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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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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寅时刚过,懿莘宫的侍卫来接子乾。马车前后左右,都是轻甲衣眼罩武士,应当还是昨日那套人马。

    马车进入中轴路,子乾便想起昨日的事--

    昨天离开王宫后,子乾深深地松了口气。将那柄抢夺来的豁牙子剑,放到一边,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战利品,至少也要留作纪念,肯定不会抛掉。

    看到国王赐予的宝剑,他早已经急不可待了。存放宝剑的紫檀木长盒子,以阴阳错落的方式,精细雕刻了螭龙纹,口沿镶嵌银丝祥云纹,手法精湛,非常艺术。

    开盒取出宝剑,剑鞘用鲨鱼皮热压纹,辅以阴线雕刻,铜铸如意云纹鞘口,铜铸兽面纹护环,铜铸镂空吉祥结错叠纹剑镖。

    抽出宝剑,顿时寒光闪闪,刃口平直一线,自然是可以吹毛断发了。

    赤苍剑,属锡铜长刃剑,剑刃三尺八,全长四尺九,剑宽寸五,剑首外翻卷成圆箍形,内刻间隔三丝十道同心圆,剑身上布满规则菱形暗格纹;正面近格处有錾刻剑名,持有者名字号,武术流派称谓等鸟篆铭文。剑格正面,镶嵌绿蓝红色宝石,子乾对宝石鉴别有天分,深知其当时的价值;背面镶嵌了绿松石,色纯蓝的青金石,细润的朱红玛瑙。此剑有突出的中脊,前锋曲弧内凹,视觉上美感十足,绝对是无与伦比!

    据说,这剑为混合铜量八成余锡近二成,还有那个时代,不细划却包含的其它特种合金成分。制作工艺中,最为特殊的是,采用固体渗透法,以锡粉覆于剑体进行高温渗镀;其暗格纹饰,事先以高纯度松脂,细研石墨粉等混合汁,精工绘纹以成覆隔,然后进行高温渗镀……

    由于大街上的劫杀事,国王差遣九名禁军保护。还特别强调,此案未结前,子乾出行皆禁军接送,并且在独吉府周围加岗,对面的城墙上,每日子乾在家,不分昼夜时序,始终有专哨监察。

    昨日长公主与须弥婴同车,子乾坐国王特派的专车,并随长公主去了懿莘宫,他们兄妹应邀去那里用晚膳。

    用膳前,长公主对子乾说:“听闻纪郎君智慧超群,这可怕的春旱天灾,是否有什么好策略?这些灾情奏疏,都是催命刀符,王兄本就夜不能寐,如今这春旱事,更是令他忧患成疾!”

    “殿下过誉了。不过,那些国朝老臣,经历过各种灾事,当会拿出良策,以解当前的燃眉之急。”

    “这也未见得,渚国连续五年受灾,有旱灾亦有涝灾,有司无能,动员满朝文武,却无人能够拿出可用方法!”

    “祈雨,实则劳民伤财之举,不指望也罢。渚国水源颇富,可以考虑引水灌田……”

    长公主说:“纪郎君,明日来的国朝旧臣,有的已经过百岁了,多数身子衰颓,大小毛病都不少。所以,借你这个先唐名医后人作诱饵,便都不会找借口缺席了。”

    “是,长公主殿下,草民愿意力尽所能!”

    反正也得滞留这个时代很久,甚至,按释天婴离开时的提醒,她的违规行为,可能会使返回的时间无限延长;所以,多想没用,子乾急需赚钱,总不能医馆未开,本钱就吃没了吧。这无疑是个好机会,能够将自己的医术影响大面积扩散,并且,还是上层社会人群。

    “先去大殿看下,这几份往年的灾情折,你先行阅览下。人到齐时菰米来唤你。”

    “是,殿下!”

    长公主出去了,子乾边翻阅折子,边想昨夜晚的事。

    突然离去的外星女孩,返回须弥中心工作仓,将面临什么样的处罚?为何还没消息传来?难不成,真如她所说,须弥星中央体系,会判她自裁!

    昨天晚上,那就是生离死别,子乾当时真的彻底懵了,完全就是晴天霹雳!面对刺杀他的人,都不会如此,并且,沉重的心情,始终都不能过劲儿。

    之前,他并没有想过,这些分手的情形或可能,他就以为像影视文学中的穿越那样,处处有机遇,处处有艳遇,天天肉山酒海,最多有几场故弄玄虚的伪险情,也肯定是千刀万剐都不会死。如今经历了真刀真枪,他才深刻地意识到,稍不留神,随时都可能直接就变成魂灵古人了!

