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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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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寿宫内,沈太后和安以公主正在看各郡县交上来的卷宗,安以公主越看,心就越发的堵,她猛的将手中的卷宗拍在桌上,沈太后手上的卷宗差点惊吓掉,她定了定神,面上不显,“你这做什么?不想管了?”

    “母后,这也太气人!女子就不是人了吗?!”

    沈太后接过被拍到桌上的卷宗,卷宗上记录的是一女子从小被卖,是个童养媳,长期受这家人的虐待,平日里谁稍不顺心她就会挨打挨骂,严重时,差点离开世间,四周的邻里从一开始的劝说,发现越劝打的越狠,日子久了,苦还是那名女子,邻里也只敢私下偷偷照顾。

    女子去鸣冤鼓时,还是爬着去的,有人要帮忙,她也不让,鸣冤鼓是她最后的希望,生与死都在这一遭了,何苦拖累了旁人。

    沈太后放下卷宗,长叹了一口气,“这几日看卷宗,本宫才知,世间竟有这么多女子受苦,原以为只是简单的吃不饱穿不暖,没想到还有如此之多的非人虐待,这些个畜牲!”

    女子生来共情能力强,同为女子,安以公主看卷宗时,甚至代入了自己,若自己受这样的苦楚,“若是我受这样的苦楚,我定会掀翻了他们家!”

    沈太后轻笑,整理卷宗道:“你若是那女子,你有什么能力掀翻他们?”

    “我报官!”

    “在鸣冤鼓之前,我朝并没有保护女子的律例。”

    “这,”安以公主一愣,“怎么会?”

    “因为没人知道,女子会受这样的凄苦。”

    “她被人打的伤痕累累,食不果腹,常年拖着病躯劳作,这样的虐待为何没人管?!”

    “这是他们的家事。”

    “家事?”安以公主嗤鄙,“都快出人命还算家事?这算不算杀人。”

    “若是外人虐打这女子,可以报案,可是家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又能说什么?报了案,离开了这个家,她能去哪?她走,除了一身褴褛,能带走什么?她怎么活?又能去哪?出去之后她一女子能护的住自己?”

    “所以,二哥的新政是只要她敢鸣冤,国便护她一生。”

    沈太后点点头,笑了笑,“是我小看了你二哥。”

    安以公主呢喃:“他怎会知道这么多。”明明一起长大。

    “我该是放心了,”沈太后看向窗外的阳光,“不过,这些卷宗确实让人生气!”

    “母后,你说二哥他这么护着女子,我去建议成立女官,想必,他是会应的。”

    “你想怎么做?”

    “还未想清楚,但,身为女子,还是当朝公主,我理应做些什么。”

    沈太后手一顿,“政务不要干涉太多。”

    “这也算政务?”明明是女儿家的事。

    “你都提到了官,还不是政务。”

    安以公主道:“女子的事自是要女子自己管。”

    “女子的事也是天下事,自有你二哥管,莫要参与其中,让你二哥难做。”

    安以公主不服气,“母后,我不信你不懂,二哥若是难做,会让您管这卷宗,会让女娃娃上学堂,会许诺女娃娃将来可入朝为官?”

    “我不过是提前让女子入朝为官罢了,母后,天下要变了,二哥他心胸容纳百川,秦国将来的繁荣昌盛必有我女子的一份功。”

    此时的安以公主好似穿好盔甲随时上战场的将帅,眼里的坚定如一把锋利的刀,笔直的身躯,让平日里娇软的脸颊,都显的十分英气,“母后,这国里有我。”

    沈太后起身愣愣地看着安以公主离开,她的背影带着英气,冲击了她,沈太后回想一生,少时在家从父,学习如何做好一名闺阁女子。出嫁从夫,安稳后宫,教育子女,他出征战场,她日夜牵挂,朝政之事碰都不敢碰。夫死从子,瑾之兼顾天下包括幼年弟妹,她依然安稳处理后宫之事。

    瑾之逝世,安排所有,还有亦之,亦之天生随性,让人没了安全感,仿佛第二日纪家皇室便会崩塌,她不得不谋划,为了纪家皇权,更是为了自己,匆匆过去几十年,为自己活的日子,好似真的不多,何曾有人告诉过女子,听自己的,好好活。

    开学的第一天,每个人都是新奇的,孩童的无畏、天真,打打闹闹,一声编钟响起,是上课的信号,孩童们不习惯,呆愣了一下,第二声编钟响起,“要上课了!”嗖的一下,各个身手敏捷,在各自的方桌坐好。

    第三声编钟响起,一位先生带着书本踏入了教室。

    朝都的先生比其他郡县好找,毕竟是朝都,都有些底蕴在,进来的先生姓戴,体型消瘦,身高却很高,孩童们本来就小,又坐着,要看先生,头都必须仰着,有稍微胖点的孩童一个不留神就往后桌倒去。

    戴先生没忍住笑出了声,“诸位学子,我姓戴,大家叫我戴先生,今日起,如没有意外,我便会陪着大家过完启蒙学堂的六年。”

    “戴先生好!”

