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求
景国大选由来已久,自太宗始,皇帝在位年间,频繁的三年一选,惫懒的六年,甚至九年一选。
大选又称采选,正月柳绿莺飞时,各地的秀女持专门信件,集结京师,这些女子中,以京畿本地女子居多,江淮沿岸府州次之,其余州府女子加起来还不如这两地的多。
是以,明功峪被禁足期间,大选进行的如火如荼,待到明功峪从昭泰殿出来,所有秀女,经历了三个月的筛选,剩下寥寥百人而已。
听到这,明功峪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是天热的原因,还是什么,心跳频率快的过分,严司业的离开让他难过了一阵,把罗正妹妹的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你是说,她已经进第四轮了?”明功峪直呼要糟。
“是啊,罗家小娘子长的标致,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常喜一脸正常的样子,他也见过罗正妹妹长什么样子,成为百人之一是顺理成章的事。
明功峪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屋外的蝉鸣不要钱似的,白天黑夜不停歇的叫,吵得他头疼,晚上觉都睡不好,白日里思维便有些混乱迟钝。
进了第四轮,基本没有放还出宫的可能了,也就是说,罗正的妹妹要么被皇帝纳入后宫或者许配给哪个皇子,要么就只能在宫里老老实实当个宫女,等年岁到了发还家。
明功峪目前虽然盘子不大,但罗正参与的太多,知道的太多,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不管是进了后宫还是哪个王府,他都是不允许的,罗正是个可用之人,他目前还不想放弃他。
“备轿,我们去宜臻宫看看。”明功峪抄起手边的折扇,让常喜下去准备,自己迈步往宫外走。
这个夏天热得很,蝉鸣吵得人更烦了。
这个小娘子,没事跑进宫添什么乱啊!
世俗礼教男女大防的缘故,明功峪到现在都不知道罗正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这个小娘子在府中排行第三。
进了宜臻宫,宫里的冰盆让明功峪短暂凉快了些许,但实在是有限。
轿辇上有华盖遮顶,但是挡不住炎炎的暑气,到宜臻宫他后背已经浸湿了一小块地方。
“这么热的天,不在宫里待着,中暑了可有你好受的。”贤妃坐在榻上,离冰盆远远的,只有涂姑姑站在她身边,帮她摇着一把小扇子。
看明功峪满头大汗的样子,贤妃嘴里嫌弃,还是让人将冰盆往明功峪身边移近了点。
“阿娘就别埋汰我了吧,看在我这么乖巧的份上。”明功峪扇着风,笑嘻嘻的凑近了一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明功峪同贤妃的关系愈发自然亲近,母子间相处多了不少趣味。
就如现在,明功峪从贤妃桌上倒了杯凉茶喝,贤妃只是斜了他一眼,又令涂姑姑再上一壶,没说什么。
“阿娘身体好些了吗?怎么喝上凉茶了?”明功峪品品嘴里的味道,不是贤妃喝惯的明前茶,不知道加了什么草药,嘴里一股子苦味。
“这么热的天,还喝茶汤不成?”贤妃说的茶汤,不是清茶,而是前朝盛行一时的煮茶,加了许多七七八八的材料,“太医说近日多暑气,喝点凉茶也无妨。”
这种天气对贤妃来说是极其舒适的,她脱下了常年披着的大裘,难得换上常服,身上也没有冬春之时缠绕的碳香,更是清爽怡人。
近几年来,无论春夏,贤妃的身子总是冒着一股寒气,太医说是身体积重难返,只能好生养着,即便每年皇帝都派人送了不少补品来,也不见她的身子热乎一点。
“哦。”听到这话,明功峪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贤妃脚凳上,想看看茶壶里装的什么东西。
自从赵太医逃亡,明功峪对岐黄之术的好奇心半道夭折,靠着天生好记忆,把藏书房里的书看得七七八八,但是让他分辨药材,他是分辨不出来的。
所以明功峪看了半天,闻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花来。
“涂姑姑,这是什么草药?”
