因为想让你多心疼心疼我啊。”
秋玥一愣,而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盯着床头柜上那颗破裂的水晶球,回以直白的冷嘲,“愚蠢。”
他好像一直都挺蠢的,不然怎么会被她忽悠得团团转?
温若风无力反驳,只是沉默地握住她的手,在十指相扣中汲取对方身上能让他宁心静神的神秘力量。或许是心理作用加成,他身体放松了没一会儿,脑仁就没那么疼了,一直发红发涩的眼睛也清明了一些。
“你把卡卡给了蒋雨宁?”
“嗯。”
哦,难怪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温若风问了一句就把眼睛闭上了,其实他现在没那么困了,但还是想睡,想抱着她睡。
秋玥:“你不想问点别的吗?”
温若风:“比如?”
秋玥:“比如沈暮和江寒蝉的结局。”
他醒得太早,都没看到大结局呢。
温若风完全不感兴趣:“又不是他们的故事,无论结局如何,都与他们无关。”
秋玥挑眉:“你好像搞反了一件事。”
“哦?”
“是先有了故事,才有了他们。”
“……”
秋玥轻飘飘道:“我只是想讲个故事而已,沈暮也好,江寒蝉也好,都是为了方便代入才加进去的,事实上,他们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人。”
温若风默了,许久,他忽然撑起上半身,眯眼道:“所以苏寒和江一鸣是真实存在过的,对吗?”
秋玥:“……这不重要。”
温若风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她的脸:“嗯?”
秋玥眼珠转动,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都老黄历了,有什么好撬的……好了,现在该换我问你问题了!”
温若风看着她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心里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她不想说,他当然不会逼她,毕竟她活了那么久,有几个前任也正常,可问题是现在明明是她先故意透露给他信息……又想让他吃醋,又要装无辜,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你问。”他垂下眼睫,手指替她梳了梳鬓边翘起的发丝。
秋玥望着他:“假如你是江寒蝉,你会不会……”
“这不可能。”温若风直接打断她道。
秋玥反问:“怎么不可能?”
温若风摇头:“以我的性格,卑微暗恋这种事,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所以这个假设完全不合理。”
秋玥无奈地笑了:“所以我说的是‘假如’啊。”
温若风继续摇头:“我们的家庭和生活环境相差径庭,成长经历也迥然不同,我做不到易地而处,不能够完全得感同身受,当然也不能以他的视角来做出任何评断。”
话到这份上,秋玥自然明白了,估计他心里不怎么喜欢江寒蝉这种人,所以不打算对他做出任何口头上的评价,毕竟两个无法等价交换的人生,如果优渥者的一方擅自对另一方指点江山,难免会给人以一种“何不食肉糜?”的傲慢姿态。
她眉眼弯了弯,暖色的灯光从她的眸中温和淌过:“我都说了,这只是一个不存在的角色,所以不要这么严肃,我们只是在讨论一个虚构故事的走向而已,而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她举起胳膊,指尖在他唇上点了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吧。”温若风捉住她的手,在她手背轻轻一吻,然后认真回道:“如果我是他,首先我会主动表白,然后我们就幸福地大结局了。”
“……”
“你还有问题吗?”
秋玥眨下眼睛:“有。”
她右手探下去,捞起一本书,然后熟练地翻到某一页:“这一点都不符合剧本,事实上,江寒蝉一直到沈暮自杀都没有和她表白。”
温若风:“不表白也可以,那就默默保护她,防止她做出任何自残的行为。”
秋玥往后翻:“没有,他没有做到,沈暮在被送去医院的路上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
温若风笑起来:“废物。”
秋玥看向他:“他一直很后悔,后来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
温若风哦了声,淡淡补充道:“还是个喜欢自作深情、自我感动的废物。”
秋玥将书翻到最后,那里一片空白:“假如你是他,假如一切早已不可挽回,你会怎么做?”
温若风:“他家人呢?”
秋玥:“只剩一个母亲,但关系并不好,也是他痛苦的来源之一。”
温若风:“朋友?”
秋玥:“有几个,但不走心。”
温若风了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果是我,我会一开始就和她一起走。”
秋玥把书合上:“为什么?”
温若风:“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太无聊、太可笑了,不想再听他的故事了,还是早点大结局吧。”
秋玥被他逗乐了,笑得一抽一抽的,书都掉了,温若风问:“还有要问的吗?”
秋玥想了想:“没了。”
她推开黏上来的某人,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缓缓坐起身,然后伸手打了个响指,悠哉悠哉道:“听到了吗?”
温若风一怔,随即若有所感般,警觉地转过身,就见阳光房外,四双奇异的眼珠子正贴着玻璃门,直勾勾地看向他们这边,也不知道坐在那看了多久。
温若风:“……”
秋玥:“自我感动是这世上最无聊、最可笑的事,如果你实在做不了决定,不妨将选择权交到他手中。”
玻璃门自动打开,奇玉甩了甩身上的雨水,走了进来,卧在她的脚边,身后跟着两只落汤鸡一样的海雕,嘎嘎叫着,因为爪子过长,走路像背着手的老大爷,最后是一个披着床单的男人,上面有两个洞,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伸出一根手指,顶起一边床单,指向露台某处:“噢,她刚刚还在那,我很确定。”
说着,他又转过头,望着温若风的方向,抿唇道:“你说的很对,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废物。”
温若风斜了某人一眼:“你知我知?”
秋玥抱着手,往后一靠,笑眯眯道:“我说的是只有我们两个,他们又不算人。”
温若风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借着推拉门,进入阳光房后的图书室。
秋玥看着他的背影,话却是对着床单男说的:“你来的太早了。”
床单男察言观色,弱弱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打扰你们的……”
秋玥叹道:“没事。”
她起身下床,进图书室前将门锁了,把那三只跟屁虫的怪叫声阻隔在外。
正靠着书架发呆的某人转过头:“不忙了?”
秋玥笑道:“忙啊,不过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温若风直起身,在对方主动投怀送抱时,反应很快地上前一步,接住了对方。
“饿吗?我陪你去吃饭吧。”
他眉眼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垂首在她发顶吻了下,轻轻嗯了声,而后打横抱起不喜欢穿鞋的某人,离开了图书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