    外星女孩全部退出后,须弥婴自身的意识恢复了,由于特殊因素,她受到暂时的影响,渐渐开始虚弱,有如少妇初产受阻的情形;她很是痛苦,不停地□□着,满脸都是汗水,双眼紧闭,呼吸急促……

    看着须弥婴,子乾,第一次眼睛湿润了。祖父所传医术再好,此时也无法正常施治,因为,这是地球人难以干预的特殊证候。最多每日察看其气色,留意其脉象变化,以药膳调理,保障不会节外生枝。

    这个时候的子乾,很大程度上,有了自己的原意识。他感觉到非常歉疚,须弥婴原本就年少命运多舛,如今,将她带到这样的特殊境界里,没有让她获得任何享受,哪怕是街巷间的猎奇情景,她实际上,无法以本我来感受。因为,她与子乾不同,返回前,她始终都会是千年昌越府的那个小表妹。让她如此受罪,子乾非常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好奇心!

    昨天傍晚,释天婴退出离去后,须弥婴身体出现特殊症状,恰好有消痛解痉除烦类成药,另外针灸合谷,曲池,三阴交,足三里,关元等穴,确保内痛有效减弱。

    但是,她的体虚表现较重,且处于半昏迷状态,尤其大小解需要引路,必有专人来照料,独自出入有风险。因此,晚上独吉雪要亲自陪护,白天,还有索杏和波乃在左右。所以,雍良阁那边的须弥婴,他自然十二分放心了……

    昌越府的超大马车,车体内外有多处收纳空间,所以,带来很多成品特药,还有穿心莲果糖丸等,部分药膳性质的零食丸。今日,带来不少药食礼品,会依据个人所需发放。

    长公主的懿莘宫内,今天大清早就特殊的热闹。老勋臣们陆续进门,大家久不相见,彼此热情寒暄客套。子乾不太明白,为什么长公主不请独吉雪,她不是长公主的跟班吗?

    这些致仕多年的老臣,多数都是文职出身,有的就是开国初的谋臣,甚至,还有东岳国致仕投奔女儿的从政文人,渚国能当自己人对待,这对外关系理念,值得后人学习。

    当然了,进入会客厅后,个个正襟危坐。尽管无人故弄玄虚,却也如同战事已至,有如前线迫在眉睫的气氛。与此前院中人造山水间的嘻笑打闹,完全不属于同类人了。

    子乾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老人,他感觉很亲切,就像是祖父被复制了,每个老人,他都觉得亲切。尽管,他们坐在那里,几乎每双眼睛里,或多或少都透出了狡黠,尤其看到他的时候,那些扫过来的目光,更加有所不同。

    不管是否有病症在身,十二位老臣,都强烈要求纪明的后人为他们切脉。似乎子乾就是盛唐神医再世,那持剑斩邪的手,对他们的脉动,感知得更加精准了。

    刚刚的严肃气氛又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接连不断的惊呼。

    长公主按子乾的要求,已经准备好了诊籍折册。其实,这就是子乾的计谋,诊籍就是牵着他们的线,让他们下次更加积极呼应召唤。

    子乾陆续为他们切脉后,分别呈送了对应个人的诊籍“乾本”。也就是说,后边必然会有“坎本”,甚至可能还有“艮本”“震本”“巽本”“离本”“坤本”“兑本”。

    子乾这剂妙药,下得悠长,下得遥远,其靶向位置,就是藏在最深处的人心。

    这个设计,他不光是为了长公主或国王,目前的他,也要为自己和弟弟妹妹着想。

    这几天,他的命,似乎坠入了地狱大门口,始终就没有休息日。他也怕死,无论什么样的坎坷不公,他都不会想到死;更不想让须弥婴再次成为孤儿。

    议论百岁勋臣时,有人问子乾:“……据说,你们纪氏皆长寿,可有延寿丹药啊?”

    这类问题,子乾从小就总能听到。他起身施礼,然后说:“长寿之事,纪氏系血脉寿长为主因,并以独门药膳方作补食,尤其是注重过活之法,最终达成人寿过百之愿。”

    “好好,老朽不想早去,今后全凭年轻人施仁了!”

    “但凡可为,小的定当尽力!”

    宴席结束,先臣大司马王格台,极力要求子乾做他的义子,先臣枢密使左相鲁梅公,非要做子乾的干爷爷。结果,十二位老勋臣,有人开了头,纷纷争当子乾的干爷爷或者义父。

    长公主说:“今日,国制身份暂且不用,各位都是我的长辈,而纪郎君,则是我的好朋友,甚至,今后我称他为‘纪兄’或‘子乾’,他与我王兄同龄,因而可称我‘荟泽’;而你们,都要做他的爷爷,那我的辈分怎么算呢?”

