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又过了几天,纪奕之紧赶慢赶终于腾出一个晚上的时间聚会,他匆匆赶往观星塔,赶到时听见塔顶传来的笑声,他不由加快脚步。
纪奕之笑道:“你们都摆上啦?”
安以公主拿着串:“等你,天都黑了。”
纪奕之呵呵傻笑,上前帮忙,纪宏煊揶揄道:“别别别,你现在可尊贵了,要是磕着碰着如何是好。”
“得了吧,还尊贵。”纪奕之一把推开纪宏煊的手。
纪宏煊是纪奕之二皇叔宸王的二儿子,按辈分纪奕之得叫他堂哥。
安以公主乘机告状道:“他这个尊贵的人前几天还抢我的菜。”
“你怎么不说你掐我的事情。”
“那还不是你先抢我的菜。”
“就是你怎么能抢安以的菜。”
“你怎么每回都护着她,都不问问缘由!”
“有什么好问的,你是不是哥哥,不让着点妹妹。”
“我是哥哥就一定要让吗!何况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就比她早那么一会出来,我是哥哥就活该要让?那我不当哥哥,我叫她一声姐。”
“那你叫姐啊!”
“那你写个保证书,以后你都要让我。”
“你先叫姐!”
“你先写!”
于是两人这两句来回的争吵。
郁兮沅、纪宏煊:“”
纪宏煊咳咳一声,就开始和(huo)稀泥:“不就是一道菜嘛,那天是哪道菜,炒两盘来,你们一人一盘。”
有时候兄弟姐妹间真的很奇怪,天天见面时一点点小事也要争论不休,分开后又想的不行,这是血脉的牵绊吧。
郁兮沅不由想起远在闽中郡的家人,她笑道:“膳食要凉了,要不先吃?”
“休战!”“休战!”二人转眼间又和好。
四人在观星塔的塔顶围坐,一抬头便是满天繁星,塔顶有七个柱子,柱子上点着火把,柱子的形状是北斗七星柱,寓意无论何时都能找到路。
四人在纪奕之六岁时一个国宴上聚在一起的,安以公主拉着郁兮沅、纪奕之拉着纪宏煊。
“哎,兮沅,我先敬你一杯,”纪宏煊拿着酒杯笑道,“儿时天真承诺必会带着弟弟妹妹去闽中郡看你,转眼五年过去,你都回了朝都,我们都没去,抱歉!”
小时候真的很天真,轻易许下许多诺言,后来渐渐长大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小小孩童能决定的,离别后一两年四人还一起通信,但再稍长些,男子就不便与女子通信了。
郁兮沅握着酒杯,缓缓露出笑容,“说实话,幼时真的很生气,不过后来也慢慢懂了其中无奈,不怪你、你们。”
安以公主、纪奕之也跟着举杯饮尽杯中酒。
“好了,这杯酒下肚,这皇宫四霸又回来了!”纪奕之张开双手,衣袖跟着大幅度飘扬,好像多豪气似的。
“你如今不一样咯,”纪宏煊酒杯不离手,脸有些微红,但是没有醉,有些人天生一喝酒就脸红,但酒量也是了得,“我父王说了,不许我再跟你勾肩搭背,以后啊,游历天下的事情就只有我能去咯。”
“宏煊哥,可以带我去啊!”安以公主连忙拿起酒杯殷勤的给堂哥倒酒。
郁兮沅装模作样的殷勤,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给安以公主:“那我不是可以跟公主去。”
“好啊,好啊,我跟着堂哥去、你跟着我去。”
“也不错也不错,到时候我们一路往闽中郡走,然后再绕回来,妙哉妙哉啊!”纪宏煊两眼放光,嘴里滔滔不绝说着路线规划。
“你们有没有同情心!”纪奕之的酒杯重重砸在桌上。
“有有有,待我回来给你细说,还给你带当地特色,哈哈哈哈哈。”纪宏煊乐不可支,笑的东倒西歪。
安以公主、郁兮沅矜持些捂嘴偷笑。
“你们?!行行。”纪奕之摇头,连饮好几杯酒。
见他不停,纪宏煊停住了笑,抓住他的手腕,“怎么了?”