“郎君,这是鼠尾草,清解暑气的。”
明功峪听闻,不是很感兴趣,放下了茶壶。
“你到我这学药理来了?”贤妃又喝了口润润喉,拍拍明功峪的脑袋,哭笑不得。
“那倒不是,有事请阿娘帮帮忙。”明功峪讨好的朝贤妃笑了笑,帮贤妃将茶碗斟满。
贤妃嗔怪地白了明功峪一眼,转而抬头示意涂姑姑。
涂姑姑矮矮身子,将宜臻宫的宫人都使唤了出去。
“都走了,说罢,是什么事?咱们十殿下自己都搞不定。”
“阿娘可还记得西域那边的商队?”
贤妃听见这话,眉间一跳,感觉这小子肚子里没什么好话。
西域商队她自然是知道的,甚至也有她的一部分俸禄在里面。
不得不说,走通了这条路确实是一本万利,自从昌平十一年,到现在,每年的毛利都能让贤妃吃惊不已,她的私库已经攒了不少嫁妆了,只等来年四娘出嫁。
“自然记得,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贤妃虽然不认为自己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但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商路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京中接应的人出了点岔子。”明功峪缓缓道来,“这人家中有一小娘子,也在今年的秀女名单里。”
贤妃拧眉,示意明功峪继续说下去。
“能不能动点手脚,让她出宫去。”明功峪小心观察贤妃的表情。
此次大选,除了皇后,三位皇子的生母也是有择妃的权利的,或者说,最终决定权在皇后手上,但是生母的意见也很重要,毕竟日后同藩王妃相处的还是这些人。
“我还以为你看上人家小娘子了呢。”
贤妃闻言松了口气,她还在想着要是明功峪跟她求这个人,要怎么委婉拒绝才不会伤了母子感情。
“不行。”心里庆幸,贤妃嘴上冰冷回绝了明功峪。
“……”
“若是这个小娘子德行出众,贤良宜室,阿娘没办法将其放出宫。”贤妃顿了顿,语气难明开口,“若是此人够不上选妃的标准,阿娘也不能开这个口。”
“为什么?”话一出口,明功峪自己就想明白了,“树大招风。”
“是了。”贤妃颔首,对明功峪的聪慧心里宽慰,“这个人很重要?不可替代?”
“那倒也没有。”明功峪摇头,言语间带着点可惜,“此人年少与我相识,有几分才学,日后未必不能出头,若是因姻亲的缘故倒向了老九。”
罗正是看着明功峪的势力一点点发展起来的,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必是不能留的。
以免未来他同老九相勾连,成了砍向自己的一把刀,只能早做打算。
贤妃明白明功峪的未尽之言,但却不赞同他这么极端的做法,摸着他的头,顺手拍了拍,“你别管了,这事儿交给阿娘。”
明功峪转头,贤妃也看向他,眼里传递着令他坚定安心的力量,状似不经意转头错开贤妃的眼神。
“知道了。”明功峪回答,欲言又止,终于迟疑了一会儿,憋不住开口,“您能不能别拍我头了,我已经比老九矮一截了,再拍长不高了。”
贤妃没回答,又将手放到明功峪头上,用实际行动拒绝了他的请求。
不得不说,皇家的基因是万里挑一的,即便明功峪如今才十四,也比贤妃高了半个头了,都有了马车了,还要什么轿子啊,贤妃心想。
“四娘呢?怎么没见到人?”聊了半天,明功峪才想起来不见人影的明功岚,问道。
“把自己关在房里呢,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贤妃提起这个女儿,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随她去了,能老老实实待嫁就行。”
明功岚过分关注自己婚事,明功峪倒是一点都不上心。
“那我去看看她。”明功峪站起身来,作势往偏殿里去。
“明日尚仪局会送几个宫人到你那,你看看,挑两个顺眼留着。”贤妃清凌凌的声音在明功峪身后响起,让他顿了一下。
“知道了。”转身同贤妃行礼,明功峪挺直身板去了偏殿。