    “要论辈分,当年你的曾祖父,与我们这里的多数人,都是朝堂之下论弟兄的。所以吗,各不冲突才好。我的年纪最长,纪郎中做我的义孙最恰当,我赠予内城西南方的三进院!”这位老勋臣已经九十有余,他曾经两次救开国君主于危难。

    “我不争了,我孙女盖玉儿,正值碧玉年华,算是美貌与才情并重,贤德不骄,贵而平和,我们不重门第,做我的孙婿总可以吧!”这位尨眉皓发老者,是国初宰相盖期荣。

    其他各位争执不下,理由渐渐稀奇古怪了,有的干脆就要指定为继承人了。

    长公主急了,嗔怒地说道:“各位长辈,再不进入正题,午饭晚饭,明天,后天,都不给饭吃,最多给杯放凉的洗釜水!”

    长公主的话,只需带着江湖侠客腔调,这些不服□□管的“老匹夫”,便统统回到座上,立马表情慈祥,整个会客厅归于安静。

    长公主说:“即使纪子乾是平民百姓,要收人家做义孙,也得先征得本人愿意吧?结亲自然是好事,却不可强加于人。”

    “是啊,这事,岂能一厢情愿!”

    “各位长辈,还是让我与纪兄商量下,是与否,等下告诉各位。”

    来到侧房,长公主小声对子乾说:“纪兄,既然要定居渚离城,尤其开馆行医,有上层五伦关系作铺垫,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何况,我想公开帮助你,目前就有诸多的不便。”

    子乾曾经看到过相关史料,敦煌遗存中,就有很多收养契约文书,而唐后至五代时期,上层社会诸多官贵,更是突破了以往的收养规定,不仅广收义子或嗣子,而且不顾及同姓异姓旧则,掀起了收养义子的大风潮。在这个时代,这个特殊的环境及人群中,其实也不算突兀。

    长公主说:“这些老臣,退隐后不愿参与朝堂事,不光是为了自身清静,他们都怕介入进来,万一马失前蹄,晚节不保。他们见到你,能有如此的表现,无论是为袪病症,还是为了长寿膳汤,都是善意的巴结;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如此不顾风度的事呀?而对于你,这何尝不是最好的机会呢。”

    “……好吧,我愿意。”

    既然决定要创立医馆,与这些老勋臣有了瓜葛,已经不仅仅是扩散影响了,这就是强大的渠道关系啊。可以预判今后的趋势,医馆的病患,可能更多都是来自官贵人家。这样,从他们身上赚来的钱,可以充作所有的人工药材成本,给百姓治病,就可以少收或者完全免费了。

    子乾与长公主返回正常,长公主对着大家说:“好了,各位长辈,你们都经常说,智者不走寻常路是吧,那么,就让纪郎君作十二位的义孙怎么样?”

    “好好,长公主如此安排甚是好!”

    大家最终都同意了长公主的安排,并且要求签定契约文书。

    置身事外后,远离朝堂不再问政,他们之间,相见时主要的话题,就是春秋战国盛况时期文化精粹;活得低调,却相对开放,不拘泥某些不合时宜的礼法,已经成了他们最超脱的表现。

    所以,他们集体请求,由长公主亲书契文,以作明证,他们与子乾分别签名,然后每人手执一折。

    实际上,这契约也只是关系递进的形式,老人们事先都已知道,子乾是先唐神医纪明的后人,所以,也只是要达成保健医的特殊契约而已……

    终于进入正题了,小半天的时间,都被“认亲”的事给挥霍掉了。

    “各位尊长,渚国连续五年旱涝未结,去年与前年春旱且夏涝,而今年,去年没有秋雨,如今持续春旱,土地始终滴水未泽;倒春寒可谓祸不单行。尤其是水田稻谷插秧,再等可能就没了指望。田土皆已风干龟裂,蓄水沟渠的水位过低,且多数区段干涸见底。各位见多识广,博采众议,想出最为可行之法,相信不算很难……”

    长公主这算计,他们或许已经想到了,但是,也让他们比较意外。曾经的小孩童,很快就长大了,而且还破例参与朝政。他们不反对,也清楚这是为什么;甚至,推长公主准入朝,就是他们当中多数人的主意。

    如今,却将他们全放入套中,绳索虽未拉紧,却也可能会大义灭亲!

    “去年秋后,没有像样的雨水保障墒情,当前的泥土本身,就湿度不足。尤其渚离城东北近边的万亩台地,水稻插秧根本无法如期进行……”

    大家的议论声很低,断断续续,几乎就没有什么争议。靠天吃饭时代,从帝王到农户,都只能等候苍天有雨;所有的人,面对天灾,往往只能认命。

    他们总得给个说法吧,要求长公主的事情,已经照办了,而长公主的民生救急,他们却个个束手无策。气氛非常尴尬,每个人都是满脸的愧疚。

    安静了良久,最终,有人提议,还是让道家先上,儒家也可出代表,通天的配以理论,即便无雨也可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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