纪奕之晃了一下手,又饮下一杯:“也没什么。”
纪宏煊知道有些话不该问,父王也在家里时刻提醒他,堂弟的身份不一样了,不可随意,不然,君心难测。
自堂弟继位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方才见他时,还像以前一样,他就大胆试探了一番,兄弟情谊依旧。
纪宏煊陪着喝了三杯酒之后,握住酒杯,咬着牙:“你若不嫌弃,捡我们能听的说。”
纪奕之一愣,想不想当这个皇帝,也都当了,当了之后,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母后变了,变得对他无比严厉;身边的随从变了,变得更加恭敬;以往遇见他的人变了,变得小心翼翼,好像下一秒他能赐死对方。
连他自己好像也变了,每天寅时早起上朝,而后批阅奏折到深夜,想玩都没得玩。朝堂上气不过的他,随心一句科举制,所延伸的事情让他更烦躁。
他倒是想找个人说,甚至想跟郁太傅说,可是怎么说,科举制除了他了解,还有谁知道。
纪奕之道:“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做,但做起来很难很麻烦,要经过很多步,还耗时。”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怎么说。
郁兮沅道:“那看来,你是知道怎么去做好这件事的,只不过怕麻烦。”
纪奕之顿住,抬眼看向郁兮沅的眼睛,郁兮沅虽有些羞涩,但还是正视纪奕之认真的双眼,“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时间,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分成很多步,你不要一直盯着最远的看,先看看眼前的第一步。”
“时间就是用来做事情的,就好像我们,从小每一顿饭都不落下,才长到现在,你说,我们从小吃了多少顿饭。”
观星塔的火把烧的很旺,依稀能听见火星的声音。
纪奕之看着郁兮沅看了良久,咧嘴一笑,“是了,吃饭也是做事情。”
就做好科举制这一件事情吧,以后可不能再随性一说!古人说的真好君无戏言,纪奕之痛饮三百杯!
纪宏煊见他开怀,抢过他的酒,“你不能当了皇帝就霸道了!这酒都快被你喝完了!”
“我当然霸道了,我们四个是皇宫四霸!哈哈哈哈哈。”
纪奕之抱着酒壶就跑,纪宏煊起身就追,两人围着安以公主、郁兮沅追跑。
安以公主嫌弃的看了一眼,举起酒杯跟郁兮沅碰了一杯,“他们真是幼稚。”
郁兮沅笑着碰杯,轻声道:“好像小时候。”
次日,中和殿内,纪奕之批着奏折,不时的看向郁太傅。
陛下不时投来的目光,郁太傅不是不知道,他淡然的一页一页翻着书籍,陛下虽是明君,但天生随性,若按着他处理国事反而效果不佳,郁太傅在等,等陛下亲自开口,等陛下自愿处理政事。
根据这几日的观察,郁太傅猜测不会等太久。
纪奕之批阅完一本奏折后,放下狼毫笔,瞥了一眼郁太傅,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伸手再拿起狼毫笔,翻开下一本奏折,正要落笔,又顿住,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又憋回去。
纪奕之再次放下狼毫笔,静了好一会道:“太傅。”
郁太傅合上书籍:“陛下,臣在。”
“太傅您觉得科举制如何?”
郁太傅会心笑了一下,将书籍放下,起身走到纪奕之办公的桌前,拱手行礼道:“禀陛下,科举制大善,文举假以时日可成,不过,想达到陛下所预期的还比较远。”
纪奕之所预期的科举制是前世已经成熟的科举制度,是十年寒窗苦读只为金榜题名的科举制度。
“武举呢?”
“这武举,还望陛下再三考量,秦国军事,最看重军功。”
秦兵天生慕强,你比我强,比我杀的敌人多,我就服你,反之必要揍到你服我!
纪奕之自嘲的一笑,新官上任三把火,没烧到别人,倒把自己烧成一块炭。
是他自负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知道什么样的制度是最好的,却忘了历史上从察举制到科举制走了一千年。
新帝继位,颁布的第一条新政,删删减减也不剩下什么,这满朝官员如何看我。
纪奕之是好胜的,也是要面子的,他可以闹着不当皇帝,但当了,正如沈太后所说,天下人都看着他,都看着皇家。
他不能在在位的时候落下一个无能的名号,科举制既说了,那就要做,改也好,减也好。
“太傅,朕,要办启蒙学堂,学堂免费供读5年,稚子6岁可报名,不限男女,按郡、县、村各办一所,结业时成绩前三甲者可免费往下读,其余想要读者自行缴费。”
“陛下,不限男女吗?”
“太傅,战场上人员不足时,不都是女子顶上吗?女子也不比男子弱。”
可女子顶的都是后勤,不过算了,都是秦国子民,郁太傅颔首道:“那敢问陛下经费如何?”
“经费之事朕会让大司农做个预算,实在不行,少府也出一些便是。”
大司农是九卿之一,统管秦国上下税收支出,简而言之他管国库。
而少府也是九卿之一,不过他管的是陛下的私库,例如商贾的税收是进皇帝的私库。
“启蒙学堂只是第一步,还有太学,太学办在朝都。同样,前三甲者免学费。”
“陛下,期间科举制如期举行吗?”
“举行!不管人数几何,都必须举行!”纪奕之眼神坚定,身子端坐,已有少年天子的气度形成,“来人,宣丞相、奉常、大司农觐见。”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