    孩童的音色好像能治愈人,戴先生的心被治愈,从前戴先生也是贵族,后来父亲染上了赌,这个家败了,家里就剩下了他一人,家里的书籍倒还在,平日里摆个摊子写写书信、对联什么的,倒也能温饱,娶妻生子就不要想了。

    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新帝登基,第一条政策竟是科举制,戴先生欣喜若狂,奈何,常年饥饿,身体不适错过了科举制,那时起郁郁寡欢,有一日醒来存了死的念头,开始不吃不喝不动,微弱的光变成了黑暗,不知过去了多久,黑暗里出现了一点光。

    是邻里将他拉了回来,还说他命大,差点就去见了阎王,他没说话,邻里只当他病着,身体虚弱,邻里邻居的都熟,说话也没个边,说着说着,说到了三军大比武,那气派、那气势,还喜滋滋道,陛下见我等回去晚了,还派将士送我等归家哩,火光都放在我等前头,就怕我等看不见前面的路!

    语气里带着亲近,带着信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火光都放在我等前头,就怕我等看不见前面的路。

    戴先生就这样活了。

    皇宫,观星塔,纪奕之在眺望远方,那是边疆的方向,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来人刻意放出的声音,他行礼道:“参见陛下。”

    纪奕之转身看去,笑道:“免礼。”

    “谢陛下。”

    “你父亲火药、烟火研究的怎么样。”

    “回陛下,有些进展。”

    来人是工部李太仆之子李昂,也是第一届武举的武状元,他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透着习武之人刚劲的力量。

    纪奕之背着手问道:“童太尉等将帅教的如何?”

    李昂斟酌了一番道:“回陛下,实用。”

    “你怎知实用?去过战场?”

    李昂:“回陛下,未曾。”

    “敢去战场吗?”

    去战场?!李昂一怔,纪奕之再问:“不敢?”

    “敢!”

    李昂单膝跪下,行了军礼,“回陛下,臣敢!”

    范公公双手递过书信给纪奕之,纪奕之接过,递到李昂面前道:“我已传秘旨去了边疆,你带着这封信去,沈将军自会收下你。”

    “你去三个月,三个月后归来。”

    “诺!”

    “童太尉那边你去辞行,就说替朕去看望边疆。”

    他去向太尉辞行?李昂硬着头皮道:“陛下,太尉不知我去战场?那其他两位”

    “就你一个人去。”

    纪奕之说完,抬脚就走,“太尉不知道,你去说一声,他不就知道了。”

    “陛下,陛下。”

    李昂也不敢追,这是闹啥?李昂皱着眉,难道陛下还是记恨榜眼探花是太尉的人?不应该啊。

    李昂忐忑的去了军机处,在童太尉门口徘徊,影子晃来晃去,童太尉不耐烦吼道:“有事进来,没事滚蛋!”

    呃,有事,李昂小步小步走近,童太尉斜眼看了看:“说。”

    “陛下有令,叫我去边疆看望将士,三个月后回。”

    李昂说完,低着头,见太尉没反应,抬头偷看,童太尉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吧。”

    “诺。”

    李昂次日一早就出了城,童平飞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去了军机处,气还没喘匀,“父亲,李昂去了边疆?”

    “嗯。”

    童平飞焦急道:“陛下要换值?我们五年一换,还有三年,陛下是不是一直记着武举之事?!”

    童太尉道:“莫急,陛下不是小气之人。”

    “父亲,这事不是小气不小气的事儿。”

    “童太尉,”门外传来范公公的声音。

    童平飞赶忙禁声,暗道糟糕,范公公都听到了?

    童太尉起身迎接,范公公笑道:“童太尉,陛下有请。”

    “劳烦公公了。”童太尉行礼道。

    范公公连忙回礼:“不敢不敢。”

    中和殿内,郁太傅也是今日下朝才知道陛下叫了武状元去边疆的事,陛下才智过人,童太尉的武举作为,陛下看在眼里,明白其用心,也是轻拿轻放,那如今这一出是为了什么?陛下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郁太傅心思百转,纪奕之毫无波澜,桌上依旧有许多折子要批阅。

    片刻后,童太尉来到了中和殿。

    纪奕之放下狼毫笔,“来人,赐座。”

    童太尉行礼道:“谢陛下。”

    “嗯,”等童太尉坐定,纪奕之软骨般靠在座椅上笑道,“昨日朕去观星塔散心,突然来了灵感,想试试听了几个月课的李昂,去边疆可有一番作为?想法突至,就没有及时的告诉太尉。”

    及时二字听得童太尉心里一颤,他利落的单膝跪下行了军礼:“陛下严重,陛下所思所想皆是为了秦国上下,李昂上课时十分认真,只是边疆实战,唯恐还有不足,三月后归来,臣定当严加教导。”

    “朕自是信的过太尉,不过纸上谈兵终究虚幻,唯有实战见真章。”说着话,纪奕之又换了一个姿势。

    一旁练字的小彦怀第一次觉得皇叔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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